第49章 不解風情

栖緬在源家安安分分躺了一段時間後,她終于躺不住了。倒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源時慶這小子探病太頻繁了,而且眼神頗為複雜。

源時慶是源弘謇第三子,也算是風光無比的人。自從栖緬知道他的身世後,未免留了個小心。在栖緬的認知裏,這樣出身的人很敏感,必須慎重對待。

當崇宜迩挺着肚子來看栖緬時,栖緬萬分感激,趁機提起了源時慶的問題。栖緬雖然遲鈍,也不至于到那種地步。

“若是他有那個意思,可以理解。你想啊,你在師父門下也有些時日了,如今又做了源家的恩人,他有些仰慕之情,不為過。”

崇宜迩拉着栖緬的手,“你是正經的神族子弟,雖然沒爵位,又是旁支,跟源家比起來,到底還是門當戶對。勳舊子弟的婚事,多半是家族聯姻,若是男女雙方看對了眼,便是大喜事。”

“我不在意身份的差別,”栖緬別過頭去,“我對他沒那個意思。”

話是這麽說,栖緬一顆心已經亂了,她沒想過要這樣匆忙地決定終身大事,更沒想過那個人會是源時慶。如果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說不定還可以欣然接受,但源時慶的話,也不知是太熟悉還是太疏遠了,總之沒那個感覺。

“不着急,”崇宜迩出言安撫道,“你如今一個人,師父要為你考慮終身大事。要是就此與源家聯姻,日後大家相見,更親了。你且想想。”

栖緬這才把臉扭回來,看着崇宜迩,卻不說話,眼裏滿是躊躇之色。如果師父出面幹預,她要怎麽辦呢?

“好了,源時慶還沒明說呢,你就這樣緊張了。若是他表明了心意,又或者直接請長輩提親,你要怎麽辦?”

這話果然戳中了要害,栖緬驚恐地看着崇宜迩,要真這樣,她可是騎虎難下了。

“我看你這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該考慮考慮以後的事了。”

崇宜迩走後,栖緬陷入沉思。

源時慶來得勤快,噓寒問暖,送藥送食,源家的人看在眼裏,不用幾日就傳出許多閑話來,又免不了有幾句傳到栖緬耳中。栖緬想起崇宜迩說的話,咬着牙,下了決心,向源弘謇夫婦辭行。

因她态度堅決,且傷勢确實好了許多,源弘謇夫婦強留不得,只好派人送栖緬回了住處,又送來許多珍貴藥材補品,堆成小山一般。

栖緬是怕日久生變,才執意離開源家的,她身上的傷還是很不方便。驟然回了住處,也沒多少準備,那黑白無常見了人,便從牆上跳下來,抖抖身子,小跑到栖緬腳邊磨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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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栖緬受了傷,這屋子和貓都托源家的人幫忙照管。如今看來,地面上一塵不染,黑白無常也甚是肥壯,源家的人倒是盡心盡力。

安頓下來後,栖緬又回到一個人的生活,她覺得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為了擺脫徹底些,她已經拒絕讓源家人送飯過來,而是選擇自己做飯。那傷口牽扯着,她也多少心思生火做飯了,只好預備着每日到外邊解決口腹之欲。

就在她第三次出門時,遇到了平夙。

“聽說你回來了,特意過來看看。”

平夙走到栖緬身邊,拉着栖緬上下打量,“看這氣色,外傷好了七成,心病也該有了。”

栖緬蹙眉不語,她把一雙眸子胡亂瞄着,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別人。只可惜,此地十分安靜,半天不見一個往來的人,許是北溫侯府的下人在別處攔人。

“宜迩都跟我說了,兔子不吃窩邊草,你沒那個心思。”

栖緬猛地盯着平夙,腦海裏浮現崇宜迩的笑臉,心想這兩個女人該是見過面了。那句“兔子不吃窩邊草”讓她想起了別的事,一顆心狂跳不已。她着意表現出惡狠狠的模樣作為掩飾,卻是一副小孩子對着大人發脾氣的樣子。

“你知道,我有足夠的理由管這事。”

平夙的語氣變了,她看栖緬的神色也變了,那心照不宣的事,就算栖緬想要否認也做不到了。

栖緬下意識地咬了唇,她開始慶幸周圍沒有其他人。

“如果你不喜歡,就換一個,源家欠你的情,不會為難你。”

平夙幫栖緬整了整發絲,那幾根頭發随風飄得亂亂的,“在這件事情上,我尊重你的想法。”

她從沒有說過這樣露骨的話,栖緬還在發愣,平夙卻離開了。這次相見,就像大街上的偶遇,順便說幾句話,可栖緬知道絕不是那樣的。

如果栖緬要插手這件事,那還真是令人頭疼。栖緬揉着太陽穴,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源時慶到底怎麽想的?

源時慶是什麽想法呢?他确實對栖緬産生了愛慕之情,也正為這事發愁,不免喝了點酒,話因此多了。

“來,賀桓兄高升,幹了這杯。”

源時慶帶着三分醉意,捏着酒杯一飲而盡,頗有借酒消愁之容。

桓聶雖喝了酒,眼睛卻很亮,沒有醉鬼眼裏的渾濁,仿佛此時根本沒喝酒,或者這樣的他才是真實的。

“不過謀了個正式的職位,什麽高升?再說了,誰不明白,緝捕甲子會一幹人等是何等的髒活累活,弄不好連小命都不是自己的。”

桓聶滿飲一杯,似在抱怨。

“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這種髒活累活,正好顯出你的本事,你怎麽會嫌棄?”

源時慶從座位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這會子又增加了一份醉意,“你說,那麽多的姑娘,她們會不會替你惋惜?”

桓聶哈哈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什麽很好笑的事,然後他正色道:“源兄近來頗有思春的意思,不知是看上哪家姑娘,說來聽聽。”

源時慶抱着一只壺,倚着窗,此刻神情蕭索,就像一個醉漢忽然想起傷心事,連酒也無法使他麻痹。

“她……很難接近……她……總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

源時慶把一張臉對着窗外的天空,“你認得她,她姓澹臺,叫栖緬。”

如果源時慶此刻是看着桓聶的,他就可以看到桓聶捏着酒杯的手沒有平時那麽穩,那滿滿一杯酒,輕輕晃了晃,像是黏在一起,沒有灑出半點。

“那可是個不解風情的姑娘啊。”

桓聶發出長長嘆息,一杯酒已經入腹,他看着源時慶的背影,沒來由地笑了又笑。

“的确是個不解風情的姑娘。”

源時慶轉過身,在窗前踱了幾步,“神都城裏,這樣的姑娘不多了。”

“因為特別,所以喜歡?”

桓聶正襟危坐,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夾了一筷子下酒菜。

“對。”

源時慶忽然坐下,看樣子就像酒醒了,“本來是這個意思,一個特別的姑娘在自家裏,自然要多看一眼。她為家父擋了一劍,這份情義,源家無以為報。”

“所以,你想把她娶進門,這樣源家就用不着為報恩的事發愁了,你替父分憂,又可以得到源大巫另眼相待,兩全其美,豈不快哉?”

源時慶雖然被人說中了心事,卻沒有氣急敗壞,只是微笑道:“我這樣卑賤的出身,要想有立足之地,不容易。栖緬是神族,雖然沒有爵位,又是旁支,到底不至于辱沒源家。如果她能接受,也是一樁好事。”

他就這樣說出自己的野心,沒有任何隐瞞,就好像在說極為平常的事。

“你跟她說了嗎?”桓聶忽然這樣問。

“這……”

源時慶擡頭看着桓聶,露出大男孩般略帶羞澀的笑,“還沒有,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如果貿然開口,人家不答應,日後不知該如何相見。”

“如果你想好了,可以請令尊令堂出面,不怕栖緬不答應。”

源時慶怒道:“這不是欺負人家姑娘嗎?要是這麽幹,栖緬根本不能有自己的主意。”

看着源時慶氣呼呼的樣子,桓聶笑了笑,道:“你要是真喜歡她,又羞于啓齒,不如讓我去探探口風,如何?”

“你?”

源時慶面露狐疑,“你以什麽名義去?”

“我那只貓不還在栖緬那兒嗎?我去看看貓,給貓帶點小魚幹,順帶拜訪栖緬姑娘,總是名正言順吧。”

“說,你把貓放在栖緬那兒,是不是心懷不軌?”

源時慶仿佛想到什麽了不得的事,瞪眼看着桓聶,模樣甚是兇惡。

“我要真有那意思,輪得到你嗎?”

這話倒是有理,以桓聶那般性子,決不會對一個姑娘感興趣又放任着不下手,可見源時慶是多疑了。

“說的也是,你準備什麽時候去?”

桓聶瞥了源時慶一眼,“先說說你要如何答謝我,事情成了,是一個謝法,事情不成,是另一個謝法。”

源時慶白了桓聶一眼,有些忿忿不平之意,過了一會兒才笑道:“行,要是探得口信,請你喝酒。要是被人趕出來,請你喝茶。”

桓聶朗聲大笑起來,然後正色向源時慶一拜,口中道:“定不辱使命。”

源時慶眼裏滿是期待,會如他所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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