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鬼兒哭
饒是薛孟庭早做了這裏有陷阱的準備,此時也不免被驚出一身冷汗。
他頭皮發麻,當下飛快地向後掠去。然而不知為何,騰起的身體只擡高了半寸便又墜了下來,腳後跟更是違逆意志地碾到那綿軟地面,立時引發一串尖細啼哭,不但尖銳仿佛針紮人耳,還會轉變聲調,時揚時抑。
薛孟庭想穩住身體,下意識地将飛景插|入腳旁地面,只聽得“刺溜”一聲,劍尖仿佛沒入嬌嫩皮肉之中,更有一股血紅液體飛濺而出。若是平時,薛孟庭或許能避開,但現在忽然陷進這麽詭異的環境裏,腳下踩着黏濕的疑似嬰兒血肉的土地,耳邊聽着陰測測的鬼哭狼嚎,他還能堅|挺地站着腿沒有軟已經很吊了好嗎!
液體飛濺,像是瞄準了目标一樣噴了薛孟庭滿臉。好在薛孟庭還算沒被吓傻,及時地閉上了眼睛,堪堪護住了雙眼。只是飛景劍勢未停,依舊向下插去,約摸沒入一寸之後,忽然有堅硬異物出現,擋了飛景半息。飛景劍如何鋒利,不過一頓,便又直插而下,于是伴随着“刺溜”的滑膩聲響,又有“咯吱”“咯吱”的削骨聲響起。如此又陷下三五寸深度,方才緩住去勢。
薛孟庭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臉,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
他臉上、手上都是一片潮濕,隐隐有腥氣撲鼻,令人作嘔。雙腳踩在地上,尖細啼哭不斷,幾乎刺痛耳膜。飛景劍插|在地裏,稍稍一動,便又有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傳出。
薛孟庭咬緊牙關,死死憋住喉嚨口的尖叫聲,深深呼吸了幾次,猛地閉上眼睛擡起左手,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手上的液體腥味濃重,但仔細聞一聞,卻又有佳釀老窖的醇香氣息,聞得久了,更隐隐有飄飄然的醺醉感。
果然——
這是域外魔界的特産“鬼兒哭”,妖魔貴族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飲品,砍下妖藤倒出汁液便能品嘗,味道香醇醺人,還附帶娛樂節目(一刀下去,“刺溜”一聲,就能聽一曲幼嫩的婉轉小調),據說啪啪啪之前來一發感覺尤其好。
可惜的是“鬼兒哭”并不常見,又能隐匿行蹤不被發現,若是尋常妖魔,一年到頭也未必能喝上一口,是魔界出了名的奢侈品。
原來如此,薛孟庭松了一口氣…………才怪!!!!!!!!!!!
說好的魔界特産呢!說好的不常見呢!尼瑪一來一森林是鬧哪樣!不是說是會唱歌嗎!這特麽也叫唱歌!哥一直以為自己五音不全,今天才知道什麽叫天籁!還特麽香醇,勞資滿臉血地看着你呢喂!!!
薛孟庭感受到了大宇宙的惡意。
薛孟庭擡起左手按了按眉心,小心翼翼抽出飛景,做了一會心理準備後,以一種大無畏的精神邁出了步伐。
原本平實的土地被一林子的“鬼兒哭”盤踞,除了腳下粘滑的地面,還時不時有長長的妖藤晃蕩過來。薛孟庭一邊避讓,一邊默默忍耐耳邊詭異的啼聲,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去。
讨厭的是不知為何,妖藤偶爾會自己斷裂,接着便是血紅色汁液向四方濺射。便是薛孟庭反應機敏動作迅速,也不免被濺到幾次。沒過多久,他身上便沾染了一片一片的污跡,倒像是渾身浴血一般。薛孟庭為了保存實力,不敢浪費一點靈力,只好就着一身狼狽痕跡繼續向前走。
Advertisement
“鬼兒哭”遮天蔽日,漫漫無邊,如此走了一段時間,只讓人更覺鬼氣森然。耳邊啼哭不絕,便似陰鬼嚎哭。好好一方天地,經這“鬼兒哭”一遭,倒像是陰曹地府一般,無端叫人心中發憷。
薛孟庭擡起頭看了看四周,有種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
但他經由“鬼兒哭”一段時間的鍛煉,只聳了聳眉尖,沒太把暗中之人放在心上。反正總有一場惡戰,那人願意窺伺便窺伺去吧。葉師弟就在這附近,他先将人找着再說。
戰略上蔑視,戰術上卻要重視。薛孟庭面色如常地向前走,頭頂一小片黑暗中隐隐顯出一點兒光亮。只是極為晦暗,輕易不能發現。
約摸一盞茶的光景過去後,前方妖藤漸漸密集起來,和方才四處晃蕩的那些全然不同,卻是密密實實地纏在一塊兒,隐約構成了個囚籠的模樣。
薛孟庭心下半松半緊,估計前面就是葉鈞受困之處了。他細細打量了一下周遭,沒瞧出什麽一二五,心中一哂,坦坦蕩蕩地撥開面前的“鬼兒哭”。
方才的光亮亮了一些,隐約有個物什的樣子顯現出來。薛孟庭聽到有人好奇地“咦”了一聲。
但他沒空管那是誰。
妖藤虬結的壁障之後,地上躺着一個沒聲沒息的青年。他雙眼緊閉,面色有些蒼白,身上的衣物卻還整齊,不是葉鈞是誰?
但是令人驚奇的是,葉鈞身下的土地幹燥清爽,分明是這片地方原本的樣子。鬼兒哭的根莖汁液鋪滿整一片,唯獨到了這裏,硬生生繞着葉鈞周身一丈的空間空了出來。
薛孟庭本以為是有人有意為之,但向前走了幾步之後方才發現,繞過葉鈞的鬼兒哭在地上不斷蠕動,時不時發出輕輕的抽氣聲,像是想要纏上去又不敢,只能委委屈屈地待在原地。
所以葉鈞的衣服幹幹淨淨,沒有沾上一點汁液爛泥。仔細瞧一瞧,不像是昏厥在地,更像是卧在地上休憩。
薛孟庭一頓,腳尖踩到那條邊界上,便聽得一陣尖細的興奮叫聲,卻是鬼兒哭見他上前喜不自禁,哭也不哭了,只曉得細聲細氣地尖叫。薛孟庭一陣腦仁疼。
只這一腳,薛孟庭便發覺,感情這些鬼兒哭還真的是不敢上前!
凜凜然劍意無法讓人忽略。這撲面而來的劍意并不如何強烈,但它攜帶的殺氣綿綿密密地籠罩過來,不發威、不動怒,就已讓人汗毛立起、心生怯意,仿佛所有膽量都被無端吸去了。尋常修士到此,就是不心跳失控兩腿打顫,也絕不能再鼓起上前的勇氣,更別說主動挑釁了。
鬼兒哭的各方面屬性都很恐怖,沒想到膽兒卻小得一逼,并不敢越雷池半步。這時候感覺到有人到這裏,怕是以為是厲害的外援,興奮得不得了。可就是這樣,也只是蠕動得更歡,尖叫着鼓勵,真要瞅瞅,還是滞留在原地鬧騰。
薛孟庭對比了一下安穩地躺在地上的冷峻青年,和滿身“血跡”灰頭土臉的自己,再一次感受到了大宇宙的惡意。
飛景小小地嗚咽了一聲。
唉,還是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了。
薛孟庭随意撥了撥飛景安撫一下它,緊走幾步蹲下來,搭上葉鈞的腕子送了點靈力進去,想仔細探查一下師弟的身體狀況。只是他剛剛碰到葉鈞的手腕,便眼神一凜,擡手便掐了個劍訣。
“诶稍等,你連你師弟都不管了啊。”一聲慌裏慌張的清越男音響起,飛景去勢不減,直直地往葉鈞心口紮去。那人氣急敗壞:“喂!你……”
一團黑煙從葉鈞身體裏冒出來,悠悠地飄到旁邊去,飛景擦着葉鈞的胸口一轉,複又朝那黑煙激射而去。靈力暴起,黑煙立時被攪得支離破碎。
“喂停手啊,你師弟的性命都在我手上……”飛景一頓,劍勢又漲。黑煙抖了幾下,哀哀叫道:“咱們打個商量行不行,只要你停手我就救你師弟,怎麽樣?”
飛景一頓,黑煙立刻嘚瑟地晃了一下。薛孟庭皺了皺眉,飛景殺氣複現。
“啊我錯了,疼死我了!別再來了!”
黑煙叫得凄厲,薛孟庭全然不顧,沉沉地看了半晌,手一招,将飛景喚了回來。
剛剛感覺到有人窺視卻不現身,他便斷定不是妖魔王,只是沒料到會是……
薛孟庭神色不定,前面那團黑煙扭曲了一下,慢慢彙聚到一起,漸漸凝實起來,最後形成一個成年男子的模樣。黑衣黑發,貌似好女,便是愁眉苦臉,也有另一番俊俏的滋味。
“薛仙師。”青年拱手,顯得十分老實,“我奉尊上之命,在此等候多時。”
薛孟庭的語氣有些微妙:“煙煙……魔?”
青年立刻眉開眼笑,好不高興:“沒想到我這麽出名,連薛仙師都知道我的名字!”
還真是他啊。
薛孟庭在心裏嘆了口氣,有點小激動。
煙煙魔,人如其名,本體是一團黑煙,《魔煞天下》裏第一奇葩的存在,尚魁菊苣的得力……手下?
後面加了個問號的原因是,雖然煙煙魔的武力值挺高的,每次也都老老實實執行尚魁菊苣的命令,但是……這厮打不過就跑、動不動求饒,就沒有一次正兒八經地完成尚魁交代的任務。按理說尚魁身為一代妖魔王,怎麽也不能容忍這種小弟的存在。可每次其他小弟等着看煙煙魔被收拾的時候,尚魁都會用或這樣或那樣的理由放過他。到了下一次,繼續把要緊任務交給他。要說煙煙魔是妖魔王跟前第一得意人,沒人敢說第二。
結合瓜大大給煙煙魔的美貌值設定——
大家好像懂了什麽……
在如此紅果果的麥麸之下,一大批不明生物聞風而來,書評區也因此展開過數場硝煙彌漫的戰争。不知道有多少正直的大好青年在書評區痛心疾首——
菊苣麥麸開心嗎!能不能有點逼格!
薛孟庭作為圍觀黨,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