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結局

雖然薛孟庭很想走個霸氣側漏的出場,但是……

“轟——”

第五道雷劫自萬尺高空迅猛落下,将本就岌岌可危的沉湖派護山大陣毀得支離破碎。渡劫者,不可借外力抵擋,縱是煉化到體內的法寶,也要少用、戒用。薛孟庭在完全開啓的沉湖派護山大陣內受劫,激怒天雷,九道雷劫一道比一道兇猛,到第五道,已然是一副将此方天地萬物毀滅殆盡的陣仗。

薛孟庭:“……”怪、怪我嗎?

雷龍在雲中翻滾,七彩祥雲顏色大變,隐隐顯出不詳的灰黑之色,散發出毀滅的力量。薛孟庭剛剛恢複點元氣,本來就不是渡劫的好時候,還趕上這麽一遭……好虐。

勉強擋了接下來的三道雷劫,最後一道雷劫落下時,薛孟庭眼前昏昏暗暗,耳邊嗡嗡作響。

好麽,別說去刷妖魔王了,能不能渡過雷劫都是問題……薛孟庭撐着旁邊的門站起來,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聲勢驚人的雷劫在同一時刻當頭打了下來,薛孟庭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砰——”

他恍惚中無知無覺了很久,貼着冰涼的地,感覺到地上的陰氣往骨髓裏鑽去,一個寒顫,才慢慢撐起來,發現剛剛撐着的那扇門豁了個大口,自己從那兒摔進了一個莫名的地方。

雷劫呢?

剛剛的白光是什麽?

薛孟庭甩了甩頭,僵硬的腦袋開始運轉。他慢吞吞吃力地走出去,看到日頭下,地上一顆不起眼的珠子反射出陽光的光芒。是生靈珠。

薛孟庭怔了怔,撿起來放在手心,看到表面有些細細的裂縫。若說陳念給他看時,生靈珠只是失去靈性,但若好生溫養,還有複原可能的話,現下,此珠已是與地上最普通的一塊石頭別無二樣。

是生靈珠為自己擋了那一劫?薛孟庭将它握在手心,有種溫熱的錯覺。不知道陳念什麽時候把生靈珠放在自己身上的。這是陳如的遺物,也是……陳念父母的定情信物……陳念知不知道?

薛孟庭将生靈珠放進懷裏,不再多想(腦洞快合上!),轉過身看向自己走出來的地方。

如果自己沒感覺錯的話,此處未免過于陰冷,不似中土正道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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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進去,體內的靈力自動運轉起來,以抵禦突如其來的寒冷。或許是因為生靈珠替他擋雷劫、因而此劫渡得不圓滿的關系,他的元嬰一副怏怏的樣子。先天不足什麽的,能不能治啊。

“哐當。”

薛孟庭:“……”

他環顧四周。雖然這裏面漆黑一片,但以他現在的目力,看清楚各處角落還是沒有問題的。然而此間空空如也,為什麽突然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

“哐當。”

薛孟庭手腕一翻,凝出一柄靈劍,在黑魆魆的空間裏散發出潤白的光芒。他循聲走去,在一面牆前停了下來。

“哐——哐——”聲音變調,好像有什麽要出來了。

異次元空間?

薛孟庭剛要再走一步,一聲巨響,他猛然往後掠去,閃過沖出來的一道黑影。黑影來勢威風,向薛孟庭周身籠去。薛孟庭遲疑了一下,收了手上靈劍,一閃身,拍了黑影一掌。黑影瞬間倒在地上。

薛孟庭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仍然難以置信:“尚……魁?”

尚魁躺在地上沒有反應。薛孟庭抓住尚魁的後領,将他揪了出去。暴露在陽光下後,尚魁的臉像是突破了物種,往吸血鬼狂奔而去。

薛孟庭想了想,先劈頭扇了他十幾個巴掌,打臉啪啪啪。

薛孟庭道:“醒了沒?沒醒再來幾次。”

尚魁睜開眼睛:“……”

他倒也沒多少惱怒,只是有點驚訝:“沒想到真會被你找來。”

不不,我是被雷劈進來的……薛孟庭道:“妖魔王,怎麽如此虛弱?”

尚魁道:“你很高興?”

薛孟庭搖頭:“薛家一百三十七口,在天之靈将會安息。”

尚魁嗤笑道:“我族兒郎的血債,人修永遠都還不清。”

薛孟庭将他抓起來,禦上靈劍往劍冢飛去。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辦法提前進入劍冢?抓着妖魔王應該能做人質吧。

尚魁見他神色匆匆,揚起眉梢:“薛長老急着去劍冢嗎?”

薛孟庭道:“是啊,所以你小心說話,要是我一着急說不定就把你扔下去了。”他朝地下看了看,“就你現在這樣,摔下去一定會死吧。”

“……”尚魁冷笑道,“本座死而無憾。”

薛孟庭道:“怎麽,你對陳念入魔這麽有信心?”

尚魁笑道:“是薛長老對陳念太有信心了。你若立刻前往劍冢,興許還能見‘陳念’最後一面。”

薛孟庭嘆了口氣,問道:“你是将帶出來的妖魔都派去了劍冢不成?”

尚魁大笑,顯然愉悅開懷:“你現在知道已經晚了。不過是幾朵魔幻花,便将所謂的中土高手盡數騙過。人修必敗,今日,便是我族歸來之時。”

薛孟庭揉了揉眉心,沒有搭理尚魁張狂的話語。他将身上所有疲倦掩藏起來,一點點挺起脊梁。

***

趕到劍冢時,入口顯然已是爆發過大戰。

薛孟庭抓着變成戰五渣的妖魔王,踢開還沒死透撲将上來的妖魔,走進了劍冢。

這是一片黑色的土地。不,與其說是土地,不如說是一塊塊堅硬的岩石。黑色的岩石上,筆直地插着各種各樣的利劍,森然指向天空。只是踏在這片岩石上,便能感覺得出,從利劍,從地底,從空氣中,滲透出的銳利的、淩厲的劍意。

入口有很明顯的人為破壞的痕跡。

薛孟庭往裏走了幾步,目力所及,看不見劍的盡頭。他體內孱弱的元嬰,仿佛因畏懼而顫抖,又仿佛因欣喜而戰栗。

地在顫抖,劍在低鳴。

薛孟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尚魁,忽然抓住他,飛快地前進。

劍冢好像真的沒有盡頭一樣。薛孟庭疾行數個時辰,竟然沒有見到一個人影。薛孟庭皺了皺眉。按照入口的慘烈程度,應該有許多修士與妖魔強進此處。現下劍冢竟似空無一人,卻沒有道理。

群劍的嗡鳴聲仿佛變大了一些。薛孟庭有些擔憂地看了看那些劍,覺得它們仿佛會随時飛起來趕殺進入劍冢的人。

是他想多了吧。薛孟庭心想,聽到尚魁笑了一聲。

薛孟庭眉頭一緊,繼續向前飛掠。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依然沒有見到任何人。

他眉心一沉,忽地覺出不對勁。尚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薛孟庭感到他眼中有些不尋常,似乎即将解脫、達成夙願。這種感覺,實在是太不妙了。

薛孟庭沉聲問道:“笑什麽?”

尚魁道:“沒什麽。”他詭異地一頓。

仿佛突然被宣布了開始一樣,劍冢中劍意陡然一凝,陰冷的魔氣若有若無地飄散開來。尚魁面上的笑容放大了一些,漸漸不真切起來,隐約有些惆悵。

薛孟庭心中一跳,猛地收緊五指,只抓住尚魁空落落的衣裳。尚魁化作一團魔氣,飄散了出去。

薛孟庭摔下衣裳,順着尚魁散去的方向追去,四面八方,全是黑魆魆的飄往那個方向的魔氣。不知為何,顯現出一種奇異的虔誠,仿佛即将朝聖。

薛孟庭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尚魁模糊的聲音從前面的魔氣中傳出來:“薛長老,多謝你送我最後一程。本座這便去助陳念入魔啦!”

薛孟庭瞳孔狠狠一縮,拳頭迸出青筋,胸口一陣瘀滞。中計了,最後還是中計了!

然而沒有時間懊悔。薛孟庭追在魔氣之後,咬緊牙關。

很快就看到了魔氣交彙點。大家都在,傷得七七八八,目光聚焦在中心的青年身上,離青年至少有十丈之遠。青年手持一柄大劍,劍身流轉着晦澀古怪的妖魔符文,吸取彙聚而來的魔氣,延伸出黑色的藤狀物,牢牢地纏住青年的手臂。每當魔氣入一分,青年的氣息便會強一分。

什麽封印巨大力量,分明是活生生吸收其餘妖魔納為幾用!

青年的半邊臉上交錯出斑駁的黑色符文,與大劍上一般無二,仿佛鼓出的血管,不斷蠕動。

“不能去。”楚嵋拉住薛孟庭。大家雖然聽到薛孟庭過來,目光卻不敢離開陳念。

薛孟庭道:“放手。”

楚嵋拼命扣住他:“二師兄,不能去啊!剛剛清一大師、徐掌門、掌門師兄、三師兄,靠近他之後都受了重傷,二師兄你不能去!”

薛孟庭看向盤膝療傷的幾人,低下頭對楚嵋道:“小師妹,放手。”

楚嵋一愣,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放了手。二師兄從來,從來沒有露出這樣的神情過。

薛孟庭走了幾步,立刻感覺到迫人的壓力。陳念周圍,形成了一圈極為致密的魔氣圈。

這就是尚魁信心的來源嗎?

愈來愈多的魔氣彙聚過來,自岩地往上,形成一圈一圈漩渦般的魔氣層。薛孟庭頂着魔氣鼓起的獵獵之風,頂着無孔不入的魔氣,一步步向前走。身後好像有人在叫他,但無所謂了。

他們所有人都被尚魁愚弄了。尚魁讓他們以為,只能依靠陳念獲取魔煞劍的力量來打敗他。現在魔煞劍中聚集了無數妖魔化作的魔氣,同時将這些妖魔的執念吸收了進去。

怎麽可能有人抵抗得了這麽多執念的侵蝕?

不愧是妖魔王,彎彎曲曲繞了這麽多路,哪裏能想得到他真正的目的?

不計其數的妖魔化作魔氣,摧枯拉朽地侵占陳念的神智。尚魁一定在笑:中土的修士會看着他們怎麽放出這頭殺戮巨獸,将中土的一切摧毀!

傾盡我族之力,毀中土,滅人修,複當年之仇!

劍冢中,一代妖魔之王,消散于魔煞劍中,帶着無盡的期望死去。

薛孟庭被“魔風”一打,跪在了地上。岩地上滲出的劍意被絞碎在魔氣風暴中,同時沒入薛孟庭體內。丹田裏的“小薛孟庭”睜着大大的眼睛,雙手合十,發出淩厲的劍意,悍然沖向滲透進來的魔氣。薛孟庭體內成了一片戰場。

薛孟庭手掌撐在岩地上,劍意刺痛手掌,他卻感覺到勇氣。

這裏是劍冢。他可是劍修啊。

薛孟庭猛地直起身體,丹田裏的小人面容黯淡,眼神堅定執着。

陳念執劍站在對面,眼睑微垂,神色冰冷。

薛孟庭走向前方,耳中流下鮮血。

魔氣風暴陡然停滞,陳念睜開眼睛,沒有半點感情。巨大的魔氣旋風在那個瞬間突然一齊沒入魔煞劍,順着劍身江流入海般沖進陳念體內。陳念雙眼中,是死寂的黑色,并未因此有一絲波動。

修士們死死地盯着陳念,法寶的光芒重新流轉。

薛孟庭努力露出微笑,盡管十分艱難。他伸出手:

“小念——”

陳念看了過來。

随之而來的不是欣喜的擁抱或是愉快的回答,而是那柄漆黑得純粹的五尺大劍。

脖頸上傳來冰涼的觸感。身後的楚嵋大喊了一聲。

薛孟庭提起一只腳向前邁去:“小念——”

劍刃入肉,脖頸旁有鮮血溢出來。

薛孟庭感覺不到脖頸的疼痛,或許是因為劍太快了,快得沒時間去感覺。他看着陳念冰冷的瞳孔,仿佛看到尚魁的嘲諷。

沒關系。慢慢來。

薛孟庭放下那只腳,看着陳念的眼睛:“小念,師尊來了。是為師不好,讓你一個人來取什麽魔煞劍。把劍放下,跟為師回去……”

魔煞劍一抖。

然而陳念冷冷地注視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揮下這一劍。

薛孟庭體內的“戰場”快要崩潰了。瘋狂的魔氣帶着主人的執念在他身體內橫沖直撞,丹田裏主持大局的小人面色越發慘淡。

陳念道:“你,讓開。”

薛孟庭從這句話中看出希望,壓制着體內亂七八糟的傷勢,道:“小念,你還記不記得與我說過什麽?”

陳念皺起眉頭,握在魔煞劍上的手指開始用力。數名修士的法寶閃爍着璀璨的光芒,即将飛出。

薛孟庭搭上魔煞劍,握住魔煞劍冰冷鋒利的劍刃:“你跟我說,信我。”

陳念瞳孔緊縮,薛孟庭死命握住魔煞劍,手上流下的鮮血染紅了魔煞劍的劍刃:“陳念,你讓我信你,我信了。”

陳念身體一震,薛孟庭有些喜意。然而下一刻,陳念刷地抽回魔煞劍,在薛孟庭手掌上留下一道極深傷口,幾乎将他的手掌從中間截斷:“我讓你讓開——”登時,薛孟庭手掌血流不止,口角也開始溢出鮮血,臉上透出黑色。

一聲震天怒吼後,陳念手持大劍向薛孟庭身後修士沖去。嚴停風首當其沖。

“不要!” 薛孟庭腿一掃,勉強讓陳念去勢一緩,而後顧不得其他,抱住陳念脖頸将他扣在懷裏,“陳念!你睜開眼睛看清楚我是誰!你讓我信你,我信你了,你呢!你他媽給我醒過來!”

“啊啊啊——”陳念僵了數息,身體一震,爆發出強大的推力,将薛孟庭震到了十丈開外。他眼中仿佛翻滾着黑霧,神情扭曲掙紮,手緊緊握着魔煞劍向修士站的地方沖去。

嚴停風持太文劍巋然不動。徐書成一步上前,點出毛筆,逆火鎖魔鏡高懸頭頂。清一大師一扯念珠,所有念珠漂浮到空中排列出佛家卍字。葉鈞仗劍而立,傅掌門亮出寶瓶,魏掌門橫戟胸前。楚嵋含淚拔劍。另十數名修士,各自亮出法寶,施展神通。

“陳念——!!”

薛孟庭心中大恸,耳中忽然一片寂靜。鮮血凝固在他耳朵上,已然幹涸。

“上窮碧落下黃泉——”

陳念瞳孔猛縮,其中的黑霧仿佛猙獰的巨獸。

上窮碧落下黃泉。

那幼童睜大眼睛道:“我信師叔所言,必定字字為真。上窮碧落下黃泉,怎麽會是什麽築基期可以做到的?”

那清俊修士笑着點頭:“說得好,上窮碧落下黃泉,好男兒當游四方。”

陳念攻勢一滞,眼中混亂。魔煞劍怒吼一聲,絞緊他的手臂。修士的法寶呼嘯着飛起來,包圍住陳念。

“陳念,你想起來啊!快——快想起來!!!”

“你不是說要信你嗎?我信你啊!!!”

陳念眼中閃過茫然。

那人問:“這是你說了就算的嗎?”

他答:“自然是我說了算。信我。”

魔煞劍上,魔紋瘋狂流轉。魔氣往陳念眉心灌去,交纏在一起的妖魔們在怒吼,殺!殺光中土仇敵!興我妖魔一族!

薛孟庭什麽都聽不見,只能憑直覺大喊,一邊喊一邊吐血,眼前一黑,在陳念揮劍的瞬間,連看也看不見了。

“陳念。”他努力地睜大眼睛看向那個方向,努力地側過耳朵傾聽那個方向的聲音。

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只有死寂。

劍冢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滔天魔氣湧向天空,萬劍長鳴,沖天,絞碎漫天魔氣。

大地震撼。

這巨大的轟鳴聲,徹底掩蓋住一個人修渺小的聲音。

“陳念,求求你,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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