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得知了冷世軒的不幸後,林淺夏的心情一直都很難受,而且每次一看到王夢奎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她就更覺得心如刀絞。
王夢奎現在誤以為冷世軒其實不喜歡她自己,而林淺夏在權衡再三之後還是選擇讓她就一直這樣誤會下去。畢竟比起“知道自己愛上的人是一個艾滋病病毒攜帶者”來說,失戀所帶來的痛苦應該還不會太過沉重。至少在多年以後,也許王夢奎那時已經有了丈夫和兒女,當她在某個時刻回憶起大學的青蔥歲月,回憶起那個蒼白幹淨的少年時,約莫也只會覺得惋惜和淡淡的哀傷罷了。
可是出乎林淺夏的意料,這種低迷惆悵的日子還沒有持續多久,王夢奎就突然恢複了往日的神采,甚至一雙清澈的美眸還時常洋溢着笑意。
當然,令林淺夏感到焦急和擔心的不是王夢奎的恢複,而是她竟然和冷世軒走到了一起。
校園裏傳得沸沸揚揚,K大的“校花之一”竟然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生成了一對。
出于對閨蜜的擔心,有一天林淺夏終于憋不住了,就直接對王夢奎說道:“我覺得你和冷世軒不适合。”
“為什麽?”王夢奎原本正在和冷世軒發短信,一張迷人的小臉言笑晏晏,修長纖細的手指也在迫不及待地打着字。然而她的好心情似乎就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
林淺夏那句話一說完,王夢奎的臉就瞬間冰冷,盯着林淺夏的一雙杏眸也帶着寒光。
“他……”林淺夏有口難開。她望着王夢奎那張沒有絲毫溫度的臉甚至感到有些害怕,但她還是堅持撒謊道:“他其實不喜歡你,你不要被他騙了。他只是對你的外表感興趣。”
“淺夏,為什麽你還要一直隐瞞我?!你以為你這樣就是對我好嗎?!?!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的想法?!?!?!”王夢奎陡然激動起來朝着林淺夏大吼道。吼完後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般簌簌落下。
林淺夏一愣,她呆呆地望着王夢奎那淚如雨下、傷心欲絕的模樣,才知道原來這幾天她的歡樂、她的笑臉全都是僞裝的。“你……你都知道了?”
王夢奎沒有馬上回答她,只是頹廢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捂着臉哭得傷心欲絕。
“嗯。我前幾天去找習微涼了。”良久,王夢奎擦幹眼淚,哽咽道。
林淺夏一聽就氣急,甚至恨不得現在就飛到這該死的習微涼身邊狠狠踹他幾腳。她之前就是因為不忍心讓王夢奎知道才苦心經營着這個秘密,這習微涼混蛋竟然告訴王夢奎了?!現在倒好,王夢奎不知道怎麽的竟然還和冷世軒走到了一起?!?!
“你傻啊?!你竟然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和他在一起?!?!”這丫頭是不是瘋了?!明明知道冷世軒是艾滋病病毒攜帶者為什麽還要去做“飛蛾撲火”的傻事?!?!
“為什麽不能在一起?!”王夢奎冷冷地反問道。“你明明了解艾滋病病毒傳播的主要途徑,只要我和冷世軒不做那件事,我們甚至連接吻都沒有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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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你這是在拿你的生命開玩笑嗎?!?!”林淺夏望着王夢奎一臉的不可思議。
即使林淺夏從很小開始就知道一般的接觸是不會傳染艾滋病的,但其實她和大多數人一樣,雖然對艾滋病患者沒有歧視,但對艾滋病卻是感到非常恐懼的。對于艾滋病患者或者是艾滋病病毒攜帶者,除非那個人是她的親人或者好朋友,否則她肯定都會盡量的避而遠之。因為她常常覺得,生活存在了太多的意外,有些人甚至不小心理個發都可能會感染上艾滋病,聽說和艾滋病病毒攜帶者共用一個牙刷也有感染艾滋病的風險,所以她實在不願意和艾滋病病人相處。
你說她杞人憂天也好,說她貪生怕死也好,但她的心态,其實是當今大多數平民百姓的真是寫照。
所以王夢奎,她是林淺夏的閨蜜,是林淺夏最好的朋友,她怎麽可能會縱容王夢奎和冷世軒在一起呢?!
“淺夏,難道連你也歧視他嗎?!我還以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王夢奎面色蒼白,濕潤的眼裏也充滿了哀傷。“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你說我令你失望??”林淺夏聽後感到很荒唐。“我沒有歧視他,我這麽說也都是為了你好!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要是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他們會有多擔心多難過?!你有沒有考慮過所有關心你的人的感受?!?!”
“我考慮過,我什麽都考慮過!!可是我實在太喜歡他了!!!”一想到将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父母,王夢奎的眼淚又開始不停地落下。
林淺夏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緒,走過去輕輕地握住王夢奎那雙冰涼的手,輕聲說道:“夢奎,你聽我說。你和他是沒有可能的,與其到時候不得不分離,不如趁現在還沒有陷得太深就趕緊跳出來。不然以後你的痛苦會比現在要多好幾倍你明白嗎?他遲早有一天要……”
“夠了!!”王夢奎陡然狠狠甩開林淺夏的手,然後“咻——”的一下站起身大步走出宿舍,離開之前連頭都沒有回,只是冷冷地對林淺夏說道:“如果你不支持我和他,就請你在我的世界中消失。”
……
眼眶還依然濕潤的王夢奎,就這樣走到了她和冷世軒相遇的地方。
那是一棵傳說有上百年的老榕樹。
因為王夢奎是慈善部門的部長,所以常常部門有什麽公益或者募捐活動的話她都得出馬組織,而且地點一般都是設在這棵老榕樹下。
和冷世軒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她至今都還記憶猶新。
那時候王夢奎所在的部門正在為四川某個災區的小孩子籌集善款,因此就特地舉辦了一個義賣的活動。
那天中午天氣炎熱,過往的行人甚少,若不是因為有這棵老榕樹的遮蔭,王夢奎覺得自己就快要中暑了。
冷世軒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他穿着一件幹淨純白的襯衫,□搭配着一條簡單的淺藍色牛仔褲。
那時的冷世軒在王夢奎的眼裏,甚至比他身上的那件純白色襯衫還要幹淨幾分。
王夢奎不知怎麽的就突然覺得一陣神清氣爽,忙非常熱心地招呼道。
義賣的東西都是些文具什麽的,冷世軒在淡淡地發了一句單音節的“嗯”之後,就開始認真地挑選商品。最後他選中的,是一本封面設計非常簡單清新的筆記本,這也是王夢奎最鐘愛的。
從那一天開始,王夢奎就對那個幹淨的少年戀戀不忘。
而且令她感到無比開心的是,以後她部門的每一個活動,冷世軒都會風雨無阻地來捧場。王夢奎那時就覺得自己那顆素來波瀾不驚的心,開始泛起一絲絲的波瀾。
一片枯葉随着蕭瑟的秋風輕輕撫過王夢奎那張美麗的臉龐。
落葉在空中不斷地旋轉飛舞,好像是對大樹的戀戀不舍,卻最終還是落到地上發出一聲凄涼刺耳的聲音,就仿若是對自己生命終結的不舍和嘆息。
其實人也是這樣,不管你多強大,也沒有辦法和命運做鬥争,也沒有辦法和大自然做反抗。無論是生老病死,抑或是天災人禍。
王夢奎就那樣筆直地站着,擡起頭靜靜地望着大到就好像要将她緊緊包圍的榕樹,眼淚就這樣無聲的滑過臉頰。
是啊,她怎麽可能會自作多情呢?他每次都會來支持她的工作,他明明也是像她喜歡他那樣地喜歡自己的。
林淺夏不笨,王夢奎也更不傻。林淺夏會懷疑的問題,王夢奎肯定也不會忽略。
所以在幾天後,王夢奎就忍不住找到了習微涼。
習微涼見到王夢奎的時候,果然還是愣了好一會兒後才想起她的。
王夢奎也不介意,而且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令她喜出望外的是,因為林淺夏的關系習微涼早就查過冷世軒了。但是讓王夢奎所不能接受的是,冷世軒竟然是艾滋病病毒的攜帶者。
習微涼不是冷血動物,他望着失魂落魄的王夢奎不無同情道:“冷世軒就住在城郊盡頭的一座畫廊裏,叫作‘思景軒’。”
……
是的,除了學校的宿舍,冷世軒還常常睡在“思景軒”畫廊裏,也就是習微涼裱畫的地方。至于他和那個奇怪的畫廊主人是什麽關系,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在去畫廊的路上,王夢奎就一直在哭,眼淚幾乎就沒有停過。
畫廊的主人,也就是謝筆鈞,捋着他那長長的、蒼白的胡子望着這個對他來說并不算陌生的女孩兒,犀利的眼裏有震驚、有揣測。
王夢奎也沒有心情看畫,就這樣耐心地坐在大廳裏,靜靜地等着。
謝筆鈞原本打算直接忽略,卻因為受不了王夢奎周身散發出來的過分哀傷的氣氛,最後有些無奈道:“他的房間就在最裏面,你請自便。”
冷世軒的房間擺設極其簡單,就一張床和一個櫃子。但是牆上卻挂滿了相框。
所有照片裏,都只有一個女孩的身影。她在榕樹下擺放文具,在榕樹下號召同學們募捐,在榕樹下給過路的行人發傳單……
王夢奎最後在一幅畫下伫足。
那是一幅簡單的素描,畫的是一個女孩的背影。流暢的線條勾勒出少女窈窕迷人的曲線,細致的畫工甚至讓人仿佛親眼看到了那随風飄揚的絲絲長發……
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可王夢奎确定,這就是她自己。
但她沒有哭,因為她的眼淚,早已經流幹。
……
習微涼回到家的時候,就聽見房間裏傳出的哭泣聲。
林淺夏哭了很久,王夢奎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麽狠的話,在她說完那句話走後,林淺夏就委屈得當場哭了。
這麽長時間以來的壓抑,以及對好朋友的擔心,讓她回到家後還是忍不住哭。
“淺夏……”習微涼走進房間站在林淺夏的身旁,小聲呼喚道。
林淺夏一愣,一想到習微涼就是罪魁禍首她的火氣就“噌噌噌——”地往上蹿。“你混蛋!!誰讓你告訴王夢奎的?!”
“……”習微涼無話可說。他早就料到林淺夏知道後會對他發脾氣,但是他沒有後悔。
“你滾!!給我跪搓衣板去!!!”林淺夏暫時不想看到習微涼,就突然站起來将他用力往門外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