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浴室的水“嘩啦啦——”地流着,習微涼在一片水霧之中愣愣地望着鏡中的自己那模糊的身影,赤、裸的身體幾乎連動都沒動過。

父母逝世以來的那麽多年,他真的是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那個女人對他說,微涼,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嗎?你知不知道後來我有了我們的孩子?

他一聽整個人都傻掉了,他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她所說的那些事。

那個女人又說,習微涼,你真是好狠的心,你怎麽能把我給忘了?你知不知道我為了等你蹉跎了十幾年的青春?你知不知道即使我在國外面對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心裏卻一直都只念着你?我回來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你卻已經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嗎?!我等了你整整十四年你卻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你明不明白青春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麽的重要!!

說完這些話後她就撕心裂肺哭了。而遙遠的年少時光也在電光火石間回到了習微涼的記憶裏。

是的,那個女人就是曾經時常盤旋在習微涼腦海裏的那抹模糊的少女的倩影。而他今天也終于再次看清了她的五官,再次聽到了她的聲音,也終于再次想起了她的名字。

她變了,不再是記憶裏那清純嬌小的模樣。她現在留着一頭的波浪卷長發,挑染成了時下最流行的褐色。她的臉上似乎還化了淡妝,只是那一雙眸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地注視着他。

可是無論她有沒有變,習微涼也知道,他自己變了。

她叫肖善萱,是習微涼的鄰居,也是習微涼兒時唯一的異性夥伴。

……

習微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和肖善萱告別的,他甚至倉皇逃回家裏時身體都還是有些顫抖的。

仰起頭,習微涼緊閉着雙眼任由熱水激烈地拍打着他的臉頰。他心裏覺得愧疚,原來他竟在毫不知情中辜負了一個女人。

他們的第一次,如果肖善萱不說,習微涼也永遠都不會知道。

由于肖善萱要全家移民到加拿大,在她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憂傷的兩個人就這樣抱着酒瓶躲在習微涼那間破敗的房子裏喝得不省人事。

那天夜裏,習微涼就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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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若無骨的少女在他的身下嬌、喘、呻、吟,而他也第一次享受到了作為男人的無上的快、感。

可是第二天醒來,身邊根本就空無一人,而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穿得整整齊齊。

周圍冷冷清清的,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剩下地上那淩亂擺放的空酒瓶證明了他們确實曾經在一起過。

可習微涼只以為肖善萱在他喝完酒後就回去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那不是一個夢。

關于自己當初對于肖善萱的感情,習微涼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時下所謂的男女之愛。他甚至都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在酒後碰了肖善萱的身體,是因為心動?還是因為男性純生理的沖動?

這個問題或許他永遠都不會找到答案。

之後沒多久他就被習南風送到了部隊裏,而他也在歲月的流逝中将有關肖善萱所有的記憶都掩埋在了生命中的某個角落深處,記憶中她的模樣也漸漸模糊得只剩下了一縷單薄的身影。

肖善萱說,她後來有他的孩子。可是她沒說,那個孩子她究竟有沒有生下來。

習微涼很怕,雖然他很渴望有一個孩子,可是他真的不希望肖善萱有将孩子生了下來。那樣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他怕林淺夏會不要他,很怕很怕。

對于肖善萱,他感到很內疚;對于那個還不确定有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孩子,他也感到很內疚。可是他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對他們說一句蒼白無力的“對不起”。

……

林淺夏夜裏醒來想上廁所,卻詫異地發現習微涼不在身邊。她估計他是在浴室裏,打開房間的門一看,果然浴室裏的水正“嘩啦啦——”地響着。

她雖然憋得有些急,卻也沒想過要去催習微涼。因為她知道習微涼的洗澡速度一向很快,絕對不出五分鐘他就會出來。

于是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半打瞌睡半等着。結果過了好久好久,浴室的門都沒有被拉開。

林淺夏有些疑惑,也有些擔心。她趕緊走到浴室門口重重地拍打着門,嘴裏也不停喊着習微涼的名字。

門外的呼喚讓習微涼陡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反常他趕緊關上花灑擦幹身體穿上衣服打開了門。

林淺夏眯着睡眼望了習微涼粗短的頭發上還濕淋淋地挂着汗珠,有些郁悶地咕哝道:“你今天怎麽洗了那麽久啊?”然後也不等他回答就直接走進浴室關上了門舒舒服服地“噓噓”了。

将沉沉睡去的林淺夏緊緊摟在懷裏,習微涼望着那一張安靜的睡顏忍不住低聲呢喃道:“一定要原諒我……”

他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想到年少青蔥的歲月中肖善萱似乎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她總是會用脆脆的聲音喚着他的名字,總是會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揉開他眉頭的褶皺;她會給他煮飯、炒菜吃,她會命令他叫她的名字而不準叫她“姐姐”……

她給他帶來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他覺得感激,卻也僅此而已。

是的,他的心裏滿滿的都是林淺夏的一颦一笑,能裝下的也永遠都只會是屬于他的、唯一的小媳婦兒。

……

“你還想怎麽樣?!難道你想破壞別人的家庭當一個第三者嗎?!”

“魏禮群,你究竟有什麽資格說我!!!”此時的肖善萱不再是以往那麽溫柔娴靜的模樣,她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素來柔情似水的眸子也像噴着一簇火苗般熊熊燃燒着。“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刻意隐瞞,我會錯過他嗎?!那個女人會有機可趁嗎?!你這個混蛋!!你對得起我嗎?!你把我的幸福都給毀了!!!”

肖善萱一吼完,就因為過分的哀傷而捂住自己的臉嗚嗚地哭着。

魏禮群啞口無言,他目光複雜地望着這個令自己魂牽夢萦了那麽多年的女子,心裏有憐惜,有悔恨,也有不甘。

是的,肖善萱是魏禮群的初戀,而她的視線,卻永遠都只會臨幸到習微涼的身上。

那一晚魏禮群不小心撞見習微涼和肖善萱倆人纏、綿的情景,沖出來後他又生氣又絕望,差一點就要從八樓的天臺上跳下去解脫自己。

後來習微涼被送去了部隊。肖善萱曾經多次試圖通過魏禮群想聯系到習微涼,卻都一直無果。

魏禮群欺騙她,說習微涼在她出國後就自己一個人離開了家鄉,連他的叔叔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肖善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魏禮群,因此她就求他一有習微涼的消息就要立即通知她,而她也沒有再去特意聯系習南風以及村裏的其他人詢問習微涼的下落。她相信如果連魏禮群都不知道的話,那就絕對沒有誰會知道了。

世界上有這麽一種人:他們未必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人,但卻怎麽也無法接受自己所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所以他們會為此不擇手段、出賣良心。

魏禮群就是這樣的人。

他這麽說了,也這麽做了。

他一直刻意隐瞞着習微涼的下落,也一直克制着自己與肖善萱聯系的沖動。他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總有一天他會忘了肖善萱,而肖善萱也會忘了習微涼。

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形形色色的女人中迷失了自我,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丢到了哪裏,又也許那顆心早就随着肖善萱的離開而離開。

魏禮群更萬萬沒有想到,肖善萱竟然會和他一樣傻!!!

是不是得不到的就越會讓人戀戀不舍呢?

“他不欠你什麽,你不要去破壞他的家庭,對不起你的人是我。”魏禮群神色陰郁,他整個人都頹廢地陷進沙發裏,無力地說道。

“哼,我本來還真的在猶豫要不要去破壞他的家庭。”肖善萱一想到林淺夏,心裏就氣得牙癢癢。“那樣一個只懂得享受、不懂得付出的女孩兒,她有什麽資格和他在一起?她根本不配得到他的愛!”

肖善萱搬到習微涼家的隔壁已經快一個月了。她每一天都站在陽臺上望着對面的男人在那裏忙碌地做着家務,伺候着他那懶惰的小媳婦兒。

曾經何時,她還幻想着自己在廚房裏炒着菜,風塵仆仆回來的習微涼會走過去輕輕地從背後攬住她的腰,然後輕輕地喚一聲“老婆”。

她越看越憤怒,越想越難受。

和這樣一個什麽都不會做的女人在一起,她的習微涼怎麽可能會幸福?!?!

肖善萱還曾經聽魏禮群說過,林淺夏一直都不願意給習微涼生孩子。

她心裏有恨。這個自私的女孩只想到自己還年輕卻從來沒有考慮過習微涼的年紀!!!

這種女人有什麽好的?讓她怎麽放心将自己愛的人交給她?!?!

“什麽叫不配?!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在那裏瞎摻和什麽?!”魏禮群氣得大吼道。如果肖善萱和習微涼在一起,那他不是把他們給殺了,就是把自己給殺了。

“你以為那女孩有什麽好的?等新鮮勁兒一過,微涼怎麽可能還會喜歡她?!”肖善萱冷冷地說道。

“不管習微涼還喜不喜歡她,出于責任他都不可能會抛下她。”

“責任?他就對她有責任?難道對我就沒有責任嗎?!我還懷了他的孩子你明不明白!!!”

魏禮群一臉驚愕,蠕動着幹澀的唇顫聲道:“難道你……将那孩子生下來了嗎?”

肖善萱雙眸一黯。她想到自己當初為了躲避堕胎離家出走,在異地他鄉一個人孤獨地站在破舊的窗旁,周圍充斥的都是陌生的語言,她靜靜地撫摸着自己還沒有隆起的小腹,流着眼淚思念遠方的某個人……

“你說呢?”良久,肖善萱突然揚起嘴角,淡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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