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完婚?
跟誰完婚?
我?
為了完婚就進宮見我來了?
宛如晴天霹靂當頭劈下,楊澤月心頭無數問句想要問皇後,臉上的抗拒顯而易見。
偏偏英國公還不長眼地望着她,含情脈脈地喚了聲“殿下”,楊澤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握緊了皇後的手:“母親,我不要成婚,我留在宮裏陪伴母親不好嗎?”
皇後憐愛地撫了撫她的面頰,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都十五歲了,我一直和聖上說,你這孩子小魔王似的,不知道誰把你尚了去,早點給你定個人家才好,今日見了英國公,我反而舍不得了。”
楊澤月心裏亂極了,只能問道:“母親,我爹爹知道這樁婚事嗎?”
“傻孩子,他當然知道。”
楊澤月呆坐在皇後身邊,只覺這事十分魔幻,下意識望向這個被稱作英國公的男人,兩人四目相對,英國公朝她爽朗一笑,道:“殿下似乎還沒有準備好認識我。”
楊澤月只能敷衍他:“哪裏哪裏,我只是頭一次見到英國公,一時反應不過來罷了。”
她又去望德妃。
德妃目光透着不舍,正依依地望着她,見她看了過來,柔聲解釋:“澤月,這是聖上為你定下的婚約。”
“當年我還懷着你的時候,老英國公為聖上鎮守邊關,勞苦功高,他膝下有一子,甚是聰明伶俐,聖上看了喜歡,與英國公約定,若我生女,便結為親家,若是生男,便教他兒子做皇子伴讀,後來老英國公仙去,這孩子承了爵位,守孝三年,這不怕耽誤了你,一出孝就進宮看你來了。”
楊澤月有一肚子槽,不知道該怎麽吐。
“阿娘,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沒有和我提過呢?”
“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随随便便告訴你。”德妃責怪地看着她。
外男還不能入宮呢,眼下不也進來了!
不就是告訴她有婚約,相比之下也算是小事了,怎麽就不能說?
楊澤月還要撒嬌撒癡,磨走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英國公”,就聽皇後說道:“好了,年輕人愛聊的事,我們兩個老骨頭都不知道,澤月,你帶着他到禦花園裏去轉轉,好生說說話,就不必陪着我們了。”
外男入宮見內眷,已經滑天下之大稽,現在還讓她帶人去禦花園,渾然不怕沖撞了別的妃嫔公主,楊澤月有心說“母親你瘋了”,到底想着其中奇異之處,沒有做聲。
兩個人拜謝了皇後和德妃,雙雙走出宮殿大門。
楊澤月在前帶路,走得飛快,那年輕人跟在身後,突然問道:“殿下是否對我很是不喜?”
她頓了頓,停下腳步。
“本公主突然冒出你這麽個未婚夫婿,喜從何來?”她揚着頭,冷聲說道,“看功績,都是你父親做下的,看相貌,你也并不出衆,看禮儀,你絲毫不通,內宮說進就進,本公主看着你,為下半輩子深感煩心!”
英國公的笑臉僵住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今日你我不過第一次見面,公主殿下何必對我成見這麽深?”
楊澤月哼了一聲:“你若懂得進退,就不該随我去禦花園中,而是告退出宮,這樣我還能高看你一眼。”
她說話不留情面,眼見着英國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當下不欲再講,轉頭往前走,邊走邊想着事情。
她還記得自己本就在睡覺,忽然間天色就由黑變白,自己也換了一套衣着,緊接着就冒出這麽個未婚夫來,可見他是随着異變一同出現的。
莫非宮中有人行巫蠱事,在害她?可她一個公主,能擋誰的路!
想着想着,楊澤月把腦筋動到英國公身上去了。
或許只有把他先打發走,讓他絕了尚公主的心,這才能有轉機。
禦花園占地廣闊,假山池塘,亭臺樓閣,迎春花嫩黃,柳芽新綠,都影影綽綽在無盡春光裏。
楊澤月想着接下來該怎麽辦,卻見英國公大步行到她面前,抱拳行禮,一臉愧疚之色:“我知道殿下不想嫁給我,我想通了,不願勉強殿下,只是家有老母,正盼着我能尚公主,待我回去勸慰老母,來日再與殿下解除婚約。”
這簡直是瞌睡遞上枕頭。
楊澤月心下大喜,口中卻道:“父母之命,這樁婚事是我爹爹和你父親定下的,你敢為了我違抗皇命嗎?”
英國公低垂眉眼,英俊的面龐看起來有幾分脆弱:“這都是做長輩的希望小輩們能和美,但殿下并不想嫁給我,我又怎麽能強人所難,日後你我成了冤家,反為不美。為了殿下,我……當求到聖上面前。”
這話說的,倒顯得自己之前頗為跋扈了。
楊澤月心底一陣愧疚,鄭重地道了個萬福:“多謝英國公厚意。”
為了表達愧意,她和英國公并肩走在一起。
兩人來到一座涼亭裏,分賓主落座,宮女內侍源源不斷地呈上酒菜,很快擺滿了一桌。
英國公提起酒壺,給楊澤月倒了一杯:“殿下請。”
楊澤月示意宮女也給他滿上:“英國公客氣了。”
一杯酒落肚,英國公說道:“我父親已經過世三年,母親日日哭泣,也壞了身子。她記挂着我的婚事,總是催促我成家生子,道是見我有了後才能放心,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可憐天下父母心。”楊澤月示意宮女,再給他倒上一杯。
英國公又道:“不是想叫殿下同情我們母子,只是退婚一事,難免給我母親刺激,需要徐徐圖之,況且皇後娘娘那兒……”
他頓了頓。
“本公主都明白。”
楊澤月動容于他的體貼,再三勸酒,英國公渾似借酒澆愁一般,喝了一杯又一杯,很快便醉倒在桌上。
他驀地伸手,攥住了楊澤月的衣袖。
楊澤月臉色頓時一沉。
她才要抽走衣袖,卻聽英國公昏昏沉沉道:“我心悅殿下……真的不能和殿下結為夫妻嗎?”
有道是酒後吐真言,這句話比之前他說的任何一句都要可信。
這是一句表白。
楊澤月微微紅了臉,心下有了一瞬動搖,險些說出可以來,但一想之前的異變還未解決,終于搖頭道:“真的不能。”
她又喂了英國公一杯酒水。
英國公還攥着她的袖子,楊澤月蹙眉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福至心靈,低聲問道:“英國公,本公主不記得朝堂上有你這麽年輕的國公,你是從哪裏來的?這婚約又是怎麽一回事?”
英國公吐了口氣,半閉着眼,喃喃道:“我心悅殿下。”
楊澤月又灌了他幾杯酒。
她問:“你知道這婚約怎麽來的嗎?”
英國公的眼睛已經全閉上了,聞言,含混着道:“當然是我用道具弄來的啊!”
與此同時,半空中忽然一道霹靂,劈在了英國公腦殼上,将整個人劈得焦黑。
楊澤月大驚起身。
英國公被雷劈了!
他說這婚事是他弄來的!
她轉頭四顧,四周宮女內侍渾然似沒發覺亭子裏死了個人一般,依舊神色如常地侍立着,倒顯得她格格不入似的。
楊澤月心如擂鼓。
這不正常。
她才要離開亭子,卻見英國公焦黑的身體一點點變出血肉之色,慢慢地只剩雙手還如焦炭一般,其他一切恢複如常,心下更是大驚。
英國公嘴裏還冒着煙:“殿下,我——”
楊澤月抓起酒壺,往他嘴裏灌去。
英國公的神色逐漸迷離。
楊澤月又問:“你為什麽要尚公主,有什麽企圖?”
英國公嘿嘿一笑,含混道:“只要刷滿了你的好感度,再把你睡了,我就能再活一回……”
話音未落,一道浩瀚的雷霆從半空中降落,兜頭将英國公劈成一團焦炭。
楊澤月瞪大眼睛,心裏怦怦亂跳。
雖然不明白好感度是什麽,但是睡了她,再活一回還是能理解的,天可憐見,她怎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的本事,能讓人有兩條性命,值得觊觎!
她舉目四顧,周遭還是一片詭異的寂靜,宮女內侍抄手侍立,誰也沒被雷霆驚動。
或許他們也是異變之一。
無盡的恐懼攥住了楊澤月的心,她咬緊嘴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但凡巫蠱,必有解決的辦法,不能慌張。
亭子中的焦炭逐步顯出了人的模樣,只剩一雙手臂還是黢黑的,比之前要傷得重一些。
楊澤月心下漸漸有了底,二話不說,抓起酒壺就往他口中灌去,很快将英國公再次灌倒,問道:“是誰告訴你這些的?誰指使你的?”
“系統……”
“什麽細桶?”楊澤月問道。
話音未落,晴天裏一聲震響,巨大的連環霹靂當頭打來,入目之處一片雪白,等雙眼刺痛的感覺過去,再看席上,英國公已經散發着熟肉的芬芳了。
她耐心等了一會兒,那團焦黑熟肉漸漸成了人形,只是雙臂和腦袋都黑漆漆的,正打算給他灌酒,英國公忽然暴起,惡狠狠地瞪着她,咆哮道:“你這小賤人陰老子!”
楊澤月拂袖而起,喝道:“給本公主放尊重點!”
英國公頂着焦炭一般的臉,繼續咆哮:“我就不該給你這小賤人機會,你等着,我今天就要辦了你,你喊破嗓子都沒用!”
他說着,猛地上前,抓住楊澤月,就要往地上摔。
而周圍的宮人內侍仍然抄手侍立,宛如沒聽到他的聲音一般。
楊澤月心下一沉。
正掙紮間,亭外忽然飛來一柄長刀,貫穿了英國公的手臂,緊接着,有人冷笑着道:“在咱家面前,誰敢對殿下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