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偉成醒來的時候,房子已經被賣了,下人作鳥獸散,好在房子賣得貴,買了珍寶還結餘一點,能在皇城邊緣處買一座小破房子容身。

做初級攻略任務做到這份上,也算是狼狽不堪,凄凄慘慘戚戚了。

他恹恹地起來,準備上朝,雖說朝堂大事他壓根聽不明白,推開破舊不堪的院門時,卻發現外頭停着一輛馬車。

章文瑞手裏卷着鞭子,正坐在那兒看着他,晨光熹微,灑在他身上,他一雙細長的眼睛裏閃爍着不懷好意的光。

王偉成心累道:“你怎麽陰魂不散的。”

章文瑞沒聽清:“嗯?你說什麽?”

想起之前幾頓毒打,王偉成咽了口唾沫,露出虛假的笑容,說道:“你怎麽來了,殿下呢?”

他目光往馬車車廂處望去,卻聽章文瑞這死太監說道:“別看了,殿下怎麽會坐這麽破的馬車,咱家今天來,就是帶你上朝的,還不快上來?”

王偉成呆了呆,一時不敢接受他的好意,半晌嗫嚅道:“那,那我先去換一身朝服。”

馬車上的章文瑞立刻變了副面孔,手中鞭子一甩,抽在他身上,抽得他發出一聲慘叫:“懶驢上磨屎尿多,還不快去。”

捂着被抽到的地方,王偉成剛剛生出的感激蕩然無存,他有心和章文瑞争辯一番,但看着他雙眸中的冷光,到底什麽都沒說出來,趕緊着回到小破房子裏,換上朝服。

馬車在城裏的街道上跑了起來,和他想象中的平穩不同,時不時便将他甩到地上,或者颠起來磕了腦袋,王偉成敢怒不敢言,到底什麽都沒說。

這段折磨的路似乎分外漫長,漫長到讓人堅持不住,等馬車再度停下時,已經停在城外一座破廟裏了。

王偉成下了車,這才感覺到不對勁。

他捂着腦袋,問道:“你不是要送我去上朝嗎?”

“上朝?”章文瑞瞥他一眼,慢慢勾勒出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笑容來,手裏馬鞭輕輕抽打在地上,柔聲細語道,“不,咱家可不想帶你上朝。你聽得明白朝堂大事嗎?”

王偉成心裏一沉:“你什麽意思?”

章文瑞眼裏閃爍着怨毒的神情:“為什麽你這種繡花枕頭一包草能當殿下的未婚夫婿?如果你死了,這個位置也會騰出來給值得的人吧。”

王偉成心裏罵了好幾聲草拟嗎的死太監,老子忍你和那小丫頭片子手牽手,你反倒不能忍老子了,嘴上說道:“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殺不得我。”

章文瑞眯起眼睛,突然扔了馬鞭,一腳把他踢翻了,捆起來拖到破廟裏。

他的神情在破敗的神像下顯得有點陰森,說道:“咱家問一句你答一句,答得不好,呵呵。”

王偉成不敢想那句呵呵代表什麽意思,他渾身塵土地躺在地上,朝服髒得不成樣子,章文瑞一只腳踩在他身上,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道:“你是哪兒來的?”

王偉成下意識想回答,卻忽然發現他不知道這個地方都有什麽地名,漲紅了臉磨蹭半天,方才回答:“我是京城人士。”

“說謊。”

章文瑞手裏已經沒了馬鞭,他往腰間摸了一把,摸出一包針來,王偉成看着他,嘴硬道:“我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章文瑞在他指縫裏紮了一針,頓時叫他明白了。

王偉成痛哭流涕地說了自己家在的地方,以期蒙混過關,一個王朝地方那麽多,這死太監不可能記得那麽清楚。

誰知章文瑞點了點頭:“一個不存在的地名,你不是我們這裏的人。”

王偉成心如擂鼓,倔強道:“我怎麽不是了?”

章文瑞又往他指縫裏紮了一針,立刻紮得他哭泣起來:“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別打我了,我不是!”

只聽這死太監說道:“你想娶公主,也是為了重新活一次嗎?”

王偉成的心忽然掉進了谷底。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章文瑞,章文瑞的神情中已經沒了怨毒之意,一派平靜,仿佛之前那點可怖是裝出來的一樣,但他前所未有地畏懼起來,勉強說道:“怎麽可能……人怎麽能重新活一次呢?”

章文瑞笑了,他笑得很淺,把玩着手上的針,漫不經心道:“怎麽不能?那天游你家的湖,你不是在水裏淹死了很多次麽,看得咱家很是眼熱啊。”

王偉成內心最後一點僥幸沒有了,他瑟瑟發抖,前所未有地恨起前頭那個玩家來,可以想見的是,前面那個玩家透露了不少東西,包括出口就會被雷劈的任務。

章文瑞緩緩說:“咱家很好奇,好奇你是一個什麽人,如果不介意的話,希望你能講一講。”他語氣空前和藹。

王偉成咽了口唾沫:“我,我是個挺好的人啊。”

“說謊。”

章文瑞拿着針,在他指甲縫裏紮了幾下。

王偉成不是烈士,沒有堅韌不拔的風骨,幾下就被紮得軟了,鬼哭狼嚎起來。

章文瑞以緩慢和藹的語氣繼續說:“咱家想聽聽你之前的人生,希望你不要不識擡舉。”

王偉成有心編造一通十年寒窗科舉的故事,奈何章文瑞手上的針不講理,他只能痛苦着講起了自己綁定系統之前的故事。

他現在無比想念那個被他pua得乖巧溫柔的妻子,想起那天妻子不知道被誰點醒,和自己的争執,他惱羞成怒,抄起一根擀面杖便打向了妻子,正中腦袋,妻子不發一言地倒在了地上,漸漸變得涼了……

如果沒有這出故事,他不會被判決死刑,也不會被系統綁定,做各種任務以謀求重生改命的機會,更不會栽在這個死太監手裏。

他想重生!

想活着!

章文瑞一身匪氣地倚靠在破敗的神像上,靜靜地聽着他講訴自己的故事,細長的眼睛似閉非閉,不知道睡着了沒有。

等他顫顫巍巍地停下時,章文瑞道:“這麽說,你娶過妻,是個鳏夫。”

王偉成嘴角顫抖着看向他,卻見章文瑞這死太監想了想,繼續道:“打死妻子的鳏夫也想着尚公主,真是個癞**——你們不會一群都是這種人吧?”

原來前一個玩家連這個都透露了。

王偉成有心裝傻,又害怕章文瑞手上那包針,許久才道:“我不能說。”

章文瑞冷冷道:“你的頭又沒斷,只管點頭搖頭就是了。”

他手中還拿着針,看得王偉成一陣膽寒,連忙點頭。

章文瑞便也點點頭,溫柔地說:“咱家可以打你嗎?”

王偉成嗆了口口水,大聲道:“當然不可以!”

話音未落,章文瑞飛起一腳,踹在他身上,他只覺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撞在破廟牆壁上,又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我說了不可以!”王偉成嘶吼起來。

章文瑞聲音并不大:“咱家只不過是随口問一句,你如果識擡舉,就應該說可以!”

王偉成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捏着拳頭走了過來,旋即拳風驟起,幾個拳頭重重地擂在他身上。

王偉成眼眶都要瞪出來了,劇痛令他發不出聲音,很快,他在毆打中吐出了鮮血,漸漸沒了氣息。

章文瑞吹了吹拳頭,耐心地等着。

過了半晌,地上的屍體蠕動起來,傷痕盡退,王偉成睜開眼睛,被他一把提了起來。

他笑得不懷好意:“跟你章爺爺搶公主殿下,你還嫩得很!”

王偉成撕心裂肺地喊道:“死太監我草拟嗎,草拟嗎,快把我放開,咱們堂堂正正地對決!”

“咱家就是在堂堂正正地打你,說打你三拳,就絕對不踢你兩腳。”

說着,章文瑞提起馬鞭,劈頭蓋臉地掄了下去。

破廟裏傳出不似人聲的慘叫。

章文瑞将打成血葫蘆的王偉成扔在地上,看着他一點點失去呼吸,又一點點胸口重新有了起伏。這個妖人的生命力意外地頑強,只是意志有些不清楚了。

他并未憐憫,擡腳便踢了上去。

王偉成尖叫道:“你以為你殺了我,就能得到公主的喜歡嗎!不!沒了我還有別人,早晚把她搶過來,而你,你就是一個卑微的死太監——”

“搶?”章文瑞說,“你們不過是一群人中渣滓,來一個咱家殺一個,來兩個咱家殺一雙,有什麽好怕的!”

他一拳過去,王偉成慘叫着跌在地上:“救命,救命,殺朝廷命官了!”

然而破廟地處偏遠,并沒有人來。

王偉成不甘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又活了。

王偉成終于崩潰了。系統面板一片飄紅,再死一次他可能就徹底消亡了,而楊澤月那丫頭片子對他的好感度依舊是零,這令他感到了無盡的挫敗。

他顫顫巍巍地看向章文瑞,哀求道:“你能不能放了我,我懂很多知識,可以幫你們做很多事情,我發誓會對公主殿下好……”

回應他的是一把長刀。

他的哀嚎斷絕在喉嚨裏,身體化成一堆灰燼。

破廟崩解成一片金光,金色的光點閃爍着,淹沒了四周一切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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