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偉成又活了。
他在水裏激烈地掙紮起來,船上楊澤月那狗日的和死太監章文瑞正排排坐着,看着他在池塘裏撲騰。
死亡的感覺太恐怖,然而沒有人救助的王偉成依舊在邁向死亡,接連死了好幾次後,章文瑞這才伸手拉他上船。
王偉成喝得肚子都鼓起來了,趴在船上吐水,卻聽楊澤月那狗日的鼓掌說道:“王侍郎表演快淹死的人演得不錯。”
老子死了好幾次!
王偉成在心中吶喊。
他瞪着章文瑞,氣喘籲籲,在冷風中凍得發抖:“你為什麽踢我下去?”
章文瑞這死太監低眉垂眼:“助王侍郎一臂之力罷了,王侍郎不必謝我。”
王偉成抖得跟篩糠似的,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凍的,他鼻子裏噴着氣:“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故意在整我?!”
章文瑞擺擺手:“哪有,王侍郎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楊澤月點頭道:“就是,不過就算有人看你不順眼,你也要反思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哪裏做得不好了。”
王偉成渾身哆嗦。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有氣無力地道:“殿下,你不能這麽說我。”
說着說着,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提高了聲音:“殿下,他分明是看我不順眼,故意想要害死我,這才把我踢下水,他是在嫉妒我,我能有什麽反思的地方?!你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婿快要死了,就一點觸動都沒有嗎?!”
楊澤月用小而恰好能被他聽到的聲音說:“激動什麽,這不是還沒死嗎。”
王偉成面目猙獰:“您說什麽?”
見他這樣,楊澤月微微皺了眉頭,手指撚着披帛,低下頭沉思片刻,猶猶豫豫地說:“本公主和章文瑞青梅竹馬,感情非比尋常,和你不一樣,人家有什麽要害你的地方,你就空口白牙污蔑人,你快要死了本公主也不高興,但是你也不能這樣說他知道嗎?”
王偉成腦袋嗡嗡作響,這死丫頭片子公然和別的男人親親密密,還舞到他這個正主眼前了!
他受不了這個氣,大聲咆哮道:“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婿!”
楊澤月這狗日的掏了掏耳朵,淡定道:“本公主知道啊。”
王偉成嘴唇哆嗦着,看看她又看看章文瑞,小船還在池塘裏漂泊,他有了一種想把這倆狗日的踹下去的心。
他心累道:“殿下真的知道嗎。”
楊澤月雙眉一皺,不悅地看着他:“放肆,你是在懷疑本公主嗎?”
這還有什麽好懷疑的,這不就是明擺着的嗎。
王偉成已經凍得麻木了,他打了個噴嚏,神情蕭索:“殿下要是真的知道,就該和我好好培養感情,信任我,喜愛我,而不是放着一個死太監在我面前紮我的心……”
他抽了下鼻子,眼眶都濕潤了:“在我們起沖突的時候,你應該無條件站在我這邊,這才是對待未婚夫婿的真正态度。”
下人看他濕透了,搖着船往岸邊去,更激起了王偉成的愁腸,他感覺自己就是那個林黛玉,被公主殿下的風刀霜劍逼迫着,命苦得像吃了好幾根苦瓜。
好在良城公主楊澤月聽了他的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看起來也不是那麽無可救藥,讓他對攻略任務再次燃起了希望。
王偉成決定往自己臉上貼個金:“殿下,我是您的未婚夫婿,心裏永遠有着您,永遠不會害您,而別人就未必了。”
聞言,楊澤月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撫摸着王偉成的腦袋瓜,仿佛撫摸着一條落水狗:“王侍郎啊,你可真是那麽普通,卻又那麽自信。”
嗯?這話怎麽那麽不對味呢。
卻聽楊澤月這個狗日的說道:
“我知道你吃醋,可你不該這麽給人上眼藥,章文瑞對你多好啊,為了讓你給本公主表演,那麽幫你,你不僅不感激就算了,還借着我們是青梅竹馬的事情發揮,想讓本公主處置他,你就打錯了主意——聽着,本公主喜歡乖巧的男人,你一定要乖,不然本公主要你還有什麽意義呢?”
王偉成只覺心裏哇涼哇涼的,他終于知道這個公主有哪裏不對勁了,這不就是活脫脫一個死之前的他嗎?!
在死掉之前,他就是這麽一步步控制女朋友的,每一個女友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誰成想綁定系統後他也遇到了這麽個公主,苦果統統施加在他身上了!
王偉成含恨道:“殿下,你心裏是不是一丁點都不愛我?”
楊澤月皺着一雙柳葉眉,不悅道:“你要這麽想本公主也沒辦法。”
王偉成顫抖着召喚出系統面板,果不其然,好感度零明晃晃地挂在那裏。這個小丫頭片子就是不喜歡他,裝什麽深情款款!
小船靠了岸。
章文瑞率先上岸,扶着楊澤月走下來,王偉成跟在後面,面色頹唐。
這時,卻見下人一溜煙跑了過來,報說:“老爺,買珍寶齋貨物的錢不夠了,珍寶齋派人來找老爺讨錢。”
王偉成整個人更喪了。
他一邊暗罵楊澤月貪得無厭,一邊抖抖索索道:“家裏的古玩字畫賣了嗎?可以抵價嗎?”
下人說:“不可以啊老爺,差得太多了……”
王偉成打了個噴嚏。
章文瑞給他出主意:“咱家有一個辦法,不知王侍郎願意不願意?”
王偉成一聽他說話就升起了警惕之心,但是楊澤月還在這裏,他不能直接說“滾你的蛋老子不聽”,只好假笑道:“什麽辦法?”
章文瑞朝他純良地笑了笑:“咱家看王侍郎你的房子占的地段不錯,裏頭亭臺樓閣都有,富麗堂皇,可見能賣不少錢,不如賣了,給公主殿下買珍寶。”
王偉成震驚地看着這個不要臉的死太監,他身體被冷風吹得顫抖着,不停地往下滴水,最終嗓音幹巴巴地道:“那我住哪裏?”
章文瑞道:“街頭巷尾難道還沒有王侍郎的容身之地嗎?乞丐住得,王侍郎就住不得?”
楊澤月贊許地點了點頭:“天無絕人之路,王侍郎想住哪裏就住哪裏,總歸是有辦法的,但是本公主的珍寶一個都不能少。”
“我,我……”
“我什麽我,”楊澤月鼓起腮,眼神不高興地看着他,說道,“你身為本公主的未婚夫婿,難道連個珍寶都不願意給本公主買嗎?那本公主要你何用?你自私自利,心裏一點都沒有本公主,滿腦子都是你自己!”
“我……”
王偉成看看章文瑞,再看看楊澤月,知道買房子這事在他們的三言兩語下已經定了,什麽都說不出來,嘴唇抽搐着,腦袋嗡地一下,搖搖晃晃地再也站不穩當,當場昏了過去。
楊澤月嗤笑一聲,跨步邁過他的身體,指使下人将房契拿了出來,把房子賣掉,至于這個妖人住在哪裏,她才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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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王偉成的事情,兩個人出了門,解開高頭大馬,章文瑞扶着她上了馬,坐穩當了,兩人并肩往街上走去。
街道很是繁華,小販的吆喝聲充滿了煙火氣息。
章文瑞忽然道:“雖然是幻境,但這景象活脫兒和現實一樣,殿下若想逛逛,便不要先回宮了。”
“文瑞深知我心。”
楊澤月仰起頭,看着頭頂的藍天。白雲湧動,陽光并不熱烈,相反還很溫柔,暖暖地灑在身上,仿佛那妖人的事情一時遠去了,心下只剩了輕松。
她和章文瑞并馬走着,看着道邊的糖人,有些想吃,又有些放不下公主的矜持,視線掃過章文瑞,對方聞弦歌而知雅意,說道:“民間賣的這些小東西,雖然不如宮裏的零嘴精致,倒也別有一番滋味,我給殿下買一個,殿下嘗嘗。”
說着便買了兩只糖人,一人一個。
楊澤月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滋味充斥着口腔,她眯眼望向章文瑞,視線從他白皙的臉龐一直落到系了缂絲腰帶的腰肢上,一時有些感慨:“本公主專門給你缂絲的腰帶,也只見你在幻境裏戴過了。”
章文瑞細長的手指撚着糖人,聞言笑道:“公主殿下忘了,您送我的頭一天,我就戴上了,誰知叫聖上看見,聖上說,宮中內侍,戴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做什麽,沒得現眼,我便只好将它保存起來,再也不戴了。”
楊澤月聞言,臉色微微紅了,又白他一眼:“等本公主有了空,給你做一條簡單的缂絲腰帶——本公主可不是專門做腰帶的人,閑來無事做一做罷了,你且等着吧。”
“那便多謝殿下了。”
楊澤月抿唇一笑,又連忙收住笑意,故意板着臉,去看街道處耍猴的藝人。
章文瑞又給她買了一些別的點心,一口口吃來,盡是宮中沒有的風味,她揣着點心,幽幽道:“本公主若是皇子就好了,可以随時出宮來,不至于錯過這麽多有趣的東西。”
章文瑞笑了:“這不借着妖人的東風,您也出來了嗎。”
楊澤月便也笑了。
她不慣騎馬,便不曾跑馬,牽着缰繩慢悠悠在街道上晃,一直晃到黃昏,才戀戀不舍地随着章文瑞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