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窗、海棠
“抱吾到榻上……”
河道改遷關系民生,大意不得。
入夜後,一盞佛燈如豆,燈影下的人摩挲着發黃的地圖凝神鑽研,末了,順着河道沿途鮮少村落聚集的地方勾勒幾劃,投筆道:“這條道不生寸草、荒無人煙,泥沙江若能繞道流經此處再彙入主流,應能解水患。”
意琦行颌首道:“日出月落時分,水流減緩,可行此事。”
彼時,屋外風緊,吹打得窗棂紙呼啦作響。
因地底下被封印那人的緣故,整個寺廟一片暖意如春,到了這時,意琦行也猜到那人的身份,道:“昔年百妖路上三王齊天,後一王獨大,其身懷意識之刃亦曾助過我,至妖界覆滅,此王不知所蹤,沒想到竟被封印在此地。”
一段秘辛,當初绮羅生知曉時也吃驚不小。
端坐在蒲團上,但見四壁空空好生無趣,便想着尋些樂趣打發這幾個時辰的煎熬。
聞言,眯着長眼笑道:“妖王一心要掙脫封印,更惱恨佛鑄寧舍功體也要囚禁他百年,就不知這洪水湮沒寶華寺後,解封的妖王會有什麽動作。”
不知怎地想起裳璎珞說得“見他便心生歡喜”,放佛見到意琦行的時候,唇角也常挂了笑意。
動心太快,難免落下乘。
绮羅生當即收了笑意,惹得意琦行頓感莫名。
正要搭話,音童抱了被褥枕頭等寝具過來敲門,歉意道:“寒舍陋居,兩位前輩若不嫌棄,請在此歇息一宿。待天亮時……”
他本想說天亮時另奉香茗早點,忽然想到再過一陣子這寺廟就保不住了,廚房、庭院、一花一草以後皆不得相見,不免心頭傷感,揉揉發澀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草木有情,人亦有情。
他怕長老訓誡太貪戀表象,不敢多加傾訴,卻不知他們的長老才是一等一多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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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被褥轉身離開,門外武童也知曉這事,怔怔的在外頭等他,兩人手拉手,紅眼圈對着紅眼圈,往禪房裏去。
绮羅生微嘆:“劍宿,此事可有轉圜餘地?”
意琦行搖了搖頭。
依裳璎珞的見識修為,尚且提不出确切的方案保住寶華寺,短時間內意琦行也并無好法子,只說待處理罷河道事再議。
長途奔襲勞累,绮羅生撐着手腕,一卷經書翻了又翻,晦澀難懂,不若前些年捧起來看得順暢,一時也不知是心境改變太多,還是經書本身緣故。
忽覺肩頭被人擁住,随即跌入溫熱的懷中,後腦勺枕在肩骨下一寸最舒适,再翻經書時,連上面寫得什麽內容也幾分恍惚了。
“見樂著……人……歡……愛不舍……”
入眼皆是蠱惑的字眼,索性丢開了,專心窩着眯眼看依偎的身影,投射在灰白牆壁上随燈影的跳動而搖曳,宛如江心舟搖。
氣息越發紊亂,意琦行微涼的鼻尖順着他優美的脖頸一路往下刮蹭,埋進衣領深處貪婪吸允體香。
绮羅生低聲呼了口氣,後仰了腦袋任他動作,手指揉進他發絲間,勾住幾縷纏在指頭上便不舍得再松開。
夜靜谧,輕微的呼吸聲、衣服摩擦的聲音被放大數倍,惹人倍加面紅心跳。不知怎地羅裳已被半解,一手揉搓着融圓的肩頭,一手探捉到腰部,将人箍得嚴密的同時雙唇亦未放過,舌尖頂開微攏的牙關後勾纏住嫩舌便是好一陣掠奪、吸吮。
吻到動情時,眼朦朦偷窺懷中人的表情,發覺對方也半斂惺忪眉目正在看他,親着唇角低聲道:“绮羅生,我有你便今生足矣。”
捏着略尖的下巴,擡起他的臉龐又細細凝視幾眼,心裏越發歡喜,只覺揉在懷中如何疼愛都不嫌多。
绮羅生臉頰紅紅的,聽他柔情蜜語時只覺心如柳絮般跟着輕飄,平素積攢下來的好勝善鬥之心在一片迷蒙中變得遙不可及。
意識深處卻也知曉“意亂情迷”四字,字字全中。
入了戲,便自覺披寬袍戴鳳冠,百種柔情不吝施予,抿嘴回道:“嗯……抱吾到榻上去。”
……
……
這一年左邑縣志:
“及春,天降暴雨綿綿七日,河堤毀,六縣湮沒,忽一日晴空鼙鼓喧雷電,似海龍王橫行,泥沙江驚瀾翻騰波面腥躁,徑自繞行塛、欷兩八荒地闊之地,洪澤之患遂解。”
另有野史敘:
“天公不美,江湖高人現身,有手執拂塵翩若驚鴻者,引江流似銀龍騰空,遮蔽天日;有白衣俊逸刀者致地陷數丈,引龍歸巢,江海方得變遷,因知滄海桑田幻化,不盡然虛言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