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年恩怨(八)
沐非名匆忙拔劍應付,只不過還是稍微慢了一步,他的手臂被日月雙刃劃傷。
對手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揮着日月雙刃向沐非名發起猛烈的攻勢,這突如其來的黃衫女子把他打得那叫一個措手不及。常合門其他弟子都呆愣在原地看着,唯有離他較近的宋延沖了過來,幫沐非名擋下一招,成功掩護沐非名後退。
與黃衫少女僵持之際,看着她蒙着面紗手持日月雙刃,宋延猶疑着喊道:“你是……神月教的黃衫魔女?”
現在他的眼中只有對她的敵意,全無上次見面時的關切。
宋延沒有認出她。
明月刻意轉過頭去,不讓宋延注視自己的眼睛,低聲呵斥了一句:“傻子。”
随即抽回日月雙刃回到鳳栖身旁。
“你為何罵我?”宋延傻愣愣地問了出來,那表情就像是受了冤屈一樣。
明月冷哼一聲不作理會。
宋延則在其他同門的示意下,慢慢退了回去。
“師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雲浮歇匆匆趕了過來,看大家都停止了打鬥,又見鳳栖冷眼望着清歌,而清歌略顯慌亂心虛,雲浮歇是一臉迷惑,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從今日的情勢來看,他也能明白他們是中了正派的圈套,只不過那層能夠限制他們靈力的結界不見了。
花無葉怒而指向清歌,冷笑道:“你問我做什麽?你問她啊。”
雲浮歇順着她所指看過去,“清歌師妹你……”
“叛徒!”
雲浮歇沒能說出來的,明月替他道了出來。
這一聲叛徒叫得毫不留情,似重錘一般擊打在清歌的心口,可笑的是,如今面對他們的質問,她竟然還會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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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百口莫辯,她也不需要辯解什麽。
結合前因後果,再加上神月教衆人現在對清歌的仇視,雲浮歇也能明白了個大概,他甚是驚愕地問道:“今日的困局,是你一手策劃好的?你為何要聯合他們來坑害我們?”
北冥湖的莊主已經受了傷,門內人死傷大半,鳳栖也有內傷在身,若非花無葉聯合明月留了一手,今日神月教必定是在劫難逃。
別人在這場打鬥中多少都受了點傷,而清歌分毫沒有,因為她是對面的人。
“因為你們本就該死!”沐非名故作正義凜然地接下話,看向清歌時眼含贊賞,“清歌姑娘善良仁厚,心懷大義,所以才會選擇棄暗投明,你們這群魔頭,又有什麽資格在這為難清歌姑娘?”
“好一句心懷大義。”花無葉又是一陣輕笑,眼神卻是冷若寒霜,“我看策反她的人就是你吧,沐掌門?”
花無葉直瞪得沐非名目光閃躲了幾下,顯露出心虛。
圍攻北冥湖是他的主意,想必趁機将神月教一網打盡的事,也是他沐非名所謀劃的。在場那麽多人,只有沐非名幫清歌說話,那與清歌串通的人無非就是他了。
不管他是不是在利用清歌,花無葉都很厭惡他,前世今生,沐非名這個人都沒少與神月教針鋒相對。
沐非名卻是大笑了幾聲,笑得極為諷刺,胡須都跟着一扭一扭的,拍着胸脯道:“何須我來策反?是清歌姑娘本性善良,眼裏容不下你們這群殺人如麻的魔頭!清歌姑娘的選擇是對的,是你們先不仁不義,無故屠殺泉溪幫滿門,就別來怪清歌姑娘心狠!”
花無葉一下恍然了悟,低語道:“好啊,果然是為了那個姓白的小子。”
泉溪幫少主,是清歌曾經的情郎。
花無葉之前的猜測沒有錯,清歌的叛變,與泉溪幫被滅門脫不了幹系。
“自那開始,神月教便諸事不順,都是你與沐非名串通,在背後搗鬼對吧?”花無葉旁人都不理,只顧盯着清歌發出一連串的質問,“在此之前,怕也是你故意透露消息給渠月閣,企圖将我們都騙來一網打盡,是不是?”
之前那麽多湊巧的事,原來都不是湊巧。
前世花無葉至死不知清歌的背叛,好在這一切重來了,這次她定不會再讓清歌得逞。
“是又如何?”清歌不再心虛,也不再怯懦,泉溪幫少主是她最後的底線,誰也觸碰不得。一提及他,清歌心中再無情義,只有滿腔怨恨,“他什麽都沒有做錯,你們卻要趕盡殺絕,是你們喪盡天良,是你們無情無義在先!我今日就是為了替他報仇而來,鳳栖,花無葉,明月,你們三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屠殺泉溪幫,身為教主的鳳栖是主導者,花無葉與明月是執行者,她們一個脫不了幹系。
清歌平時有多乖巧,現在說話就有多狠。
她以前有多遵從花無葉等人,而今就有多怨恨她們。
“清歌,你還以為你早已放下……”
鳳栖同花無葉一樣,從沒想過清歌會叛教,若非今日親眼所見,她是怎麽也不會相信的。
即便鳳栖仍是那痛心的眼神,清歌也不為所動了,反而是笑得極為諷刺,眼中是她從未有過的狠厲,一字一句地道:“你們殺害了他,此仇我永遠不會放下,除非我死,否則我一定要報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亡靈!”
花無葉現在算是看明白了,清歌早已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對她們哪還有什麽情誼可言。
可笑,真是可笑。
清歌曾假裝被俘,就是為了引花無葉去救她,若非花無葉命大九死一生逃了出來,她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
再到後來,花無葉與明月的行蹤被暴露,明月險些喪命,所幸神月教救援及時。而花無葉則被宋辰重傷,打落懸崖,也是差點就死了,花無葉當時還很好奇,她們的行動一向嚴謹隐秘,怎麽會一次次被正派發覺,從而先發制人。
清歌害了花無葉,可不止是一次兩次了。
現在,她要的是整個神月教覆滅。
“還廢話什麽?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你殺我,還是我殺你!”明月話音未落,日月雙刃就已出鞘,像陣風一樣朝清歌席卷而去,将她的發絲都拂了起來。
明月性子直爽,行事幹淨利落,能動手就盡量不動嘴。
花無葉還想攔住她,可剛要伸手,明月就已經沖到清歌面前去了,花無葉只能默默收回手。趁此空隙,花無葉悄然扭頭向山頭看了一眼,山頭上已不見宋辰他們的身影,如此,花無葉便放心了。
若是宋辰回到靈啓派的隊伍,花無葉也是不會介意的,畢竟兵戎相見是遲早的事。
清歌雖是晚輩,但不是任人欺之輩,眼看着明月的日月雙刃向自己襲來,清歌也果斷拔出武器抵抗,兵刃相接的那刻,震得四周都雪花飛揚。
明月靈力強盛,過了幾招之後,清歌明顯處于劣勢。
“明月小心!”
花無葉飛速上前,拽住明月的胳膊帶着她轉了一圈,側身閃到一旁。而方才明月所在的地方被灑下一層粉末,石頭鋪成的地面瞬間被腐蝕掉,這粉末正是出自清歌之手。
自古醫毒不分家,清歌見打不過明月,便暗中想對明月投毒。
花無葉早知她會如此,便一直密切地注視着清歌的一舉一動,這才能夠及時發現她的陰招,挽救明月逃過一劫。
清歌的靈力不如明月,見明月後退,她也沒有再窮追猛打。
“哼,陰險小人。”
明月低聲咒罵了一句,眼中寒光比這風雪還要凜人,握緊日月雙刃就欲再沖上前去,花無葉連忙把她拽了回來,低語道:“別魯莽了,先靜觀其變。”
說完,花無葉還特意瞥了她一眼。
意思就是:別傻了,她出陰招你打不過她的。
明月雖有不甘,卻還是收起了日月雙刃,跟随花無葉重新退回鳳栖身邊。
泱月閣專攻醫術,素來勢弱,輕而易舉就被神月教包圍,連主人有難他們亦不敢動彈。而那些名門正派,則因神月教兩大主心骨邀月閣與望月閣到來,也是不敢輕舉妄動,通通在旁觀望不前。
鳳栖的臉色略顯疲累,嘴唇也有些蒼白,應是與他們纏鬥太久,已開始有些乏力。
“清歌,難道你的眼中只有情愛嗎?難道你忘了你師承何處,忘了是誰佑你長大成人?”鳳栖在弟子的攙扶下緩緩走到清歌面前,滿目瘡痍,伸出手想要去撫摸清歌的頭。
鳳栖的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個叛逆的女兒。
鳳栖若是有子女,也該如她一般大小了。
“是!我都忘了!”
清歌出乎意料地一聲怒吼,厭惡地拍開了鳳栖的手,并且後退了兩三步與其拉開距離,“我只知我與永郎相愛沒有錯,只因我是神月教的人,所以不被世俗接受,這個身份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累贅!你們殺人如麻,無惡不作,我後悔生長在這樣一個人間煉獄!”
“永郎他何其無辜?卻遭你們殘忍殺害,你們本就該付出代價!”
清歌已經完全情勢失控,憤恨地指着鳳栖等人,淚水已溢出眼眶,順着臉龐不斷滑落,一時悲憤交加。她與他的相遇,是美好的開始,亦是一場悲劇的開始。
因為他,清歌嘗遍了愛情的甜蜜,也嘗遍了相愛卻不能相守的辛酸。
只因正邪不兩立,便殊途陌路。
在泉溪幫被滅滿門、無一生還的消息傳來時,清歌的心就已經死了,從此再無情感,一心只有複仇的念頭。
聽見清歌的話,花無葉卻是笑了。
庇佑她生長的地方,在她眼中竟是人間煉獄,而她一心只想跳脫出去,抛棄掉神月教弟子的身份。
看她楚楚可憐的姿态,明月并無憐惜反而是嘲諷,“若沒有神月教,哪裏有現在的你?做人不能忘本,你自認為一心向善,卻是連這基本的道理都不懂,是你不配為我神月教弟子!”
鳳栖落寞地收回手,閉上眼睛掩蓋住滿目哀傷,“清歌,你別忘了,十年前發生過什麽。”
十年前,是神月教的一場浩劫。
這場浩劫的主導者,便是已經覆滅的泉溪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