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年恩怨(十)
這下完了,伏天門這架勢分明就是要搞挾持,用齊思遠來威脅他們。
花無葉倒與這小孩素無瓜葛,大可不受其影響,只是身為人父的齊放就難做了。她默默地看了眼齊放的背影,向他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難怪之前沒有看見思長涯,原來是去抓齊思遠了。
“我要你們交出北冥石與罂粟花靈,否則我便殺了他!”思長涯指了指身旁的少年,看見花無葉等人漠然的神态,思長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鳳教主,即便齊放不在意,你也不可能放任你師兄唯一的血脈不管吧?那你師兄與你師姐可就真的絕後了。”
雲浮歇一聽見這話,立馬就激動起來:“我師父與師娘?你什麽意思?”
花無葉的大師兄與二師姐是夫妻,十年前雙雙殒命。
花無葉心中亦是訝異,她仔細觀察了鳳栖的神色,鳳栖只有瞬間的驚愕,似乎不怎麽好奇這件事,她大概只是驚訝于思長涯會說出這些。
再看看這少年的眉眼輪廓……
即便已過去十年,可師兄師姐的樣貌依舊清晰地印刻在花無葉的腦海裏,與眼前少年确有幾分神似。
思長涯将手搭在齊思遠的肩上,沉聲道:“怎麽?鳳教主還不敢将這事向人挑明麽?”
“父親,你們不要管我!”齊思遠大聲喊道。
聲音雖稚嫩,卻特別堅毅。
眉眼之間,還真有幾分花無葉大師兄當年的英姿。
“思遠……”
齊放伸出手,卻沒法觸及到他,悲凄無奈。
神月教衆人皆是不明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在鳳栖身上。她最開始是沉默不語,後實在頂不住壓力,便開口說道:“當年神月教大亂,二師姐剛好臨盆産下一子,為了不讓其子遭受牽連,他們夫妻暗中将其托付給了齊家長兄,并且不讓任何人知曉此事。齊家長兄是孩子唯一的親人,所以我便讓其留在了北冥湖,成為了北冥少主。”
“大師兄他們還有遺孤?”明月亦是震驚,本來的淡漠逐漸消逝,望向齊思遠時亦是五味交雜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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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葉恍然明白了齊思遠這個名字的含義。
大師兄姓齊諱源,思遠思遠,不就是思源嗎?
而齊家長兄,無疑就是齊放。
雲浮歇驚愕得瞪大了眼睛,他猛地上前揪住齊放的胳膊,指着齊思遠問道:“他當真是我師父的孩子?你莫要欺我!”
齊放看了看鳳栖,終是點了頭。
這下都不用懷疑了,可是現在該怎麽辦呢?
北冥石顧名思義就是北冥湖的鎮派之寶,而罂粟花靈則是神月教的靈力之源,皆是不可或缺的至寶,會危及到門派的存亡。
思長涯要這兩樣東西,也就是變相的要兩派覆滅。
花無葉的大師兄齊源,是一位仁厚正直之輩,與其妻對師弟師妹們都愛護有加,把花無葉幾人當做親弟弟妹妹來對待。齊源修為深厚,靈力高強,本是接任教主之位不二人選,與花無葉的師父共同守護神月教的一方淨土。
師父對花無葉幾人來說,如同再生父親,而大師兄就如同嫡親兄長。
他們為了守護神月教的師兄弟們,同師父一起浴血奮戰,拼命護下了花無葉幾人。可以說留下來的五人,命都是師父與師兄給的,神月教今日的強盛都是他們的犧牲換來的。
人死如燈滅,就算想彌補都彌補不了。
可如今,齊源竟然還留有孩子在這世上,莫說是與齊源感情深厚的鳳栖,就算是花無葉與明月,恐怕也做不到坐視不理。
人,是肯定要救的。
但若是為了救自己的孩子,而讓神月教覆滅,恐怕齊源夫妻也不會同意。
鳳栖很猶疑,旁人亦不敢多勸。
雲浮歇望着鳳栖,幾次都張嘴欲出言,但最終還是忍下了。若讓他來做選擇,他肯定會選齊思遠,可他不能不顧其他同門的性命。
大家都在為難,僵持不下,而正派則是抱着看好戲的姿态。
花無葉一向不喜歡受人威脅,更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走,妥協不是她花無葉的作風,她拂了拂衣袖做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态,邪魅笑道:“思門主,你也太看得起我們師兄妹之間的情誼了,我那大師兄都已死了十年,他的孩子沒了便沒了,一個孩童的性命哪裏有兩個門派重要?”
一句“沒了便沒了”,花無葉說得極為輕松,沒心沒肺。
明月深深地望了花無葉一眼,入眼皆是花無葉攝人心魄的笑顏,讓人分不出真假,明月終是什麽都沒說,不勸阻也不贊同。
鳳栖較為穩重,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是沉着聲道:“師妹,話不能這樣講……”
“教主,我說的可是事實。”花無葉緩緩轉過身來,悄然朝鳳栖眨了下眼睛,接着故作苦口婆心的姿态,“這孩子與我們又沒有一丁點血緣關系,而且養在北冥湖那麽多年,也與我們沒什麽感情,他的命固然重要,但也不能為了他枉顧其他同門的性命不是?懇請教主慎重考慮。”
鳳栖的眼底閃過一瞬的了然,随即沉重地閉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北冥湖掌門亦是低着頭沉默不語。
教主不說話便是默認了花無葉,雲浮歇見此,瞬間就激動起來,指着齊思遠憤然道:“六師姑,他可是我尊師的獨子,怎麽能說沒有關系?師父已經死了,若我們連他的遺孤都保不住的話,如何能對得起他們的在天之靈?”
這番話說到花無葉的心坎裏了,但她面上并無半分動容,反問道:“那你想要教主交出罂粟花靈不成?”
“我……”
雲浮歇瞬間就被花無葉問住了,滿腔憤慨只能隐忍。
神月教的人都知道,若沒了罂粟花靈,他們的靈力會大大折損,且千尋島的結界将會不複存在,神月教名存實亡。
雲浮歇半跪在雪地裏,慢慢低下了頭,右手緊握成拳捶在地上,震得雪花四處飛揚。
神月教這邊已無人再敢提出異議。
即便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同門考慮,不能因小失大。
如此情形,思長涯自是沒有預料到,他還以為他們至少會跟他讨價還價,沒想到會這麽直接,思長涯禁不住指責道:“花無葉,你可真是無情無義!依我看,神月教覆滅是遲早的事!”
“對沒錯,我的确是無情無義。”花無葉很配合地點點頭,刻意望向正派人士提高了音量,“可我再無情無義,也好過思門主的卑鄙無恥啊。”
末了,又補上一句:“依我看,伏天門覆滅也只是遲早的事。”
“放肆!你這妖女休要猖狂!”
吼花無葉的人是伏天門弟子離川,他一手押着齊思遠,一手拔出了佩劍。
花無葉輕蔑地哼笑一聲,故作不經意地轉過身,然後迅速擡起手一掌打過去,準确無誤地打在離川的劍上,劍随之應聲落地。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
“你——”
看着掉在雪地裏已經斷成兩截的劍,離川一時氣憤不已,作勢要沖上前去。
思長涯非常從容地攔下了他,把離川給摁了回去,還用那種波瀾不驚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離川又回到自己位置,思長涯一揮手,立刻就有弟子上前拿刀架在齊思遠的脖子上,思長涯挑眉笑道:“既然你們都不在意這小娃娃的生死,那就別怪我心狠了!齊掌門,鳳教主,你們可要考慮清楚了,救這孩子的機會就只有一次。”
刀刃邊緣已經觸碰到齊思遠的脖子,絲絲鮮血溢了出來。
但是思長涯遲遲未下手,而是緊盯着齊放與鳳栖,他還是期望他們能如他所願,哪怕退一兩步也可。
花無葉仍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下手吧,反正大家都是無情無義之人。”
她特意将“無情無義”四字咬得特別重。
思長涯微眯起眼睛,眸底閃過一絲肅殺之意,他緩緩擡起手準備下令。在此期間,花無葉故作漫不經心,實則眼角餘光都在盯着思長涯的舉動,臉上依舊保持着笑顏,指尖卻緊揪着衣袖。
時間慢慢流逝,現場沉寂無聲。
“慢着。”
終于……
有人打破了沉寂,衆人紛紛向說話之人看去,卻見是思長涯身旁的宋延,成功讓思長涯暫時收回了手。
“思門主,這孩子未涉江湖事,乃是無辜之人,不該如此枉死。”宋延振振有詞地勸道。
“是啊,還請門主三思。”
……
有了宋延帶頭,其他正派人士也紛紛出言勸阻,其中也有往淨宮的迎素衣,只見她看了眼齊思遠脖子上的血跡,淡然道:“思門主,我們乃名門正派,本不應挾持無辜之人作為人質,更何況還只是個孩子。若我們因其上一輩的恩怨将其殺害,那與歪魔邪道又有何分別?”
思長涯聽後,不慌不忙地回道:“迎宮主,此人乃是北冥湖少主,又怎能輕易放過?”
宋延指了指抵在齊思遠脖子的刀刃,“那也不能奪其性命啊。”
思長涯沒有再說話。
正派中有大半的人紛紛附和宋延和迎素衣之言,思長涯無奈,只好朝弟子使了個眼色,刀刃随之被移開,但是齊思遠仍被人押着。
思長涯想要殺掉齊思遠,那他在正派中便立不住腳跟。
花無葉早就猜到,這群正派人士向來自以為仁義正直,不會殘害無辜,所以在明面上是肯定不會殺害齊思遠的,否則就會落人口舌。
花無葉原只是想賭一把,沒成想還賭對了。
即便現在救不出齊思遠,但只要能暫且保住他的性命,往後還可以慢慢想法子。
威脅不成,那便只有硬拼了。
齊思遠現如今在伏天門手中,之前勸鳳栖撤離的人,此時也都改變了主意,他們必須想辦法救出齊思遠。
思長涯朝弟子揮了下手,示意他們押着齊思遠退到一旁。
停了這麽久,也該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