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畫沙緣起(一)

那年秋風袅袅,秋月明朗。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畫沙樓中,驚鴻一瞥誤終身。

花無葉初次去雲城,是為了打探清歌的消息,她落入了正派人的手中。

在雲城停留的那幾天,始終都沒有清歌消息,花無葉聽聞雲城長江南岸的畫沙樓,是雲城正派人士經常聚集的地方,不知去到那裏,能否從那些人口中旁聽到關于清歌的消息。再者,聽說長江南岸景色優美,江水清澈從不枯竭,不知在這濃濃秋日裏,又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呢。

太陽高照,江面波光粼粼。

秋風落葉,氣候涼爽,雖花草樹木已然凋零,但在長江水岸,風景依然別致,只是沒有春日的煙波浩渺。

花無葉立在長江水岸邊,秋風微微吹拂着她的衣紗和發絲。

畫沙樓是雲城規模最大的觀景樓,在長江水岸上,由多座亭臺閣樓組成。花無葉往畫沙樓上瞥了一眼,确實有不少衣着鮮明的正派弟子聚集在此,既無人識得她的真容,那她大可放肆一些,微揚唇角邪魅一笑,移動腳步朝畫沙樓走去,緩緩而上。

嬌媚的笑顏,傾城的面容,霎時引來不少過往男子的注目。

行至最高層閣樓時,一位白衣少年的身影翩然映入眼簾,長身玉立于閣樓邊緣,面朝着江水。光是看這背影,花無葉就覺得這是位秀色可餐的人物,幹淨不染凡塵。

許是察覺到身後有道目光在注視,那少年緩緩轉過了身。

就是這麽驚鴻一瞥,擾了花無葉的心弦。

眼前的少年生得很是好看,面容清秀,眉目仿若三月桃花。肌膚似玉,白衣如雪,三千青絲散落身後,發間僅用一支白玉簪挽着。

微微輕風拂過,那少年一身白衣飄然。

在看見她的一瞬間,他眼中浮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猶如十裏春風讓人心神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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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少年笑如仙,一襲白衣渡紅塵。

他正面對着花無葉,清雅的氣質,潔白如雪的衣衫,仿若神明般出塵。

望着面前如此俊美的少年,花無葉有一瞬的失神,心口好像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一下。

花無葉自認為閱人無數,但這麽美的男人她還是頭一次見,不免多看了幾眼。而那白衣少年,也笑意愈發深濃的看着她。

時間仿佛靜止了幾秒,也就幾秒,花無葉移開了目光,轉而望向長江水面。

太夢幻了,仿佛再多看幾眼他就會消失。

在花無葉身旁,擺放着一張檀木桌,白衣少年緩步上前在桌旁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和茶杯,分別在兩只茶杯裏倒滿了茶水。

“姑娘可是只身一人在此?”

溫潤如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很明顯,白衣少年這是在問花無葉。她轉過身,看見一杯溫熱的茶水放在了她面前,白衣少年笑着對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坐下飲茶。花無葉也沒有猶疑,走上前去輕輕坐下,看着白衣少年嫣然笑道:“我是不是一個人與你何幹?”

語氣與言語完全相反,似乎能從酷熱中感覺到冷。

聽聞此言,白衣少年依舊笑望她,神情絲毫不受她的話影響。

眼前的少女生得一雙嬌媚的柳葉眼,半含秋水,五官精致,柔媚得晃人心神,實屬世間少有的絕色。

卿本佳人。

“我與友人定約于此,怎奈時過人卻不見影,只能在此獨坐。若姑娘也是一個人的話,不知可否賞臉,與在下飲一杯茶?”

白衣少年笑意吟吟地看着花無葉,作了個請的手勢,然言語間無半分失落之意,反而還含有幾分期許。花無葉也笑望着他,伸出手緩緩拿起面前的茶杯,望着杯中茶水緩緩道:“過時不候。既已失約,何必再等?”

“姑娘說得是,只不過在此虛等多時,倒也值了。”

既是虛等,卻還值了?

花無葉不解,擡眼望向白衣少年:“哦?此話怎講?”

白衣少年眼中的笑意更加深濃,玩味中帶着一絲認真:“能在此遇上姑娘這等絕世佳人,實屬我之幸也,自然是值了。”

絕世……佳人?

怕是知道她的身份後,他會避之不及。

只不過被風度翩翩的少年郎誇贊為絕色佳人,花無葉的心神也略微有些飄飄然,眉角染上得意的笑容,“公子真是……有眼光!”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直到離開畫沙樓,花無葉腦海中還回蕩着白衣少年念的這首詩,是古人所作的一首琴歌,表達男子對女子的愛意與追求。

少年玉樹蘭芝,聲音溫潤,緩緩對她念着。

花無葉搖了搖頭,不過是随便念念罷了,不必當真。她定下心神,連一句告辭的話都沒有,就大步走下畫沙樓離開了長江水岸。

從那以後,他們兩人便注定要牽絆一生。

回憶至此,已是太遙遠。

只是花無葉不知道的是,她離開後,那白衣少年依舊坐在桌邊,望着對面倒給她的那杯茶,久久凝神。

江湖人稱妖女的花無葉,魅惑衆生,今此一見,果真令他耳目一新。擁有着如此傾國的容顏,笑起來嬌媚至極,甚是好看,被稱作妖女倒也不為過,若是能得到她的青睐,榮幸之至,不枉此生。

“那次雲城之行,我沒有想過會遇見你。”

宋辰忽然擡眼望着花無葉,眸光真摯純情,就像是第一次見到時那樣,只是唯一有點不同的是,今時夾雜着些悲涼。

那年畫沙樓的初遇,确實只是機緣巧合。

宋辰之所以會對她那般熱情,不過是因為她長得很合他心意,只看一眼便深刻于心,他完全是臨時“見色起意”,未曾為此做過謀劃。至于她的身份他為何能一眼看穿,不過是此前早就聽聞過花無葉此人,一看她的長相、她與衆不同的氣質,宋辰就知她不簡單。

畫沙樓的驚鴻一瞥,又何曾不是誤了他的終身呢?

“你說前世的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你卻不知,你一直都在我的計劃之外,我的目标從來都不是你,只是造化弄人。你我終将殊途陌路,我想讓你走出我的世界,卻不知,惹下的情債是一生都甩不掉的。”

說到最後只剩一陣苦笑。

宋辰既慶幸遇見了花無葉,又後悔與她的相遇,就這樣在糾結與兩難中度過了一世。

“我未曾想過選你當做棋子,只是那天恰好遇見了你。”當時的宋辰還是太天真了,只覺她吸引人,而他正好想要潛入魔教。卻不曾想到過,他會為此沉淪,一生虛度。

“所以你就來禍害我了。”花無葉亦是一陣自嘲的笑,不知不覺間,花無葉已經忘記去啃手裏的果子,肚子也不覺得餓了。

嘴上總說往事如煙,可當真正提及時,心還是會沉淪。

曾經的一切,沒那麽容易消散。

“你說與我相遇不是你的計謀,那姓白名袂,曲江人士這些呢?”花無葉望向宋辰的眸光瞬時犀利起來,若沒有一開始的錯誤,後面又怎會步步錯。

回憶一幕幕浮現,當初的美好,現在的心酸。

前世的花無葉并不知清歌後面會叛變,便拼了命救出清歌,為了掩護她逃離,花無葉負了傷且遭到了正道人的追殺,尤其是常合門,對她窮追不舍。花無葉逃至雲城外,在林間偶然遇見了畫沙樓驚鴻一瞥的白衣少年郎,他正在遭遇一夥“強盜”的追殺,那夥人誤以為花無葉是來幫這白衣少年的,嚷嚷着對花無葉喊打喊殺。

她偏頭看了眼身旁之人,雖說花無葉對他是有些好感,這人不僅生得俊俏,而且還風度翩翩的,但……她又不想跟這些人浪費時間……

身上的傷還在隐隐作痛,花無葉最終決定不多管閑事,這少年郎與她只有過一面之緣,是生是死皆與她無關。思及此,花無葉便想着轉身走掉,怎奈身形剛動,那群人就朝她喊道:“你們都休想走!”

說着,就紛紛抄起大刀朝花無葉沖了過來。

花無葉那叫一個無奈啊,她根本就不想打,可這些人對她不依不饒,逼得她不得不出手。

其實她那個時候就應該想到,一群普通的強盜土匪,怎麽還會修煉靈術?會些武功就已經很不錯了,他們只不過是宋辰特意請來的人,知道花無葉受了重傷,殺不了他們,便對花無葉死纏爛打。

最終,還是白衣少年帶着她利用地形甩開了他們,同時也甩開了常合門的那些人。

兩人也算是互幫互助,于是花無葉逃跑時,也順便帶上了他,一紅一白的身影穿梭于林間。沒過多久,兩人便跑出了這片林子,直至來到一個湖泊水岸邊才停下來。

湖水清澈,碧波蕩漾,似與天一色。天空中的雲朵倒映在水面,像極了一面鏡子,把天上的一景一物都映在水面。

如此清澈見底的湖水,倒還真是少見。

湖岸邊建造着藤木欄杆,繞湖半圈,另一半則是青山圍繞。在藤木欄杆圍繞的湖邊,花無葉與他悠然漫步而行。

此地已遠離雲城,且人煙稀少,一路走來也不見有幾個人影。

花無葉不曾來過此處,如此湖水也不曾見過。

“這是什麽湖?”

花無葉望着面前的湖水,清澈且廣闊無垠,站在湖邊迎着秋風讓人感覺甚是神清氣爽。

白衣少年郎走在花無葉的身後,聽了她的話轉而望向湖面,“鏡湖,湖水與天一色,倒映天空景物如鏡,故而取名鏡湖。”

花無葉聞言,回頭看向他饒有興致地問道:“哦?你怎麽知道?”

“鏡湖之水天下聞名……我也是偶然聽聞。”

聽到他前一句話的時候,花無葉不禁想瞪他一眼,什麽天下聞名,那意思不就是她孤陋寡聞咯?好在他後面一句話還算補回了一些,讓她微微擴張的瞳孔恢複了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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