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裴戎擡起下巴,仰視着王寒輕,“我主動的,才叫我抱你,你不明白嗎?”
主次先後有那麽重要嗎?總歸是看到裴戎跟嚴心夏摟在了一塊兒。
想是這麽想,王寒輕卻沒敢開口說,反正不重要了,只要裴戎高興,他愛抱誰就抱誰。
王寒輕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了裴戎的後背,在喜歡裴戎這件事上,王寒輕覺得自己很沒有立場,只是一個擁抱,就讓他潰不成軍,他潛意識裏開始退讓,想着算了,不再計較裴戎跟嚴心夏怎麽樣,他願意被裴戎騙,也願意騙自己。
車門已經算是挺高的,可王寒輕的個子更高,他彎下點腰站在裴戎跟前,又想裴戎繼續摟着他,完全不顧這個姿勢有多費勁。
市裏已經入冬,江上的風又濕又冷,吹到衣服上能感覺到濡濕,裴戎輕輕推了王寒輕一下,随後起身下車。
風實在太大,裴戎靠在車門上,逆着風站着,任由江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這算我解釋清楚了嗎?”
王寒輕“嗯”了一聲,随後就沒了下文。
裴戎突然意識到,王寒輕連吃醋都特別的有分寸,他甚至都不會追問自己,去見嚴心夏的原因。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跟他單獨見面?”
想,當然想,想知道一回事,能知道又是另一回事,王寒輕還是挺怕聽到裴戎跟嚴心夏重修舊好的消息。
王寒輕抿着嘴,一臉嚴肅。
裴戎心軟了,也妥協了,既然王寒輕不問,那自己替王寒輕問,“我為什麽跟他見?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和他很早就認識?”
否認是王寒輕下意識的反應,如果交惡關系也算是認識的話,那他和嚴心夏也能算。
可裴戎既然這樣問,肯定是知道了點什麽。
“算是吧。”
裴戎一向公平,他問過彭立,他問過嚴心夏,現在也會問王寒輕,他給每個解釋的機會。
“但是我不喜歡他,他弄錯了吧。”王寒輕輕描淡寫的口氣,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
裴戎也能明顯察覺到,王寒輕比嚴心夏還要不願意提起這件事來。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被人揍了,還被停課了。”
王寒輕別開臉,身子也轉向了另一邊,全身上下都寫着不想跟裴戎對視,“有什麽好說的…都過去那麽久了…”
裴戎強硬地将人拽了回來,不等王寒輕掙紮,他一手捏住王寒輕的腮幫子,“怎麽就沒什麽好說的?你什麽都沒做錯什麽,為什麽要被人校園暴力?而且嚴心夏明知道你喜歡我,不過随便找了個揍你的借口。”
“別說了。”王寒輕躲開裴戎的手,腦袋直接靠到了裴戎的肩膀上,悶聲悶氣道,“我覺得挺丢臉的。”
喜歡裴戎不丢臉,被同學孤立不丢臉,被停課也不丢,唯獨被人打這事,要不是裴戎提起,王寒輕這輩子都不會跟裴戎訴苦。
男孩都好面子,哪怕王寒輕也是一樣,特別是被裴戎知道後,他一個男人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還被暗戀的人知道了,王寒輕不想靠窩囊廢的人設博取裴戎的同情。
他磕磕巴巴地解釋,試圖挽回自己的形象,“當時…太瘦了…打不過人家,不就只能挨打…”
至于被全校孤立,王寒輕從小到大都沉默寡言,“我本來就不怎麽跟其他人說話,孤不孤立沒什麽區別。”
全校同學孤立王寒輕,王寒輕也能孤立全校同學,他不痛不癢。
唯獨讓王寒輕受到影響的是停課,停課一周,還被請了家長,王寒輕父母本就對他不滿意,對他的成績不滿意,對他的性格不滿意,對他的生活習慣不滿意。
被扣上了同性戀的帽子,父母又是帶他看心理科,又是托人找了些邪門歪道的方子,喝了不少的符水。
當時的王寒輕,并不太明白什麽是同性戀,後來有人通俗易懂地當着他面兒議論他,說他喜歡男人。
他那個時候才意識到,原來他是喜歡裴戎的。
聽着王寒輕徐徐道來,裴戎煩躁的心情漸漸被撫平,他該慶幸的,嚴心夏做的事情,并沒有給王寒輕帶來陰影,他自己也會好受一點,因為他也沒有間接傷害到王寒輕。
但是,裴戎沒輕松太久,想起王寒輕之前提過一次家裏的情況,他小時候在老家當留守兒童,是到了上中學的年紀,才被父母接到身邊。
王寒輕口中那些不值一提的過去,肯定也不會好過,喜歡男人的事情被父母知道,不管王寒輕怎麽解釋,這都像是白紙上的污點,怎麽都抹不掉的,更何況,照王寒輕的性格,他也不會解釋,他和父母的誤會只會越積越深。
裴戎在想,王寒輕看似刀槍不入,但在十五六歲的年紀,被父母帶去看心理醫生,他會不會害怕?畢竟他到現在,都沒有跟父母出櫃的勇氣。
“看心理醫生的時候,你會害怕嗎?”
裴戎的聲音很低,王寒輕又離他很近,說話時,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
王寒輕不記得了,害怕可能還是會有一點的,人只要是去醫院,或多或少都會害怕,檢查身體機能的,會擔心自己患癌症,檢查心理疾病的,會害怕自己是神經病,怕,不是很正常嗎?
“我忘了。”王寒輕在裴戎肩頭蹭了蹭,“我記得最清楚的是,藥很難喝,符水比藥更難喝,我媽他們會盯着我喝,也不是時時刻刻有時間,他們沒看着我時,我就偷偷倒掉。”
說到這裏時,王寒輕頓了頓,然後僥幸道:“還好不是說我喜歡你…”
如果說的裴戎,王寒輕真的沒辦法否認了,他還記得,跟嚴心夏在辦公室對峙的時候,他理直氣壯地說了嚴心夏一句“自作多情”,雖然他頂着一張受傷的臉,但是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的硬氣,特別的舒坦。
每每回憶起,都會讓王寒輕忍不住笑出來,“呵…”
“你還笑?”裴戎不可思議地側頭,想要看看王寒輕的表情,這小子是不是被風吹傻了?
裴戎覺得自己白操心了,還擔心王寒輕會有童年陰影,還因為事情皆因他起,他多少還有點愧疚,他沒好氣道:“我多管閑事了,你什麽都不在乎,我就不該去問。”
“也不是。”王寒輕一把扯住裴戎的衣角,深了一口氣,“你跟嚴心夏的事情…我都很在乎…”
他在乎的,是他當時得不到的。
他小肚雞腸地數給裴戎聽,“你跟嚴心夏牽手過,擁抱過,還接吻過…”
已經發生的事情,誰都沒辦法當成沒做過,裴戎如果知道王寒輕在默默暗戀他,他肯定會為王寒輕守身如玉。
他擡起胳膊,讓王寒輕站直了跟他說話,“我也跟你做過啊,你這麽介意啊?那我還交過其他男朋友,你怎麽辦?”
王寒輕不是介意,跟其他男朋友也沒關系,怎麽跟裴戎說呢?
男人的自尊心和勝負欲總是在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格外旺盛。
他知道裴戎也跟他做過,他只是跟嚴心夏較勁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裴戎恍然大悟,王小狗的心思也不是那麽難猜啊,他想要在自己心裏特別一點,他需要一些跟自己做一些,和嚴心夏沒做過的事情。
“那我們做點只跟你做的事情。”不要說嚴心夏,就連裴戎歷屆前男友,都沒有過的經歷。
天冷了,江邊的燒烤攤沒開張,除了他倆,周遭連個人影都看不着,偶爾會從上邊的公路上傳來車子的聲音。
裴戎轉身打開後座的車門,往車裏一鑽,“做愛。”
“啊?”前後話題跨越太大,王寒輕沒跟上裴戎的節奏。
“啊什麽?”裴戎也覺得丢臉,自己都送上門了,王寒輕這個時候跟他裝傻子。
現在的狀況跟之前每一次沒做成都挺像的,又是在戶外,又沒有安全套,裴戎胳膊也還沒好。
“在這兒?”王寒輕問歸問,身體倒是挺誠實,上半身鑽進車裏,湊到了裴戎的面前。
裴戎耐着性子,“又沒別人。”
王寒輕還是覺得不真實,“可是你胳膊還沒好。”
裴戎咬牙切齒,“輕傷不下火線。”
“車上沒安全套…”早知道在超市那會就該買了備好。
“去買,上邊的公路對面,有一家便利店。”
裴戎也覺得丢臉,自己都送上門了,王寒輕這個時候跟他裝傻子。
黑暗中,王寒輕點漆似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裴戎,生怕漏掉裴戎任何一個表情,“你認真的…”
不是他裝傻子,他只是怕,裴戎給他希望,又讓他失望,他想确定清楚。
“我當然是認真的,不用等我胳膊好,也不用等回家,沒有安全套就去買,我在這兒等你。”
只要裴戎想,就沒那麽多借口。
就想今晚吃飯一樣,只要王寒輕開口,他堅持要吃那家情侶餐廳,裴戎一定會陪他等,王寒輕想要吃別家,裴戎也會陪他換地方。
真的沒那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