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棵樹 “臭小子你有種就真給我帶……
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五千營放了雪假。這天氣着實的冷,人住在營帳裏不抗凍,怕凍壞了人,索性都放了假,留下些無家可回的人守營。
下了雪後的天氣格外的冷起來,沈芸姝也開始犯懶不想起床。還好屋子裏的炭火充足,不至于太冷。
善畫一早上就叫過一次沈芸姝起床,可惜冬日的她格外的愛撒嬌,善畫第三次來叫她的時候,她才願意起床穿衣。
沈芸姝剛從暖和的被窩裏爬起來,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善畫一邊給沈芸姝穿鞋,一邊道:“世子今日開始放雪假了,中午就能到家。”
沈芸姝打了個哈欠,“我管他什麽時候回來?”
嚴少司之前在南疆的時候還知道每月寫兩封信給她,現在回了京城,兩人的聯系反而少了。
她們家只要逢了大雨大雪這樣的日子就不必去向長輩請安,沈芸姝洗漱好後直接在自己屋裏用了飯。沈芸姝吃完飯便讓丫鬟将窗戶開開通通風,寒冷的潮氣從窗外灌進來的時候,她瞬間打了個激靈,然後裹了件披風。
透着窗戶,她看見外面那棵許願樹已經被白雪覆蓋,上面的紅色綢子耷拉在樹枝上,顯得有些狼狽。
“等回頭雪停了,你叫人将那樹上的綢子摘了。”
善畫應了一聲,然後問她:“小姐,上次您不是說樹裏的精靈顯靈了嗎,怎麽後來不再許點願呢?”
沈芸姝輕笑一聲,“這樹裏的精靈現在忙不到我呢,不知道在哪潇灑快活。”
她想了想,又道:“你拿紙筆來,我寫好後你替我扔進去。”
善畫糊裏糊塗的應了,然後将紙筆取來。心想小姐真是犯懶了,小書房就在幾步外。
沈芸姝提筆寫——明日繼續發財。
善畫站在一邊看了,心中汗顏,自己的小姐果然還是十分愛財,連許願都不忘記要掙錢。她又想起上次從天涼寺拿回來的那個包裹,裏面就是二十兩紋銀。但是她家小姐讓她放着,別亂動,于是她就給收進了庫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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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小姐上次許的願望......難不成也是發財?
善畫無語,但是覺得自家小姐做得出來。
沈芸姝寫好後讓善畫拿個一只小竹筒将紙條塞進去,以免紙條被雪水浸濕。
“你找個高個點的丫鬟幫我看看,那個洞裏上次投進去的紙條還在不在了。”
“哎!”善畫應下,外面還有點飄雪,但是雪落下的速度已經非常緩慢,像是漫天飛絮随風舞動,怡然自得。
善畫帶了個丫頭在許願樹下折騰了會兒,沈芸姝就站在屋子裏看着,左右又沒有什麽事情。大雪封路的話,她今天的鋪子是掙不到什麽錢了。
還是從“精靈”身上掙點好了,能掙一點是一點。
正想着明年春天的時候再開一間鋪子,那邊善畫就踮着腳跑了回來。
“小姐,雪太厚了,裏面看不清。不過我已經把那竹筒扔進去了。”
沈芸姝點了點頭,心想過了這麽久才想起檢查這事,确實有點晚。
“小姐,夫人那邊說她給您做了件衣裳,讓您下午雪停了過去試試。”
沈芸姝嘆了口氣,她娘哪次給她做衣裳沒出過問題?而且過去了還要被她挑三揀四的訓話。本以為今日不用請安就可以不用聽她娘說話了,真是想逃逃不掉。
下午雪停的時候,沈芸姝抱着手爐去她娘的院子裏,正巧碰上了前來送東西的巧雲姑姑。巧雲是王妃的貼身侍婢,一直未嫁服侍在王妃身邊,在王府之中,見她如見王妃。
沈芸姝思及此給巧雲姑姑福了福身子。
“哎喲!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當不起姑娘的禮。”她笑眯眯的将揮了揮手,身後的一個小丫鬟捧着一木匣子走上來。“王妃打了幾件金器讓奴婢送過來給姑娘戴,聽說今日姑娘的衣裳也做好了,奴婢等姑娘試好了妝回去給王妃複命呢。”
沈芸姝有些納悶,她是知道王妃要辦一場賞梅宴,但是王妃至今并沒有給她帖子,索性她和那些貴女們也不熟悉也不想去,只不過她的好些未定親的姐妹問到了她這裏。
沈芸姝自己都沒有把握能去得了,就沒有應她們的請求。沒成想,原來王妃和自己的母親私下都說好了?還給她做了身新衣裳讓她穿?
沈芸姝和巧雲一同進了沈夫人的屋子,沈芸姝那套紫色禮服就挂在屋正中,顯眼的很。
沈芸姝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這禮服,禮服用的是布料沈芸姝之前沒穿過,只是這料子絲滑細膩,手指撫摸上去如摸毛發般順滑,讓沈芸姝有一剎那的欣喜。
“這是王妃前些年得的蜀錦,一直沒舍得拿來做衣裳,自從見到姑娘就覺得姑娘配上這顏色一定豔彩奪目,姝色無雙,所以就悄悄地給姑娘做了想給姑娘一個驚喜。”
沈芸姝十分歡喜,這衣服從材質到縫合都無比精致,每一處都透着制作者的踔絕之能。自從每次沈夫人給她做衣服都做錯尺碼後,沈芸姝對新衣服已經失去了期待感,可是這件衣裳從看見的那一刻起,沈芸姝就想将它占為己有。哪怕自己穿不上,也要将它放在自己的衣櫃之中。
等等......穿不上?
沈芸姝的身子瞬間有一絲僵硬,圓眼都瞪開了,她趕緊問道:“這衣裳的尺碼是問我娘要的嗎?”
巧雲“噗嗤”一笑,壓着嗓子回道:“那不能夠,那是世子爺告訴的王妃。”
沈芸姝訝異地看着巧雲,自己之前是和嚴少司抱怨過母親總是記錯她衣服的尺碼,可是自己并沒有告訴過嚴少司自己究竟穿大多的衣裳吧?
沈芸姝側眼去看善畫,只見善畫心虛的避開眼睛東望西看,她哪裏還不知道是誰透了底。
“姑娘試試看吧。”
正說着,沈夫人從內屋走了出來。
“來了快進屋內把衣裳試了,哪裏不合适的再叫繡娘來改。”
善畫忙将衣裳取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跟着沈芸姝進了內屋。
“小姐,這衣裳摸起來真舒服。”
“等你嫁人的時候,我就拿皇上賞的那件料子給你作身衣裳好不好?”沈芸姝笑着打趣她,誰知道善畫竟然立馬嚷着說要嫁人。
為了穿上這麽好的衣服,說嫁人就嫁人的。
沈芸姝好笑又無奈。
“這料子難得,但我記得之前半面妝送了一段吳绫過來,到了夏日我讓人拿去給你裁身裙子可好?”
善畫聞言兩只眼睛都瞪大了,她滿眼都是喜悅,但是又瞬間暗沉下去。
“我記得小姐當初得了那料子都不敢裁衣裳,說是這麽好的料子不是咱們家能穿得起的。現在拿去給我一個丫鬟裁衣裳,那不是太高調了嗎?”
“所以你就偷偷穿咯。”
沈芸姝張開手臂,善畫幫她束好腰封,整理了一下衣裳。這件衣裳非常完美的貼合了沈芸姝的肩寬和腰線,沒有一處多餘,也沒有一處不夠。她瞧着鏡子裏的自己,只覺得“人靠衣裝”這句話實在是太對了。
鏡子裏的姑娘分明不大,那張臉也青澀着,但是因這紫衣襯得她貴氣逼人,不笑時有種疏遠淡漠的威嚴在。
沈芸姝滿意極了。
“替我簪頭。”
善畫歡快地應了,将巧雲送來的首飾一一配上,沈芸姝的腦袋越來越沉,但是穿新衣服的喜悅和打扮漂亮的美好心情掩過了這些瑣碎的麻煩。
等到沈芸姝再次出現在沈夫人和巧雲面前的時候,巧雲都驚嘆的張開了嘴。
“沈姑娘生得很妙,頗有賢妃娘娘當年的風采。”
賢妃的美貌是聞名于世的,哪怕是賢妃的親妹妹的王妃也不及姐姐十之一二,所以巧雲這麽誇獎沈芸姝,沈芸姝反倒覺得她有些客套了。她沒見過賢妃,但是她自己心裏也清楚自己并不是個絕世美人。
“賢妃的模樣我已經記不清了,隐約記得她的容顏只是靜靜地站着就叫人無法挪目。你要是說姝兒像她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姝兒給人的這種感覺倒是有幾分相像。”
巧雲忙笑道:“對對對,夫人說的就是奴婢心裏想的這個意思!”
沈芸姝這才有些信了,嘴角的笑就沒下去過,她實在是太喜歡這件衣服了。
善畫捧着衣服回去的路上都謹小細微,生怕一個不小心弄髒了衣服。
她見沈芸姝這樣開心,膽子也大了起來。
“小姐這是高興自己得了件合身的新衣裳,還是高興有人記得您的尺碼給您做了身合身的新衣裳啊?”
沈芸姝想到這就生氣,她轉頭瞪了眼善畫,“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怎麽就将我的尺寸告訴了他!”
善畫裝傻充楞道:“哪個他呀?善畫不知道!王府的人來問善畫,善畫就說了呀!至于是誰,善畫真的不知道!”
沈芸姝又羞又惱,但是這些情緒都被內心的高興沖沒了,她作勢伸手要去擰善畫,善畫嬉笑着躲過去,一主一仆竟高興地忘了身份在院子裏追逐了起來。
最後還是善畫害怕弄髒了衣裳堪堪告饒。
巧雲回到王府,腳步飛快地往後院中去,急着向王妃複命。
她掀開厚簾子,見嚴少司已經回來,正躺坐在炕上,手裏玩着王妃新打出來的絡子。
“王妃,世子。”巧雲福身,“奴婢依着您的吩咐讓沈姑娘試妝了。”
“哦?怎麽樣?好不好看?”
王妃迫不及待地問道,反觀嚴少司,一副并不在乎的模樣,一只手被他娘拿過去繞線用了。不過他時不時看向巧雲的視線還是出賣了他心裏的想法。
“沈姑娘姱容修态,穿上衣服後豔麗奪目,叫奴婢移不開眼睛,奴婢還以為見到了曾經的賢妃娘娘呢!”
王妃用手掩唇笑着,哪怕掩着也掩不住她露出的牙齒,可見她是高興壞了。
“兒子,你期不期待?”
王妃笑着打趣自家兒子,只見嚴少司一臉不在意的模樣,漫不經心的撐了撐腦袋躺在牆上。
“再好看也不會比姨母好看,見過了姨母風采的人還會覺得旁人好看嗎?”
雖然嚴少司說的話是實話,但是王妃還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真不明白你是怎麽想的,姝兒這麽漂亮這麽可愛的姑娘,你就不想娶回來當妻子?”
怎麽不想?
嚴少司被自己這一瞬間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有點不耐煩的回道:“娘,你要想等我娶親,就等爹什麽時候可以不打仗,皇上什麽時候可以削藩,我什麽時候可以安安穩穩的待在封地。到那個時候,您要是覺得我娶一個不夠,我給您娶一籮筐的蘿蔔都行!”
王妃一聽他這話,氣不打一處來,拿起竹筐裏的剪刀作勢就要剪他。
“索性你也不能成家立業,那留你不留都一樣!嚴家的香火總是要斷的,那就從你這斷個幹淨好了!”
嚴少司忙從炕上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娘您可想清楚了!您要是把我剪了您就抱不上孫子了!”
“反正我現在也抱不上!剪了就剪了!回頭我和你爹再生個小的,我再等個十幾年也能抱到孫子!”
......
嚴少司無語的躲在巧雲身後,好在巧雲還護着他,趁巧雲攔住王妃的時候,他趕緊奪門而出。
“姑姑您好好哄哄我娘!”
“臭小子你有種就真給我帶回來你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