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棵樹 一更

嚴少司沒種。

他要是哪天真的帶回來一個孩子說是他的種, 他爹一定打斷他的腿。

王府院子裏的雪沒鏟淨,灰色的大理石上還透着一層冰晶。嚴少司站在自己院子裏的走廊上看雪,一手捏着腰間的玉佩心癢難耐。

送給沈芸姝的衣裳他還沒機會見,不知道是什麽款式, 但是那料子是他見了後就要他娘留下來的。那時候就想做件衣裳送給沈芸姝, 可惜一直不得機會。

現在有了機會但自己又做不了第一個欣賞的人, 心中不免煩躁。

正煩着,屋檐上輕響, 嚴少司擡頭,只見一物向他射來, 他伸手一抓握在手心, 是個小竹筒。

嚴少司拆了,裏面塞着一張小紙條,展開一看, 沈芸姝的字跡磅礴大氣——明日繼續發財。

嚴少司撫了撫額, 想起上次送錢的場景,覺得自己可以用腳指頭摳出一個天涼寺來。

尴尬致死不過如此吧?

他收好紙條讓暗衛去庫房點了二十兩紋銀放進許願樹的洞裏。

過了會兒, 他又想,算了,還是自己去好了。

沈府的院子不比那些皇親國戚有大量的護衛巡邏, 沈府就幾個家丁看着以防有賊偷東西。不過沈尚書是出了名的清廉, 上次太子和端王送的八大箱東西,他禀明了皇上,皇上讓他收着,他轉頭就捐給了寺裏用以設棚施粥了。

嚴少司再次翻牆進院子的時候,沈芸姝正抱着手爐躺在搖椅上吃酸梅糕。外面天冷,她讓院子裏的丫頭沒事不用出門, 就在屋裏玩兒。因此院子裏靜悄悄的,她也聽不出什麽動靜。

善畫坐在一旁一邊咬手指頭一邊看話本子,她正在打算盤,屋裏的八哥忽然“寡寡”叫起來,沈芸姝愣了下,讓善畫去看看怎麽了。

善畫還未開門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撲了她一臉寒氣。

“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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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畫驚呼一聲,沈芸姝擡頭望去,那人一身寒氣從外頭進來,頭發眉毛上都挂着冰晶,臉都凍白了。

沈芸姝忙站起來将自己的手爐塞到他懷裏。

“你也不看看時間,這個時候來做什麽?”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沉下去,嚴少司要是再晚一會兒還能趕上沈芸姝用晚飯。

“想來就來咯。”嚴少司才不說自己是想來看沈芸姝穿那身新衣裳。

那衣裳就挂在沈芸姝的床邊上,屏風未能完全遮住,嚴少司還能窺見衣裳的一角。他看着沈芸姝,按捺住心中的那股難以言說的躁動。

不知道是不是屋內的碳火燒的太旺,他分明從外面進來但是并不覺得寒冷,反而更熱了起來。

嚴少司喉結滾動,避開沈芸姝探究的目光坐了下來。

“不逗你了,我想起我的那塊珏在你這,我過來拿。”

善畫捂了捂嘴,像是發現了什麽大秘密似的睜圓了眼睛,然後忙道:“世子爺的手都凍紅了,我去燒點熱水來給世子爺驅驅寒。”

說完一溜煙跑了。

屋內沈芸姝盯着嚴少司,嚴少司被盯得有點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見她轉身去了廳右,過了會兒将那只玉珏拿了出來放在桌上。

“東西給你,早點回去歇着。”

她說話的語氣悶悶的,嚴少司聽了心裏不安,怎麽忽然間又不高興了?

他沒拿那玉珏,手上抱着手爐看着沈芸姝,見她的小表情有點委屈,心裏開始琢磨自己沒有又惹她生氣吧?

“怎麽了這是?哪裏不開心了?”

沈芸姝眨了眨眼睛,“我沒有不開心,我只是看了一下午的賬本有點累了。”

嚴少司真當她是累了,本來過來就是想看她一眼,于是起身抱着手爐往外走。

“那你早點歇着,我回去了。”

說完掀開厚重的門簾走了出去,沈芸姝連句挽留的話都沒說出口他就沒了影,還拐走了她的手爐!

善畫再進來的時候,屋內只看到沈芸姝一人,她坐着凳子上對着面前的玉珏發呆。善畫将熱水放下,脖子伸得老長。

“世子爺走了?”

“嗯,走了。”

“啊?走了?”

“對,走了。”沈芸姝無語的翻了翻眼睛,這人一身風雪的過來,就說了兩句話,又走掉。沈芸姝都不知道他過來做什麽。

“怎麽世子爺沒拿走他的玉珏啊?他不是為了玉珏才來的嗎?”

沈芸姝哪裏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說是來拿玉珏,結果人走了東西還忘了。他這專程跑一趟的意思倒像是專程來看她一眼。

“你将玉珏收起來吧。”沈芸姝嘆了口氣,這人來一次就擾的她心緒不寧。

善畫将玉珏收到沈芸姝的妝匣子裏,又聽沈芸姝道:“還有那只八哥,你拿去你們屋裏養着。養不熟的白眼狼!”

......

****

日子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賞梅宴那日。沈芸姝一早上就被善畫從被窩裏挖了出來洗漱梳妝。

除去上次的及笄禮,沈芸姝已經很有沒有參加過這樣隆重的宴會。

而且這場宴會去的人身份都挺尊貴,她有種自己會和那些人格格不入的預兆,就像上次的賞菊宴一樣。

不過,也許是舉辦宴會的人和地方她都熟悉的緣故,她并不緊張,心裏隐隐也有一絲期待感。

沈芸姝換好衣服後去了沈夫人的院子裏用早飯,吃完後和沈夫人一同去王府。她到的時候沈夫人已經坐在桌前喝粥了。

沈夫人擡眼看了看沈芸姝,搖了搖頭,“不行,今天的妝太素了,穿這麽好看,妝這麽淡有什麽意思?”

沈夫人讓人拿來鏡子給沈芸姝瞧,“下次穿好衣服再上妝,你看上完妝再穿衣服,這個妝就被衣服壓住了!到時候人家看的都是你的衣裳不是你的臉!”

沈芸姝諾諾的點點頭,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還真如沈夫人說的,妝有些淡,衣服過于華麗奪了臉的風采。

沈芸姝想了想,對善畫道:“我妝匣子裏有盒胭脂叫潮紅,你去拿來。順便再拿盒顏色豔些的口脂來。”

善畫應了趕緊回去拿東西。

沈夫人聽沈芸姝說起那盒胭脂,眉頭微微一動。

“那潮紅可是半面妝現在最火的胭脂,一盒都炒到了二兩銀子了。你打哪兒弄來的?”

沈芸姝一愣,她是知道下雪封路之後潮紅的原料供不應求,但是沒想到潮紅的價格賣到這麽貴。她可是明令禁止店鋪自己炒物價的,每樣東西因為原料等原因要擡價必須得向外提前公示三天才可以改價。她晚點回來得問問究竟怎麽回事。

“別人送我的。”沈芸姝含糊不清道。

沈夫人瞧她那模樣心裏一喜,暗自猜測不會是嚴少司送給她的吧?

雖然嚴少司在她面前的時候挺正經的,和沈芸姝關系也止乎于禮,但是兩個人私底下還送這種女兒家用的東西,可見關系已經是很親密了,只要自己和王妃再推波助瀾一把,這親事不就定了嗎?

就像王妃說的,那嚴少司就是自己沒開竅!

沈芸姝不知道沈夫人心裏的小九九,吃完了飯善畫幫她補了新的口脂和胭脂,連眉毛都重新畫了一次,這次整個人的五官都被突出來,只是遠遠一瞧,也覺得這姑娘是個容貌不俗的主。

沈芸姝和沈夫人到王府的時候,外面已經停了不少馬車。守門的小厮收了帖子和禮讓丫鬟将她們領進後院。

沈芸姝帶着面紗和沈夫人走在王府的路上,四下打量起這裏來。

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在王府裏玩過,很多地方都記不清了。上次和沈夫人來也只是在正廳站了會兒。現下看來,王府和兒時記憶中的模樣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栽種的樹木換了換。

王府的格局比沈府要大上很多,前院和內院由一條人工湖隔開,前往後院需要穿過人工湖。

冬日的人工湖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上面積了一層厚雪,乍一看上去像是一床雪白的厚被子。湖上有座木橋,木橋上也有一層積雪,像是在橋身上鋪了一層白狐絨似的。

人工湖上架着的木橋有些年久,踩上去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沈芸姝聽到這聲音才有些實感,她是真的又回到了王府,這個曾經見證了她大半兒童時代的地方。她懷念地看着這偌大的院子,心裏湧出些許記憶裏的欣喜。

經過了一場雪後,木板橋上結了一層冰,沈芸姝走得格外小心,生怕打滑滑倒。她垂着腦袋看着木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許是太用心了些,聽到後面有人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她下意識的回頭去望,結果一腳踩滑。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沈芸姝的手上抱着一個手爐,她吓得驚慌失措的想去攀扯什麽,火爐砸在木板上滾了滾摔進落湖中,堅硬的銅爐破開冰層發出一聲巨響。她睜圓了眼睛,眼中最後一幕就是落池的手爐,心想自己怕是也要像這手爐一樣,今日兇多吉少。

沈芸姝已經做好了摔個七零八落的準備,誰知下一瞬,她落入一個堅硬的懷抱裏,淡淡地沉香味湧入她的鼻尖,讓她因為驚惶而失律的心髒得到了一絲撫慰。

“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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