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棵樹 二更
嚴少司将她放正, 檢查了一下她的身子,除了臉吓得有些白以外并沒有什麽其他的事。
沈芸姝揪緊了披風,善畫趕緊上前扶住她,伸手輕輕拍打沈芸姝的後背以纾解吓壞了的她。
嚴少司皺緊了眉頭, 擡頭望去見是幾個不認識的姑娘, 她們的臉色也吓白了, 想來也沒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沈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她方才也被吓了好一跳, 這要事摔下去,還不得摔出個好歹來?
“姨, 我帶你們去屋裏, 先讓小姝緩緩。”
沈夫人連忙點頭,“我們扶着一起走,這樣不容易摔倒。”
方才沈夫人就想這樣說了, 只是這橋面不僅僅她們要走, 其他人也要過,幾個人走在一起占掉通道的行為實在不可取。現在也不管可取不可取, 教養不教養的問題了,還是趕緊走過去的好。
嚴少司命人趕緊拿了熱水過來融冰,只是這天氣冷得厲害, 就算上面的冰融了, 只要橋面還濕着,過會兒又會結冰打滑。
“你叫人拿些粗布蓋在橋面上。”沈芸姝輕聲道。
她被吓得不輕,現在的心率都沒有恢複過來,說起話來聲音都是飄的。
嚴少司立馬讓人去庫房找粗布,然後帶着她們去了後院。
王妃正在後院招待提前到的客人,前院有管家在, 本來嚴少司想去看一眼,但是沈芸姝這個樣子他也放不下心來。
嚴少司将她帶去了偏院,人少清淨,屋內的碳火燒的正旺,進了屋子裏人身上的寒氣都卸了下來。屋子正中擺着一只骨瓷花瓶,上面插着幾支綻開的紅梅,鮮豔欲滴。
這一看就是有人有心提前準備好的。
沈芸姝坐下喝了杯熱茶後才緩了點神回來,嚴少司一直盯着她,好像剛剛自己出了什麽大事似的。
“你不要老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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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姝垂下臉,有點不好意思。心裏還是有些後怕今日要不是嚴少司扶住她,她不僅僅要摔倒,還要出個大糗。她身後那麽多的貴女,那幾個叫住她名字的就是當初在宮裏薛靜娴介紹她認識的。
雖然現在有些叫不出名字,但是她還不至于将人都忘掉。
“你今日的胭脂顏色和往日用的不一樣。”
沈芸姝看向他,心道這人怎麽這麽敏感?自己換了個胭脂顏色他都能發現?
善畫将沈芸姝的披風疊好挂在衣架上,笑道:“對,今日小姐用的胭脂是半面妝今年的新款,叫潮紅,可難買了呢!”
善畫說完,見沈芸姝和嚴少司都沉默了,她不知沈芸姝和嚴少司當初因為這“潮紅”而被人調笑過,自然也不明白兩人現在的沉默中都蘊含着什麽。
善畫有些手足無措,然後說:“我去外面守着!”
說完,她出了門。
沈芸姝叫不住她,待屋子裏只剩下他們二人時,嚴少司噗嗤笑出聲。
“姝妹妹這是特意擦給我看的?”嚴少司笑問,但是那眼中的柔意仿佛要将沈芸姝吸進去溺斃在裏面。
他那雙含着春水的眼睛将沈芸姝完完全全的映進去,沈芸姝穿着他選好料子做的衣裳,戴着他挑的首飾,恍然間讓他有種沈芸姝屬于他的錯覺。
沈芸姝心蕩漾不止,她想這一定是方才驚吓過度的原因,伸手撫了撫胸口,嗔聲道:“左右都是擦給人看的,給你看和給旁人看有什麽區別?”
嚴少司唇上笑意不減,他倒是想讓沈芸姝以後只擦給他一人看,但他不敢逾矩,将這話題點到為止。
“不逗你了,這屋子特意為你備的,你在這處休息,屋內有書,覺得無聊就拿來看。你娘在正院裏頭,這院子外面我也設了人站崗,有事就吩咐他們。想我了就找人來前院找我。”
沈芸姝嫌棄得撇了他一眼,“你少作怪,我想你做什麽?”
“自然是我今日風流倜傥豔冠衆人了!”
嚴少司說得坦坦蕩蕩,底氣十足。不過他确實有這底氣。
今日他穿了一身灰紫袍子,袍子上是銀線修成的花紋,色澤不豔卻沉穩大氣。頭上戴着紅瑪瑙金冠,腰上配着常戴的佩珏。他相貌不俗,笑時是風流倜傥的俏公子,不笑時是沉穩內斂的少年郎。
沈芸姝最喜歡嚴少司看着她笑的模樣,他那雙眼睛只要是看着她的時候就好像他眼裏除了她什麽也裝不下,那種被人注視着的感覺讓她很受用,很喜歡,也很依賴。
“真的假的,你不要欺負我沒見過什麽男子就騙我。我見你也不是絕世的好看啊!”
嚴少司輕笑一聲,那聲音中帶着些不屑。
“你別不信,等會兒就讓你知道知道,你嚴哥哥我的臉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好看!”
沈芸姝睨了他一眼,“你是想說你的臉在京城也有很多姑娘喜歡吧?”
嚴少司噎住,這說是吧,他怕沈芸姝覺得他亂騙姑娘花心風流;這說不是吧,又顯得自己不夠真誠。
“行了不和你吵嘴,等會兒人來得差不多了我叫人來叫你過去。昨夜的梅花開得也不是很多,再晚幾天這梅花就要落完了。”
沈芸姝哼了哼,起身從袖子的暗袋裏拿出嚴少司留給她的那塊珏給嚴少司戴上。
“你忘了我可沒忘,戴好了,免得有人問你怎麽少了一塊。”
嚴少司眸子暗了暗,應了一聲,聲音裏有他自己都未發覺的沉悶。
“對了,你今天非常好看。”
嚴少司清了清嗓子,說出這句話之前只覺得喉嚨癢的難受,說出之後又覺得屋子裏燥熱的很。
他出去後善畫才進來,屋子外面又開始落雪,今日這賞梅宴敢來的都是不怕冷抗凍的主。沈芸姝好半天才站起來從書架上取了本書開始看,善畫無聊的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待沈芸姝的書翻到一半的時候,外面有侍女過來傳話說是世子請她過去,宴會就要開始了。
賢妃娘娘賞了一百零一棵紅梅樹,偌大的院子裏栽滿了,還未進院子遠遠望去就是紅和白的世界。
因這次宴會的主旨是以詩會友,沒法将男賓女賓分開安置,因此女賓們都戴着面紗出席。梅園四周走廊上的竹簾暫時掀了起來,以方便賓客們賞梅。走廊上也擺放了數張桌椅,茶水炭火更是不少。
沈芸姝到的時候梅園之中除了些婢女小厮并沒有什麽人,她暗暗納悶,卻還是進去了。
正在撥火盆的一個小丫鬟見沈芸姝進來,立馬跑到沈芸姝的跟前。
“您是沈小姐嗎?”
沈芸姝點點頭,不明白她一個小丫頭是怎麽認識自己的。
“世子爺給您留了個沒風還能賞花的好位置,您跟我來!”
沈芸姝心中一動,輕喚了聲“善畫”,善畫會意,從袖袋裏取出一個小錦囊遞給沈芸姝。沈芸姝從中抓了一把銀珠子賞給這小丫頭,小丫鬟歡天喜地直道謝。
沈芸姝笑着讓善畫拿了袋子去給每個人賞些。
王府裏許多下人都是王妃回府後才招的,老人大都在當年随着鎮南王南下了。因此府裏認識沈芸姝的人并不多,但是也不妨礙他們從之前在的老人口裏得知,這位沈小姐和他們世子爺的關系好到就差戳破窗戶紙了。尤其是王妃現在還有意向沈家提親,他們這些下人自然懂得該怎麽做了。
沈芸姝落座後,小丫頭送來了一只手爐,沈芸姝抱在懷裏看了看,這不就是嚴少司那日從她那拿走的嗎?
看到這手爐,沈芸姝想起了方才不幸掉落在湖裏的那只,啊......好幾兩銀子呢。
院子中落雪紛飛,紅梅傲雪綻開,暗香浮動。
沈芸姝睜大了眼睛看着這茫茫飛雪中的猩猩紅色,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景色,美到讓她有種将這景色收入囊中的沖動。
沈芸姝沒欣賞一會兒,院外傳來了人聲,善畫取出面紗給沈芸姝戴上,那些人腳步也快,不一會兒已經進了來。
“咦,我以為我們是最早的,沒成想已經有人了呀!”
“真是美景配美人!”
沈芸姝望去,見是幾個男子,便不說話,善畫往前站了站,擋住了沈芸姝。沒一會兒,姑娘們也踩着雪進來了。
偌大的梅園因為人多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沈芸姝只坐着,眯着眼睛看雪看梅。身邊的人已經開始吟詩作對起來。姑娘們認識的聚成一團,互相說笑,那些男子也忍不住加入她們。他們現在就像只開屏的孔雀,各個争相着表演自己的“才氣”。好像今日只要自己的“屏”開得最好看,最豔麗,自己就能抱得美人歸似的。
沈芸姝只覺得這些男子讨好姑娘的手段有些低俗,那些詩句雖然自己吟不出來,但不代表自己沒有看過。能自己寫出來那麽一句半句的千古佳句才是真本事,在這裏吟些老祖宗寫的詩詞,除了彰顯自己挺會背書的,還能彰顯什麽呢?
“姝妹妹,我來了後就在找你,聽靜雅說她們來時見到了你,不過出了些意外,現在如何了?”
沈芸姝擡頭望去,薛靜娴站在她身邊,滿眼關切。
“沒什麽大事。娴姐姐怎麽不去那邊,我記得娴姐姐的詩也作的挺好的。”
薛靜娴笑着讓人搬了張椅子過來坐下,婢女站在一邊為她擋去風,她裹了裹外袍。
“那日在秋菊宴上太子殿下在,那我賣弄賣弄興許能讓他多看我兩眼。今日他又不在,我賣弄給誰看?”
薛靜娴說話的時候語氣裏帶着點惋惜,然後笑看着沈芸姝,“不像姝妹妹這麽好運,沒見到太子殿下時就有了殿下親自接你入宮的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