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棵樹 “我要南疆軍平安無事,鎮……
沈芸姝是真的生氣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嚴少司想了想還是壓制了自己去哄人的念頭, 畢竟這是他想要的一個結果,沈芸姝生氣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自己這是自作自受。
但是一想到沈芸姝生氣了他的心髒就開始發酸,像是被錘壓後的漿果發出陣陣果酸味。
“沈小姐這段時間都沒有往許願樹裏投紙條, 這幾天連屋子都沒有出。”暗衛恭敬地禀報道。
嚴少司垂眸蹙眉, “我只是讓你保護她沒讓你監視她!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雖然他嘴上這麽說, 但還是沒有忍住心癢難耐地問道:“這幾天連屋子都沒有出?”
“對,屬下值崗只看到善畫出來。”
沒道理啊, 沈芸姝不用請安了嗎?還是說她病了所以才沒出門?
“你打聽一下為什麽她這幾天都沒出屋門。”吩咐完了之後又覺得自己這是在幹涉沈芸姝的生活,實在不該, 自己應該慢慢地從她的生活裏退出來才是。
“算了, 你回去吧,以後也不用跟我說這些了。”
暗衛無語,然後從窗戶跳了出去。
正好掃雪端着一碗燕窩走了進來, 一邊走一邊說:“世子, 王妃讓人送來的血燕讓我給您炖了吃的,您快點來喝了。”
嚴少司擡眼看了那碗價值不菲的燕窩, 端起來一口悶了。
“王妃還讓人給沈姑娘送了點過去,聽說沈姑娘這幾日不舒服,王妃還問您要不要去看看她呢!”
“她不舒服?她怎麽不舒服了?”
“奴才聽說是被沈府的二少爺給氣出病來了, 好幾日都沒出屋子。沈二少爺也被沈大人關了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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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他知道自己給沈芸姝找婆家的事情被發現了, 大可不用這樣來告訴自己。嚴少司摸了摸鼻子,心虛且難過。鬼知道他找薛大幫忙找這些資料的時候是懷着什麽樣的爛心情,既害怕沈芸姝真的看上其中的一個,又害怕沈芸姝誰也看不上。
他真的是敗給了沈芸姝了。
自己怎麽會喜歡上這麽一個既聰明又會拿捏他的姑娘呢。
眼看過年在即,空饷案還沒有個了解,嚴少司的心裏總是不踏實。他父親的家書也傳了來, 南疆的戰事穩定,現在正是冬日,真的打起來兩方都讨不到好處,就怕明年到了之後這些藩國還沒有臣服,又要再熬一次夏日。夏天的仗難打的很吶。
“你回頭備點清火氣的東西送去沈府,我去一趟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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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姝今日難得出了門,她被爺爺召喚去書房裏給家裏寫福字,還有春聯。到了書房後就看見沈立沈忱沈耒三個大男人排排站着,恭恭敬敬地垂着腦袋。
“爺爺。”沈芸姝行了一禮。
“來了啊。”沈慎擡了擡下巴指了指邊上已經擺好的筆墨紙硯,“去寫吧。”
沈芸姝領命,然後暗暗和她父親交換了一個眼神:爹你怎麽了?
沈立擠了擠眉頭:老爺子生氣了。
正打着暗號,沈慎突然将手上的書本一扔,勃然大怒道:“這什麽!這是什麽!這是你們寫出來的文章嗎!”
三個大男人身軀一震,連帶着沈芸姝身子都顫了一下。
“沈立你過來!”
沈立兩手捏着衣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把文章寫這麽好!你寫這麽好有什麽用,除了讓皇上把你視為眼中釘以外還有什麽用?你真當你的同僚會真心的誇你嗎!他們只會想你離死期不遠了!”沈慎拿着沈耒的文章給沈立看,“就按照沈耒這個标準來!”
沈立尴尬的捏了捏手,“爹,我好歹也是當年的榜眼,不可能一下子跟沈耒似的連字都寫錯啊......”
“你還有借口了啊?”
沈芸姝瞧了瞧自己的二哥,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她不免搖頭嘆息。
“還有沈忱你也是,文章重在平庸,不要寫得太深了。”
沈忱點頭稱“是”,唯唯諾諾的好像自己寫了篇好文章都是大錯特錯的事情。
別人寫是對的,但是他們沈家人寫就是錯的。
沈芸姝嘆了口氣,開始寫福字。
等到沈慎訓完了兒子與孫子,将人譴了出去,沈芸姝這才擱下筆,從袖帶裏取出一本賬冊。
“爺爺,這個交給你。”
沈慎疑惑地打開那本賬冊翻了翻,翻了幾頁只後,他眉頭緊鎖。
“嚴少司給你的?”
“不是,我自己推斷的。”
她給沈慎的賬冊是南疆軍今年來得到的軍饷,她根據市面上的糧食兵器價格和南疆軍的支出款項做了一個賬目,然後推斷出了一個大致的數額。每一年的軍饷都比上一年要少,但是朝中撥下來的款項又實實在在地記錄在冊,從朝廷撥下錢兩然後換成糧草兵器,這之中太多的地方可以動手腳了。
沈慎看着賬本的眼睛都在憤怒和不甘,他的雙手微微顫抖,啞聲斥道:“你一個姑娘家做這個做什麽!”
沈芸姝知道她爺爺一定會動氣,但是她沒有什麽能幫到嚴少司的地方,除了做賬。
“孫女不明白,我朝盛世是真的繁榮還是假的昌盛。為什麽爺爺一直讓爹和哥哥再三收斂鋒芒,他們本來該是驕子。”
沈慎合上賬本然後一把扔進火盆之中,紙頁觸碰到腥紅的的火炭瞬間撩起火苗吞噬了整本賬冊。
“姝兒,我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讀書考取功名,而是在其位沒能謀其事。這件事絕對不可以捅到皇上面前,屆時便是南疆軍的死期。”
沈芸姝眸光微顫,看着那吞噬了所有後逐漸微弱的火苗,聲音也變得微小起來。
“沈芸姝知道了。”
沈慎看得出沈芸姝眼中的失望之意,她想救鎮南王府,他何嘗不想。但是君心如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沈慎的心中背負的是身為人臣的枷鎖,沈芸姝不懂。
沈芸姝離開沈慎的書房便叫人備好了馬車去往定安侯府,這幾日薛靜娴因為京中的傳言也不再出門,加上年關将至,她府上也有很多事情。所以得知沈芸姝拜訪的時候她微微詫異了一下。
上次的事情後沈芸姝讓人送了“賠罪禮”,薛靜娴收到的時候氣笑了,沈芸姝這個姑娘真的是面面俱到,用完她之後還想着用第二次,沒将她得罪死。
“薛姐姐安好。”沈芸姝福身。
薛靜娴微微挑眉,明眸之中閃着些許的好奇,不知道沈芸姝今日唱的是哪一出戲。
“你們都下去吧。”薛靜娴遣散了丫鬟們,屋子中又剩下了兩人。上一次兩人在這裏鬧掰還真沒想到沈芸姝居然在短短的時日裏又踏了進來。“姝妹妹今日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明人不說暗話,我想知道薛姐姐是為誰賣命。”
薛靜娴拿起手帕掩了掩唇瓣,“姝妹妹你這個話說的像是要加入我似的,不然你知道了豈不是要惹上殺身之禍?”
“對,難道只許薛姐姐為你的主子賣命不許我也為他賣命嗎?”
薛靜娴眸子暗了暗,不知沈芸姝說的真假。她明色凝重,神色在沈芸姝的身上打轉,旋即輕笑一聲。
“姝妹妹是個聰明人,但是聰明人最擅長作死。”
沈芸姝拿出另一份備份的賬本,“這個賬本是記錄了南疆軍這麽些年支出所用的耗度,和朝廷公開的完全不一樣。我想薛姐姐很感興趣吧。”
薛靜娴聞言眼睛一亮,盯着那本賬本眸色深深。
“我怎麽知道你給我的是真是假,或是诓我的呢?”
沈芸姝聞言做受傷神色,“薛姐姐,我是那樣的人嗎?”說着她翻開了第一頁給薛靜娴看。
薛靜娴作勢要伸手去拿,沈芸姝攔住了。
“我怎麽知道薛姐姐這麽聰明的人會不會過目不忘,然後等我走了将這賬本默下來,那我豈不是成了棄子了?”
......
薛靜娴無語,誰能過目不忘這麽厚的一本啊!
她伸長脖子看了看那賬本,記載的數字等都很合理,和他們之前推測的很相似,加上沈芸姝和嚴少司的關系,這賬本六成以上的可能是真的。
“姝妹妹先說說你的條件吧。”
“我要南疆軍平安無事,鎮南王府平安無事。”
薛靜娴見鬼似的看着她,正常人都是為自己求點什麽才會以身涉嫌。好家夥這丫頭是被愛情沖昏了腦袋了跑她這裏來宣告主權?
“你要是為了一個男人,我勸你不要以身涉嫌,這是個泥沼,進來了就出不去了。而且嚴重點你會小命不保。”
“我不是為了一個男人,我是為了整個南疆軍。一旦鎮南王府背上了任何一種殺頭的罪名,南疆軍最終會被天下人認為是一支謀逆的軍隊。這支隊伍裏的每一個人都應該是守衛國家而活得至高無上榮耀的戰士,他們不應該淪為權柄的犧牲品。”
薛靜娴怔住,她望着沈芸姝,她臉上的凝重是她從未見過的。
“好。”薛靜娴聽到自己的回答,“我會幫你傳達給主子的。”
“還有,我想知道,你們究竟要做什麽。”
“其實你是想知道我們究竟是太子陣營還是端王黨羽吧。”薛靜娴戳破她的套話,“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哪一方都不是,我們要做的是創造一個太平盛世。我們要這天下沒有逆賊,要這個世上沒有貪官污吏,要百姓安居樂業。”
沈芸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後收了賬冊準備走人。
“你賬本給我留下啊!”
沈芸姝将賬本給她,薛靜娴翻了兩頁發現除了第一頁有字,後面空空如也,她難以置信的看着沈芸姝,她被這姑娘套路了!
“不好意思薛姐姐,本來是有的,出門的時候被我爺爺給燒了。”
......
能說點讓人相信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