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棵樹 晉江首發
嚴少司喉結滾動, 對上沈芸姝的眼睛,沈芸姝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往日開玩笑的俏皮勁,好像真的說出來她心裏的話似的。
嚴少司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就像那晚在黑漆漆的園子裏一樣。
他就是個懦夫, 在心愛的女子面前潰不成軍, 毫無擔當。
他也不敢有擔當。
嚴少司抓起一本賬本, 覺得自己的喉嚨幹澀的發緊。
“我去那邊看賬本。”
說完擡腳便溜,留下沈芸姝望着他的身影發愣。沈芸姝的心髒有點泛酸, 她背靠在貨架上沉默了好幾息才緩緩開口,“嚴少司, 我累了。”
嚴少司翻書頁的手頓了頓, 像是沒有聽出沈芸姝話外之意的似的淡淡道:“累了就休息,這裏交給我。”
沈芸姝握着賬本的手緊了緊,随即她從架子上抽出幾個本子然後轉身進了後院。
“這裏冷, 我去後屋裏看。”
光線有些昏暗的小隔間裏, 嚴少司的表情有點晦暗不明,他側過臉去往沈芸姝離開的背影, 然後默默地又垂下了腦袋。賬本上的字體不是沈芸姝寫的,但也算漂亮,但是落在他的眼裏就像是一個個的黑色的墨點, 讓他完全看不進去。
嚴少司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平複了心情, 重新将神思拉回來投入賬本之中。
這麽些日子沈芸姝每日都會去王府裏讀書,徐大夫已經開始教她怎麽切脈,她學得刻苦努力,人又聰慧,進步的比旁人要快些。
張成玲的家人已經接了過來,嚴少司沒有怎麽安排他, 他身上的傷多,嗓子也因為沒日沒夜的上臺傷着了,沈芸姝讓他在徐大夫這裏調理身子,他也感念沈芸姝的救命之恩,沈芸姝在徐大夫院子裏看書的時候,他就跟着徐大夫學怎麽曬藥,有時候給徐大夫掃掃院子,洗洗衣服,給沈芸姝倒茶之類的。
別說,雖然他是個男子,但是做這些活不比女子做的差,甚至有勝過掃雪的精致。徐大夫的院子被他收拾的井井有條,看上去清爽多了。
“還是要有個會收拾的人才行,雖然善畫也會幹活,但是就是沒成玲收拾的清爽。”
“小姐,你要是想讓張公子伺候你的話,那善畫從今日起就留下來陪着徐大夫好了,左右小姐現在是看不上善畫了。”
“哈哈哈!你這個丫頭說什麽胡話呢?”徐大夫摸着胡子大笑着,“成玲這麽好的人我能讓給你家小姐?我可是她師父,她想要也要排隊等着!”
沈芸姝也笑,張成玲局促得站着搔了搔頭,想來他是沒有這樣被人誇獎過,讓他十分的不好意思。
“張成玲,你的嗓子現在好的怎麽樣了?”
“這幾天都沒有吊嗓子,我覺得我養得挺好的了,再養下去,我怕我開口就要跑調了。”
“跑調怕什麽!”徐大夫瞪了瞪眼睛,“左右你嗓子還沒有廢,調子跑得再遠還能拉回來,你這嗓子要是廢了,你想跑調都跑不出來呢!”
“師父說得對,你不要着急,現在你是我的人了,我不會讓你餓着的。”
沈芸姝莞爾,她後來找人了解了一下張成玲以前過得生活,只覺得八皇子真是個烏龜王八蛋。
事情的起因居然真的是八皇子看上了張成玲這個人,想收他進自己後院。張成玲不肯從,于是八皇子找人将他從梨園裏買了出來放進了茶館裏,讓掌櫃的各種欺壓他。他還有個不上心的爹,欠了一屁股的債怕債主找上門來早早了跑出了京城去躲債,留下他一個眼瞎的母親還一個年幼的妹妹。
他一個人想在梨園裏掙點錢養活一家不成問題,但是他一個人想在八皇子的手上養活一家那可就難了,再加上他還有他爹的賭債要還,這幾年過得那叫一個凄慘。
沈芸姝沒有替他還賭債,倒是讓人找了關系和賭坊的老板說了,這賭債是他爹的事情和他無關,再來找張成玲就先想辦法進王府。畢竟欠錢的人名是他老子,本朝律法為了防止有些賭鬼為了還債賣自己的女兒,規定了了老子還沒死就輪不上兒子女兒給老子還錢,哪個妓院勾欄敢收這樣的姑娘,官府可以對這些妓院勾欄進行罰款。
這也算是一項不錯的規定了。
暫時沒有了債務壓力的張成玲還有人養着他,他這是過得十分的膽戰心驚,雖然他以前在梨園裏聽說過很多的名角出門都有豪華馬車接送,金主一賞賞上百兩,但也是聽說,和他沒有關系的事情。因此,他很惴惴不安,覺得自己白吃了沈芸姝的飯。
當然,現在他白吃的是嚴少司的飯。
嚴少司這段時間又回軍營去了,二月初空饷案算是步入了尾聲,該抓的抓,該殺的殺,也沒什麽可審的了。現在滿朝上下都在忙活着今年春闱的事情,畢竟這可是會試,會試結束就要有一批新的讀書人入朝為官,緩解一下他們的壓力了。
“沈小姐,我現在每天沒什麽事可幹,我呆在王府裏讓我感覺自己......”
沈芸姝看了看他惶恐的表情,嘆了口氣,她放下書然後對張成玲說了一下自己的計劃。她想壟斷京城茶館的口技就離不開張成玲的幫助。
張成玲聽完了沈芸姝的計劃震驚的嘴巴長得大大的,他的眼睛都瞪直了。
“沈小姐,口技這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好的......”
“我知道,我給你五年的時間夠不夠?你一邊教學一邊出去給我掙錢。當然,你的收費會很高的。我是個比較人性的老板,你的出場費我們兩五五開,你負責每一場順順利利的演出,我負責給你找臺子談交錢找護衛。”
張成玲連忙點點頭生怕錯過了什麽好事。等他答應完之後又覺得自己的能力有限,羞愧的低下頭,“沈小姐,我怕我不能幫你掙到錢......”
“怎麽會呢?你這樣的技藝出場一次怎麽也要十兩銀子吧,一天接個兩場一天就是二十兩,算你做六休一,半個月就是兩百六十兩。你這麽來錢,怎麽可能掙不到錢呢。”
“沈小姐,這只是你的想法......我真的掙不到這麽多的錢的......”兩百六十兩,賣了他也掙不到啊!
當然,沈芸姝前幾天還出價一千兩想買到他呢。
沈芸姝沒有回答張成玲的話,只叫他好好養身子養嗓子就行。
下午的時候掃雪過來了一趟,笑眯眯的跟在善畫的後面跑,還給沈芸姝帶了點不錯的好消息。
“小姐,您讓我打聽的事情我都打聽到了。這消息都是我外面的兄弟扒在八皇子府門口聽到的,保真!”
沈芸姝淡淡的觑了他一眼,他立馬說下去,“這個八皇子真的是傳說中的那樣沒什麽人性,聽說他去年玩死了兩個姑娘,但是這兩個姑娘都報了急症暴斃,也沒有家裏人來驗屍,就這麽匆匆揭過去了。過年前接了個男孩進府裏,到現在沒有出來,據說這男孩兒過得也不好,現在再鬧絕食呢!”
站在一邊的張成玲打了個哆嗦。
“看來八皇子是真的喜歡你啊,想辦法的磨軟你的性子,半點也不着急。”
張成玲吓得頭上冷汗都要出來了,這種喜歡送給你要不要啊!他才不要這樣的喜歡呢!
“那男孩多大呀?”
掃雪撇了撇嘴,用手指扒拉了個數,反正沒及冠。
沈芸姝別了下臉,心裏泛起一陣惡心。想來那晚在園子裏想要對泠月施暴的就是這位八皇子了,真是不分人倫的畜生。
“哦對了,我聽人說就這畜生不如的八......”掃雪迎上沈芸姝淩厲的視線急忙轉了個話頭,“八、八百年都不會有的事情!八皇子還有個別致的小名,叫‘小悅悅’,心悅的悅。我都要yue了!”
“你yue什麽呢?”沈芸姝白了他一眼,然後嚼了嚼這個小名,“小悅悅......”
她随即想到了什麽,然後對掃雪道:“你腳程快,現在去一樣定安侯府,看看他們家的小姐在不在家。薛靜娴薛小姐!在的話将她約出來,我晚上請她吃飯,地點她定!”
掃雪一臉茫然,但還是領命跑了出去,一溜煙的沒了蹤跡。
沈芸姝腦子裏浮現出了無數種的可能性需要等見到薛靜娴後才能逐一肯定下來。
泠月在她面前受傷,八皇子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再次看向張成玲的時候,目光中都帶着刺一般的探究,看得張成玲的脖子都僵住了。
薛靜娴才是最無語的那一個,什麽時候沈芸姝找她開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了?
沈芸姝約她她就一定要見面嗎!
最終她還是定好了酒樓等着沈芸姝過來......
沈芸姝今日來的匆忙,身上一股子的藥草味揮之不去,她進門口就立馬問薛靜娴:“你還記得那晚年宴你給我畫的圖嗎?”
薛靜娴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薛靜娴訂的是個包廂,隔音效果還算不錯,沈芸姝立馬倒了點茶水在桌子上畫了一個薛靜娴畫的圖案。
“這個圖案是你拿到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嗎?”
薛靜娴又點點頭,“主人給了我一張紙條,紙條上就畫了這個圖案。”
“那你知不知道八皇子的小名叫小悅悅,他的名字裏也有個‘yue’。”
薛靜娴沉默住,過了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八皇子梁燦的生母是個不怎麽讨喜的人,也極為善妒,她讨厭賢妃娘娘的盛寵不斷,也讨厭她的兩個孩子。但她矛盾的又極為羨慕皇上對賢妃兩個孩子的疼愛,八皇子的這個小名也是為了讨皇上喜歡,取了一個和泠月一樣的小名。可是八皇子本人十分厭惡,因此這個小名并沒有多少人知曉,哪怕知曉也不敢當着他的面說起。”
“所以你的主人想讓我殺的,很可能是八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