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早上,任延是在驚吓中起來的,因為他在睡夢中突然聽到了尚衡的一聲怒吼,接着門就開了。

任延麻利的從床上跳起來,連衣服都還沒得及穿好,更不用說頂着一頭睡了一晚上之後的亂糟糟的頭發,他不在意,相對于尚衡,他更加在意好不容易睡着了的邵希明,更何況他和尚衡之間,這麽些年過去了還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彼此的把柄加在一起都能繞地球好幾個圈了,不差這一個。

于是,尚衡在剛打開任延公寓的大門之後,就看到這樣一個任延:一頭松散蓬松而沒有型的頭發,一身像是在床上揉了一夜的皺巴巴的睡衣,一雙明顯還沒有睡醒的眼睛,但是,這雙眼睛卻有着一副犀利的眼神,準确的形容,更像是要吃了他的眼神。

“大清早,你敲死?”任延很不客氣,所以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不爽,那種明顯的憤怒之情,就算是尚衡再怎麽麻木不仁,也能品味出一點點的火星。

尚衡對于任延的起床氣,幾乎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習慣成自然。就是因為任延的起床氣,所以,自己才會有他家的鑰匙。為了避免有着良好的生物作息時間規律以及有着準時的生物鐘的尚衡總是在大清早的打擾自己睡覺,任延大方的把自己公寓的鑰匙給了尚衡,告訴他“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道理。尚衡顯然完全理解了任延這樣做的目的,所以他也總是趕在大清早的跑來任延的公寓裏面,這樣才能更好地發揮鑰匙的作用。尚衡只是奇怪,為什麽任延顯得如此不适應自己的到來?為什麽任延明明想大發他的起床氣,但是,卻還是有意識的放底了自己的聲音?為什麽任延今天變得如此不像任延?

尚衡不是傻子,他也是一個在讀博士生,所以,也勉強能算是一個高材生,一個有智商的高材生,于是,稍微推敲琢磨了一會,尚衡就有了比較合适的答案——“任延,你把誰拐帶回家過夜了?”

“關你什麽事?”任延不爽的瞪了一眼尚衡。

“哦,原來是把這個小孩子拐回家了啊!”尚衡無視掉了任延的怒視,伸手給後面那個站在任延卧室門口,臉上一臉迷茫的小孩子打了個招呼,“hello!小孩!原來你也在這裏啊!叫邵希明是吧?我叫尚衡,是你們任延學長的朋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你好!”

任延被吓得立刻就醒了,轉過頭才發現邵希明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起來了,就站在他身後,雙眼無神的看着自己。于是,立轉回頭,繼續瞪着尚衡,吵醒小孩,罪加一等。

尚衡可不管這麽多,更不想花時間去琢磨任延到底用眼神在跟自己交流些什麽。這是他一次看見邵希明,這個在任延的嘴巴裏面出現過無數次的名字,這個讓任延說喜歡的小孩。第一眼看上去,确實就像是任延形容的一樣,看上去是一個單純的孩子,沒什麽心思,也不會藏什麽心思,想的這裏,尚衡眼神有些複雜的看了一眼任延,如果是這樣一個小孩,那麽任延所要面臨的,可能真的就是前路渺茫了。

氣歸氣,但是,任延也明顯察覺到了尚衡從某個時間點開始看自己的眼神就變了,似乎有了一些同情與無奈的意味在裏面了。朋友始終還是朋友,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你的人之一,任延收回自己氣憤的眼神,沖尚衡說,“這麽早,你又來幹嘛?吃飯了嗎?”

“我這不是來你這吃的嗎?”

“你什麽時候給我交生活費?”任延不耐煩的揉了揉自己的頭發,他已經不記得這是尚衡第幾次來自己家蹭吃蹭喝,而且還這麽大清早這麽積極的來,掰着指頭算的話,一個星期至少也會來個兩三回的吧,任延已經不想再跟他計較些什麽了,轉過頭,看見還站在身後房間門口的邵希明,說,“希明,這是我朋友,尚衡。你不用管他,去洗臉刷牙吧,浴室牆上的櫃子裏面有新的牙刷、毛巾,杯子的話,你拿昨天喝茶的就可以了。快去洗臉刷牙吧,我來做早飯,然後送你去學校。”

看見邵希明聽話的進了浴室,尚衡三下兩下的跳到任延身邊,沖他挑了挑眉毛,把手從任延脖子上環了一圈,把任延拉向自己。

任延嫌棄的推開尚衡的手,不樂意的撇了撇嘴巴,說:“收起你那一副三八的嘴臉。”

“我這是關心你,你怎麽跟咬呂洞賓的那什麽一樣的不識好人心?”

“滾!”任延沒好氣的推開,在推開之前還是問了一句,“尚衡,你吃什麽?我家裏只有幾個雞蛋,和昨天剛從便利店買回來的面包了,你吃嗎?不吃就自己出去買!”

“早就買好了。給你!”尚衡提上自己剛剛進門放在玄關的袋子,拿到廚房遞給任延,說,“我上次來,就看見你家裏沒什麽吃的了,今天來你家之前去了趟沃爾瑪,給你買了點儲備糧,給你,喏,你喜歡的鮮蝦小馄饨,番茄醬,還有這些原材料,西蘭花,番茄什麽的,都給你買好了。我還帶了兩份豆花,我也不知道你這兒還有一個人,所以,只買了兩碗。”

“沒關系,我倒出來,重新裝到碗裏面去,相互勻一勻就好了。你呢,還是吃雞蛋餅嗎?”

“嗯,這是你比較拿手的東西,而且,做起來還簡單,不麻煩。”

“簡單?簡單怎麽不見你自己不動手?站着說話不嫌腰疼!”

“我不會!”

“我願意勉為其難的教你!”

“不用了。何必我們兩個都這麽勉為其難呢?”

兩個人在廚房裏面像往常一樣的鬥嘴,嬉笑打鬧,聲音整個屋子都能聽得見,邵希明一邊刷牙一邊默默聽着他們講話,他很羨慕任延有這樣的生活,有這樣的朋友,哪怕就這樣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都能夠明顯聽出來他們對于彼此的關心,更何況當事人們。只有互相關心的人才會知道對方喜歡吃點什麽,對方缺點什麽東西要買,邵希明羨慕極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媽媽對自己的好一樣,邵希明找不到更好的形容,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媽媽對他的好,那是一種不計回報的好,但是更多的時候,更像是帶着愧疚感一樣的想要多做點什麽去彌補,邵希明實在是羨慕,以至于鼻子都有些發酸的感覺,這些場景,這些對話是他渴望了很久,但是卻始終沒有的東西,于是,他放慢了刷牙洗臉的速度,就這樣在浴室裏面默默的聽着他們講話,默默的感受着那種幸福感,讓那種幸福感慢慢的也把自己包圍在裏面,直到聲音變得越來越小,只能聽到有聲音,卻聽不清楚他們在聊些什麽了。

幸福總是這麽短暫!

邵希明有些誇大其詞的感嘆,一只腳剛剛邁出浴室門的時候,看到了讓他一時之間有些腦袋死機的畫面:尚衡就站在任延的身後,臉上一臉的笑容,淡淡的,他把腦袋放在任延的肩膀上,小聲的在說些什麽。任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腦袋偏向一邊,尚衡有些不滿意他的躲閃,于是又霸道的把他的頭擺正,手裏還一邊去抓任延手裏的鍋鏟,兩個人一起翻炒着鍋裏面的蛋卷,偶爾互相頂上一句嘴。

明明是應該覺得奇怪的畫面,但是,在邵希明看起來卻仿佛有一種特別的和諧。所以,他又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步子,默默地回到了浴室裏面,對着鏡子,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眼睛裏面流露的渴望。

任延和邵希明沒有注意到邵希明的身影,他們正執着于自己的讨論,尚衡堅信,昨天晚上一定發生了什麽美好的故事,他喜歡聽故事,所以,現在正巴巴的求着任延告訴他到底都發生了一些什麽。而任延明顯十分的不樂意,他努力的推着正黏在自己身上八卦自己的尚衡,想要離他遠一點。這就是邵希明剛剛看到的所謂“特別和諧”的畫面,實際上有着十分“不和諧”的對話。

尚衡努力壓低自己的聲音,他聽見浴室裏面已經沒有了水聲,那個會害羞的小孩随時都會出來了,等到小孩真的出來了,任延就更加不會願意告訴自己關于“昨天晚上”這個美妙的故事了,于是,他使盡渾身解數,努力的說服任延:“你就告訴我吧,你是找了什麽借口把這個小孩拐帶回家的?你都做了些什麽?你們明顯昨天晚上是一起睡的,你休想騙我。”

“我什麽時候騙你了。我只是不告訴你而已。”任延維持着基本的理智,壓低了聲音不讓邵希明聽見他們的對話。

“哎,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啊,任延,咱兩誰跟誰啊?”

“咱兩誰跟誰啊!我警告你,咱兩可沒什麽關系!”

“咱兩沒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但是,最起碼的關系還是有的!”

“尚衡,我警告你啊,收起你三八的嘴臉和愛好,尤其不要往我身上打主意。”

“我什麽時候打你的主意了?小爺我從小看你長大,哪哪兒都看了,也沒什麽想法!我只不過是要你小小的透露下,你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

“睡得很好!完了!”

“小孩呢?睡得怎麽樣?”

“也很好!你夠了麽你!”

“你們兩個都睡得很好?”

“都睡得很好!行了麽你!”

“不應該啊!按說,像你這麽心懷不軌的人,都把人家拐進家門了,沒理由錯過機會啊!哎,拜托,你懂不懂機會稍縱即逝的道理啊!你懂不懂什麽叫做‘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你有沒有基本的文化常識水平啊!”

“你是不是真的每天就是鹹吃蘿蔔操淡心啊!”

“你是不是真的就柳下惠坐懷不亂啊!”

“他還沒坐我懷裏呢!”

“嗷,原來是時機還不成熟啊!要我幫你麽?助你一臂之力?”

“少吃點蘿蔔!盡操閑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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