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怎麽回事?”任延趕到尚衡說的那家醫院的時候就看見三個傷患坐在醫院的走廊裏面,顯得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其實三個人裏面,邵希明的傷最輕,估計只是動手的時候在哪兒刮了一下,蹭了一下,只是胳膊上有點破皮,倒是那個叫歐明的男人傷的更重一下,額頭上貼着的一小塊紗布讓人不由得開始猜想,紗布下面究竟藏着一條多長的口子。總之,看上去似乎比任延想的嚴重很多。
“學長,你來了!”邵希明原本是靠着牆坐着的,他和尚衡不熟悉,何況尚衡從看見歐明出現了,還傷的有些嚴重之後,也就顧不上他了,他想走來着,以他的性格,實在不适合和不熟悉的人呆在一起太久,但是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聽見了尚衡給任延打的那個電話,雖然任延的态度邵希明早就明了,但是,還是忍不住的留下來,這一刻當看見任延真的來了的時候,在酒吧時的那種委屈一下子就變成了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去酒吧的時候是一時沖動,就像是基于證明自己不像任延想的那樣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去的是什麽地方,也知道那地方可能會是一副什麽樣的場景,但是,他還是去了,盡管從走進去的第一秒鐘就因為裏面的混亂與嘈雜後悔了,但是,他還是堅定的進去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邵希明的固執,來自于他認為任延對他的輕視,所以,當看見任延的時候,一直強挺着的害怕就一下子崩盤了。
任延看了看眼睛紅紅的邵希明,他看上去就像是路邊走失的孩子,無助的樣子讓任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喉嚨裏面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顯得壓抑。
“行了,你帶他回去吧,我還得在醫院,歐明還要打一針,我暫時還走不了。”
任延拍了拍站在自己面前的邵希明,然後越過他走到尚衡的面前,他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邵希明在他與自己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臉上的表情有多難看。
但是尚衡看到了,所以,趕在任延開口之前,尚衡說:“走吧走吧,趕緊走吧。回去吧,這兒沒你什麽事了。”
但是任延沒動,他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歐明,連尚衡都沒有放在眼裏面,那眼神就像盯着一個敵人。
“你好,我叫歐明!”歐明大概也感覺到了來自于任延的那種不善,不論是誰被人用類似敵人的眼神盯上半天多少也會有所察覺的,所以歐明幹脆大方的站起來,禮節性的伸出手,而任延只不過低頭看了一眼,沒有絲毫友好的表現,而歐明似乎也沒有放在心上,連一絲尴尬都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淡定的把手收了回來,然後笑了笑,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尚衡注意到在這種尴尬的氣氛中,邵希明的表情正變得越來越難過,如果要形容,那麽剛剛如同走失一樣的邵希明,現在臉上的表情變得仿佛是被遺棄了一樣的難看,但是,卻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只是回過頭,咬着自己的嘴唇,定定的看着任延的背影,那一刻,尚衡覺得任延才是那個最殘忍的人。
“任延,這裏沒你什麽事了,趕緊帶上邵希明,該去哪兒就去哪兒。”一邊說,尚衡一邊用手去推任延,推了兩下任延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尚衡大吼道,“任延,你少多管閑事,不該你管的少管!還嫌事情不夠糟,不夠亂啊!”
任延這才如同回過神一樣的扭過頭看了看尚衡,身後是邵希明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任延說,“尚衡,你最好不要忘記,喝酒醉的死去活來,抱着我哭得死去活來的人都是誰!”
尚衡依舊沒有妥協,身後是歐明,他不允許像任延這樣的話來侮辱自己,讓他在歐明面前顯得可憐,卑微,面前是邵希明,他看到邵希明的眼睛在任延說話的時候瞪得大大的,牙齒如同要咬出血一樣的死死的咬着嘴唇,看着這樣的邵希明,突然有一種看到自己的感覺,他覺得這個樣子真的很可憐,不管他承認還是不承認。
尚衡大喊:“任延,我用不着你來可憐我!廉價的同情我不要,用不着你在這裏裝好人,裝聖人!”
然後任延就笑了,仿佛尚衡剛剛講了一個笑話,一句話也沒有說的,轉身就走了,走之前他拉上了邵希明,他覺得邵希明的手有點涼,看着邵希明紅紅的眼睛,臉頰上的淚痕,還有胳膊上的傷口,任延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拉着邵希明就走了。
一路上邵希明都沒有什麽話說,他有點不敢說話,因為任延現在臉上的表情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嚴肅,他印象中的任延從來都是溫溫柔柔的笑着,哪怕那天他從任延家裏面摔門出來的時候,任延也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想到這些,邵希明心裏又不由自主的閃過一陣寒顫。
任延問也沒問,就直接把邵希明帶回了自己的公寓,邵希明身上的傷口需要處理一下,但是他不确定在他們那個大學本科宿舍裏面會不會有這些東西,所以,他把邵希明帶回了自己的公寓,一直到他給邵希明的傷口上好藥,兩個人也沒有一句話,那個樣子的邵希明溫順的就像是一只貓。
“疼嗎?”任延問道。雖然傷口看上去并不十分嚴重,但是,當藥棉沾上邵希明的皮膚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輕微的顫動,一定很疼,任延是這麽認為的。
“不疼!”邵希明低着頭說。
“酒吧那種地方,以後別去了,今天幸好尚衡也在那裏,不然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尚衡給你打過電話了?”他聽見最後一個電話的時候,尚衡說——你自己掂量掂量,要不要過來吧。所以當看見任延趕到醫院來的時候,邵希明心裏居然還有一絲的慶幸,幸好,掂量的結果顯示,自己還是挺重要的。
“嗯,打過了。”
“你讓他帶我回學校的?”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邵希明開始追讨自己意料中的那個原因。
“嗯,如果沒有接下來這檔子事,他現在應該已經把你帶回宿舍了,所以,酒吧很危險,今天你能遇上尚衡,但是不一定每次都這麽恰好有人幫你,所以,以後別去了,聽見沒?”
“你管我?”邵希明突然仰起頭,眼睛死死的盯着任延。
任延嘆了口氣,在邵希明身邊坐下,說,“我不是管你,這是為你好,為了你自己的安全。”
邵希明又低下頭,想了想,說:“任延,你願意管尚衡的閑事,為什麽不願意管我呢?”
又想起尚衡在醫院沖自己大喊大叫的場景,不過他并不怪尚衡,因為他相信如果不是尚衡那樣趕他走,歐明臉上的傷口可能會要重新包紮一下了。
任延說:“他是我朋友,不是閑事。”
“你喜歡尚衡嗎?”
“別亂說。”
“我就問你喜歡他嗎?你就告訴我答案就行了。那個男的,尚衡明明喜歡的就是那個在酒吧裏面的男的,跟你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連他自己都說你是多管閑事,你為什麽還是把他放在心上。”邵希明“騰”的站起身來,對着任延喊,“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你為什麽就不願意多看我一下,我有那麽讓你讨厭嗎?”
“希明!”任延有種有口難言的感覺,他應該用什麽樣的語言來跟邵希明解釋,他怎麽會讨厭他這個事實呢,他一直堅信,這個世界上他最放在心上的人就是邵希明,那個位置,那個高度,從來沒有人可以替代。
“如果不是,你就告訴我。”蹲下身來,蹲到任延的面前,邵希明的聲音顯得略微有些低沉,“任延,如果不是,你就告訴我,告訴我我腦子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只是胡思亂想,你告訴我。”
好像之前所有的堅定在這一瞬間被邵希明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打碎了,碎成一地,碎的徹底,任延把邵希明拉起來,說:“希明,我比誰都喜歡你,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擔心,才會害怕,因為我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的感情,比什麽都脆弱。”
這是任延第一次在邵希明面前用“喜歡”這兩個字這麽直白的表達自己對于邵希明的感情,他以為這會很難,但是,真正說出口的時候他才發現異常的簡單,他平靜的跟邵希明講着自己的故事,講着故事裏面那個男生,從第一眼就喜歡上一個人的故事。講故事的時候,任延發現,他可以很淡定的講,就好像講着別人的故事。
邵希明說:“那他為什麽不開口?卻還要另一個男生一次兩次的踩着尊嚴來找他,然後再把他趕走?”
任延說:“因為害怕。流言蜚語是比真刀實槍還要可怕的東西,它殺人的時候,連血都看不見。”
“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