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任延發誓,他真的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在聽邵希明講話,每一個字都曾經是他最最希望從邵希明口中說出來的,但是等到他今天真的能夠親耳聽到這些話的時候,相對于原本預想的那種期待與興奮,連任延自己都驚訝于自己的淡定。
邵希明說,“學長,我喜歡你,就像喜歡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明明覺得很開心,卻又有一絲絲心酸用了上來,然後漸漸的沖散了那種微笑的幸福感,任延沒說話,看上去就好像始終無動于衷,至少在邵希明看上去是這樣的。
邵希明說:“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是嗎,學長?”
又是這樣的稱呼,任延不自主的蹙了蹙眉頭,沒說話,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在邵希明看來就好像是把一顆石子扔進了那篇叫做任延的海裏面,連一絲絲漣漪都沒來得及看見就已然沉沒了。
邵希明放下手裏面的筷子和碗,坐直了身體,移了移凳子以保證他能夠坐在任延的正前方,讓任延只要提擡起頭就能夠看到自己的眼睛,只可惜任延到最後也沒有擡起頭,沒有看一眼,就把一切都隔絕了。
邵希明說:“任延,你始終覺得我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說什麽話都不經過大腦吧?”話說了一半,邵希明不自然的“呵呵”笑了兩聲,又繼續說道,“看我今天來找你,纏着你買菜回來做飯吃,你是不是覺得就像看一個笑話?你妥協,你答應也只是因為你懶得跟我這樣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多說話吧?任延,你說說看,在你眼裏,我現在這樣是不是算是死纏爛打,你是不是特別煩?”
“沒有,邵希明,你想多了。”
“是嗎?我想多了?”邵希明勾了勾嘴角,不耐煩的說,“任延,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我不需要理由,就只要你一句話,一個回答,我剛剛說的我喜歡你,你能答應嗎?”
任延搖了搖頭,說:“希明,你還太小,根本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呵呵,說到底還是不相信我的意思,還是把我當一個小孩子來看,任延,我是不是還應該特別感謝你這麽為我着想啊?”邵希明站起來,說,“任延,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就算這是一種不應該有的奇怪的感情,你以為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是你,任延,是你讓我有這種感情的,你把我拉到這條路上來了,然後再一個字一個字的把我趕走,任延,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很殘忍?之前是我太幼稚,太孩子氣,還以為什麽都懂的,在這兒不懂裝懂,你笑話看夠了,我走了,再見。”
任延應該算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腦子裏面現在慢慢回蕩的都是邵希明剛剛的一句話——“就算這是一種不應該有的奇怪的感情,你以為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所以,直到邵希明開門出去了,然後再用盡全力的把門帶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任延也沒有回過神來,他只想着,也許真的是怕什麽來什麽,盡管自己再怎麽想着懸崖勒馬,也終究是拉着邵希明一起跳下了懸崖,邵希明說的對,如果不是自己,可能事情不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說不出心裏面是什麽感覺,只是覺得郁悶,覺得壓抑,覺得快要發瘋了,任延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就已經看不見邵希明的身影了,站早樓上,從窗口往外看的時候,只看到偶爾幾個人經過,說說笑笑的學生模樣,但是,沒有一個如同邵希明那樣,帶着一身青澀的表情和背影。
任延想,這一刻,他應該把邵希明傷害的體無完膚了,邵希明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對于如同邵希明那樣性格的人來講,今天能夠站到他面前來,跟他講這麽多,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氣,這應該是他長這麽大以來做過的最勇敢的一件事情,對于像邵希明這樣連打架都沒有經歷過的小孩來講,應該也是最出格的一件事情了。但是很奇怪的,也正因為這樣想,任延突然之間就釋然了,他覺得自己今天對于邵希明的冷漠是最正确的選擇,也許他今天會傷心,會難過,但是,對于像這樣來到他面前就已經花光了所有勇氣的邵希明來講,如果走上這一條路,那麽所要面對的未來,就不單單是用勇氣就可以支撐下去的了。
任延覺得,有時候放棄,也是成全對方。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種成全只不過是他自己認為的,有時候一種成全只是對自己而言,而對于別人,可能是更深一層的傷害。
很可惜,當任延接到尚衡電話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尚衡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任延正在寫論文,坐到電腦面前開始查資料、寫論文的時候,任延才覺得自己真的已經很久都沒有看過書了,似乎很長一段時間裏面自己的精力都放在了邵希明的身上,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可惜,還是沒有處理好和邵希明的關系。但是,任延萬萬沒想到,自己想的沒處理好,居然會是這麽嚴重的程度。
尚衡在電話裏面一種吊兒郎當的樣子,從任延把電話接通開始,就只聽得見尚衡在電話那頭笑的花枝亂顫,除了尚衡放肆的笑聲,就是背景音裏面巨大的音樂聲,嘈雜的環境與任延這邊的安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任延說:“尚衡,你要是打電話就為了來炫耀你的私生活,我就挂了,不用這麽浪費電話費,何必呢!”
“楓少,你猜我現在在哪兒?”
“你猜我猜不猜!”其實不需要猜,光聽聲音就能知道那是酒吧,正因為知道,任延才會這樣愛理不理,以前的尚衡不會去這樣的喧鬧的地方,從骨子裏面來講,尚衡還是一個比較保守的男生,這種地方以前尚衡連從門外面路過都會不由自主的緊張,但是,從幾何時,尚衡也成了那些在舞池裏面扭動的人中的一員。
原來很多人都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變得不一樣了,不知道這樣的變化算不算是成長,如果是,那麽成長真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那個叫歐明的男人改變了尚衡太多太多,包括整個人的生活态度。
“你要挂電話?”尚衡的耳朵很好,立馬就聽出了任延語氣裏面的不耐煩,他明白任延為什麽會有這種冷嘲熱諷的語氣,但是,現在這個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他抓到了任延的軟肋,一個足以讓任延就算再怎麽不耐煩,都會丢下手裏面所有的事情跑過來的軟肋,至少尚衡是這麽覺得的。
“是,現在,立刻馬上就挂!”
“我在酒吧裏面碰到了你家的小朋友,這樣你也要挂我電話嗎?”尚衡嘚瑟的笑了笑,任延感覺自己能看見尚衡在那邊犯賤一樣的笑着。
“你們在哪兒?”
“你要過來嗎?”尚衡覺得這個問題簡直多此一舉。
但是,任延說,“我不過來了,你把他送回學校去!”
“哦,啊?”尚衡覺得自己的耳朵絕對出現了問題,他居然聽見任延在電話那邊淡定的說他不過來了,然後把邵希明托付給了自己,讓自己把他送回學校。“喂,你有沒有搞錯!這小子跟我沒什麽關系吧,我為什麽要幫你把他送回學校,而且,我才剛到酒吧,憑什麽還沒有玩盡興就要走啊!我是付了錢才進來的!”
“尚衡,我警告你,你要是現在不趕緊帶着邵希明出來,你猜我有什麽辦法讓你身敗名裂!”
那語氣,尚衡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從小到大,自己實在是有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捏在任延手裏面了,所以說,有一個從穿開裆褲就認識的朋友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情,尚衡還想做最後一次的垂死掙紮,“任延,難道你真的不過來了嗎?我和那小孩也不熟,這樣不好吧!”
“尚衡,你去還是不去!”
“去!”尚衡在任延強硬的語氣中習慣性妥協了,只是在挂斷電話之前說了一句“楓少,你記得這次是欠我的,達木上次說的那個劇,咱兩互相換個角色吧!”
“我怕咱兩一換角色,達木就直接換人了!”話一說完,任延就把電話挂了,連最後一句抱怨都沒有讓尚衡說出口。
其實,從邵希明剛剛進入酒吧的時候,尚衡就已經注意到他了,因為邵希明的樣子與整個酒吧的氣氛簡直格格不入,臉上一臉的迷茫,帶着第一次闖進酒吧的那種膽怯,那個時候尚衡就在心裏面想,也許所有的事情因為這一瞬間就變得不一樣了,所以他滿懷信心的給任延打了電話,只不過最後任延的反應和他原本想的,似乎不太一樣。
走到邵希明身邊的時候,他身旁早就已經圍上了幾個人,這裏是酒吧,像這樣的搭讪行為自然随處可見,何況邵希明看上去溫順的就像一只掉進了狼群的羊,看得出來,不會喝酒的邵希明現在已經是酒醉微醺了。
尚衡無奈的笑了笑,看着圍在邵希明身邊的男人,猜測着這小孩究竟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不過,更佩服的是任延,居然真的沒有來,尚衡敢肯定,任延一定猜出了這裏是什麽地方,所以,才會在猶豫之後把邵希明交給了自己,他敢打賭,如果邵希明看到任延來這裏接他,那麽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少年娃,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就敢來這裏喝酒,要知道這裏的酒不是那麽好喝的!”
邵希明擡了擡眼皮,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又低下了頭,居然開始在腦袋裏面浮現出任延的樣子,和這些人相比,任延幹淨的就像是遠離塵嚣的隐士。
“來這裏光喝酒,有什麽意思?看你一個人沒人陪,怪可憐的,不如……”
“誰跟你說他是一個人的?”尚衡覺得自己如果再沒出現,邵希明今天可能就走不出這個酒吧了,不知道如果真的發生了,任延到時候會作何感想,不過,尚衡現在更有興趣的點在于,能讓邵希明來這種地方的那個理由,和那位挂斷電話的楓少有沒有關系。
邵希明不耐煩的扭頭轉向聲音的來源,他覺得這些人的聲音就像是一只只的蒼蠅,在空氣裏面“嗡嗡”的叫人心煩,只是沒想到扭過頭正對上尚衡的眼睛,笑眯眯的樣子讓邵希明一下子就愣住了,仿佛酒都醒了一半,呆呆的望着尚衡。
“跟我走吧,這不是你能來玩的地方。”尚衡一把把邵希明拉到了自己身邊,帶着他就準備往外走,卻被那些人攔了下來。
“你說走就走啊!問過人家少年仔的意見了嗎?”對面那個男人一臉嬉皮笑臉的樣子,讓尚衡已經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在揮出去的前一刻被人握在手裏面攔下了,然後就聽見身後有個聲音說,“說走就走,跟你們似乎沒什麽關系吧!”
這聲音讓尚衡不由自主的凍在了原地,他相信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就跟剛剛邵希明看見自己的表情應該一模一樣,因為站在自己身後的是歐明,他握着自己舉在半空中握着拳頭的手,臉上一臉嚴肅堅定的表情,看着對面的那一群起哄的人。
“呵呵”對面的人似乎還不死心,“沒想到你們的關系還挺複雜,多一個人也多餘,不如留下一個給我們好了。”
歐明臉上的表情已經很難看了,像這樣胡攪蠻纏的人他一向采用最直接的辦法,用拳頭說話,這個世界上想來弱者服從強者,只是今天身邊多了一個已經傻掉了的尚衡,還有一個什麽都不會的邵希明,所以歐明有點吃虧,等尚衡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圍的擺設都已經被摔得不成樣子了,連歐明的臉上都被劃開了幾道血口子。
“你怎麽樣?”
“終于不走神了!”歐明無奈的笑了笑,說,“你要是再晚點,我可能還要更難看一點!”
雖然心裏面有很多很多的話,很多很多的疑問,但是,對上歐明臉上的傷口,再多的話也就只能先壓下了,又看了一眼真的傻掉了的邵希明,尚衡覺得事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糟糕過。
雖然明白這個時候不應該給任延打電話,但是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掏出手機給任延打電話,尚衡說:“任延,我現在要帶着歐明去醫院,邵希明胳膊上也有幾道血口子,不然你到市醫院來找我們,小孩,你可能要自己帶走。”
電話那邊還弄不清楚狀況的任延只聽到說邵希明受傷了,于是劈頭蓋臉的如同機關槍掃射,尚衡不得不打斷他,說:“任延,你有這麽多想問的,不如自己過來問好了。歐明也受傷了,所以,你們家小孩,我可能顧不上那麽多,你自己掂量掂量,要不要過來吧。”
挂斷電話,尚衡看了一眼邵希明,又看了一眼歐明,說,“走吧,去醫院吧,今天真是出門沒看黃歷!不吉利!”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準備考注會,雖然今年的打算只是去适應一下環境,但是,難免心裏面還有點好強的因子在作祟,于是,昨天寫好的東西,忘記了更新。。。。大清早,補上,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