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感受到了夢中家的樣子和味道”

“我們開客棧這麽多年,一天接待兩個昏迷客人的情況還是頭一回遇到。來,惠心,幫我把他撐起來,我看他像是低血糖休克,先喝點熱的葡萄糖水,等醒了再讓他吃點營養的東西應該就沒事了。”傅業勤端着一碗水對張惠心說。

“我看這兩小夥子相貌都挺英俊也都挺面善的,住在‘湖霜’這個皮膚白一點,一米七五左右,住在‘山岚’那個皮膚黑一點,一米八五左右。這大過年的一個人出來的應該都是單身,不知道我們飛鴻能不能看得上。”張惠心一面幫着扶起已經躺在了床上的張愛來的上半身,一面若有所思地對傅業勤說。

“你這人真是瞎操心。你可小聲點,別讓這個新西蘭華人聽到了還以為住進了謀財謀色的黑店。”

“估計他這一路上為了保護好他父親的骨灰盒又不給別人添麻煩都沒怎麽吃東西喝水,你看他嘴唇都幹成這樣。唉,沒人疼的孩子,我看着都心疼。”張惠心壓低了聲音,嘆口氣說,眼角有些濕潤。

張愛來意識模糊地喝了他身體極度渴望的熱水,感覺舒服了很多,閉着眼睛輕輕地說了句:“謝謝。”

張惠心和傅業勤幫張愛來脫了外套,蓋上被子,又把“湖霜”的窗戶關上,空調打開。

“飛鴻為了做一頓飯菜給她爸爸慶生已經忙了一上午,這會兒正在房間裏休息。我們就別再去打擾她了。等個把小時我去廚房熱一些飯菜,你再回來把這個小夥子叫醒了來吃點東西。‘山岚’房間的那個小夥子就暫時不用叫了,讓他多睡一會兒。”張惠心對傅業勤說。

“好,”傅業勤一邊點頭一邊摸了摸後背,咧了咧嘴。

“怎麽了?背不舒服?”

“今天背那個醉酒的小夥子,他前胸衣服裏揣着一個硬邦邦的小東西把我背硌得生疼。”

“他挺可憐的,大過年的沒爹沒媽,養父母又不心疼他。估計也沒地方可去才獨自跑到山上喝悶酒。就讓他在我們客棧多住幾天吧,反正現在也是淡季沒什麽客人。”

“這個得問問飛鴻,畢竟這家客棧是她的。”

“我估計飛鴻肯定會答應。她可是活菩薩心腸。開客棧這麽多年她做的好事還算少嗎?明天又要開始給霧蓮山放寒假的學生免費上英語課了。”

“飛鴻這姑娘就是心腸太好,總是為別人考慮,自己的事情反倒不怎麽放在心上。”

“你擔心什麽?我反正是不擔心。飛鴻吉人自有天相。”

睡了一個多小時的張愛來在一陣重新襲來的饑餓中醒來,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這香氣斷斷續續又十分真實,對食物的渴望讓他在床上坐了起來,順着香氣飄來的方向使勁兒地嗅鼻子。

“湖霜”的房門和窗戶都關着,那香氣應該是透過門縫飄進來的。時差和饑餓讓他有點記不起自己身處何方,他正努力回憶時“湖霜”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e in, please.”張愛來下意識地說了句英文,見到沒有動靜,他才恍然大悟,趕緊用中文說,“請進來。”

傅業勤打開房門,笑着問張愛來:“睡醒啦?想不想來和我們一起吃點東西?”

“當然想!”張愛來欣喜地從床上一躍而起,說,“我在飛機上沒怎麽沒吃東西,餓壞了。”

他迅速地穿好衣服和鞋,跟傅業勤來到客棧的大廚房。

那邊張惠心已經在廚房的八仙桌上擺滿了熱好的飯菜,除了吉飛鴻做的幾道菜外,她還燒了一大碗菌菇湯。

“來,快來吃。”張惠心早已擺好了三雙筷子,笑着對張愛來打招呼。

“好,謝謝!”張愛來終于找到了那股誘人香味的來源,興奮得有些手足無措。

“對了,我們該怎麽稱呼你?我看你護照上寫的是英文名字。”張惠心問。

“我英文名字叫Alex. 但爸爸給我起了一個中文名字叫張愛來。”張愛來坐下來說。

“好,小張,我叫張惠心,這是我老公,叫傅業勤,你就叫我張姐,叫他傅大哥就好。我們看你那麽孝順,都挺感動的。你一路上太餓了,剛才暈倒的時候我們給你喝了點葡萄糖水。”張惠心說。

“謝謝你們,張姐,傅、傅大哥。”

“來,小張,快別說了,再說又要餓暈了,”傅業勤招呼張愛來說,“趕緊吃點熱菜。”說完用公筷給張愛來夾了一塊吉飛鴻做的辣子雞。

“謝謝。”張愛來把辣子雞放進嘴裏嚼了嚼,半天沒說話。

“怎麽?合不合胃口?”傅業勤問。

“你要是覺得辣就吃點酸菜魚,這個比較清淡。”張惠心用公筷給張愛來夾了一塊魚肉放在碗裏。

張愛來還是沒說話,一滴眼淚從他的左眼緩緩地流了下來。

張惠心和傅業勤面面相觑,不知道張愛來怎麽了。

“小張,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張惠心擔心地問。

“對辣椒過敏?”傅業勤問。

張愛來用左手擦掉了那滴眼淚,像是經歷了短暫的靈魂出竅後醒了過來,他吞下那塊沒有骨頭的雞肉,聲音有些哽咽地問張惠心:“張姐,這個辣子雞是你做的嗎?真好吃!”

“她哪裏有這麽好的手藝,”傅業勤有些揶揄地笑道,“這辣子雞是我們客棧的女老板飛鴻做的。”

“就知道多嘴。”張惠心用手在桌子下面擰了傅業勤的大腿一把。

“怎麽了?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辣子雞?眼淚是感動出來的還是辣出來的?”傅業勤越來越覺得張愛來挺有意思的,忍不住打趣他。

“以前吃過爸爸做的辣子雞,我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他去世之後我以為再也吃不到那樣的美食了。今天吃到的這個辣子雞竟然和爸爸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好吃那你就多吃一點。”張惠心又給張愛來夾了一塊辣子雞。

“對,多吃點。在我們店多住幾天。”傅業勤開心地說。

“我能見一見你們女老板嗎?”張愛來停下筷子眼巴巴地望着張惠心和傅業勤。

“這個嘛,現在不行,飛鴻今天為了做菜累了一上午了,這會兒正在自己房間休息。”傅業勤說。

“別着急,反正你也不着急走,能見到我們飛鴻。”張惠心邊說邊竊喜。

“你們說她忙了一上午就是為了做一頓飯菜嗎?她知道我今天要來嗎?”張愛來兩眼放光地問。

“她是以為一個朋友要來,但後來那個朋友臨時有事情不來了,所以飯菜都沒有動。”張惠心靈機一動。

“哦,這樣啊,”張愛來顯得有些失望,說,“她那個朋友一定對她很重要。”

“是啊,很重要。”張惠心和傅業勤一起附和。

三個人一邊吃一邊聊着天,張惠心和傅業勤不停地給初來咋到有些腼腆的張愛來夾菜,張惠心中途又給幾道菜加了點溫。不知不覺兩個小時就過去了。

張愛來用餐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說:“這桌菜和爸爸做的一樣可口。如果你們女老板飛鴻能到新西蘭來,我家的中餐館就不用關門了。”

“不僅不用關門,還能開出分店,從新西蘭一路開到澳大利亞去。”傅業勤說,他看了正努力想明白的張惠心一眼,有些為自己豐富的地理知識而驕傲。

“誰要咱們飛鴻離開我都不同意,”張惠心故意露出嗔怪的表情,說,“我們飛鴻就愛這霧蓮山。”

“誰說我要離開?”吉飛鴻站在門口問。

最先轉過身看到吉飛鴻的是張愛來。剛補了一個午覺醒來的吉飛鴻面色紅潤、雙目閃亮,頭頂伸出發髻的木簪露出兩小塊花朵形狀的白玉熠熠生輝,深藍的冬裝旗袍外面披一件玫瑰紅大衣,在照進走廊的陽光映襯下散發出一種溫婉的氣場,讓歷經了喪父之痛和旅途之苦的張愛來忽然間感到了一股直抵內心深處的暖意,一時間竟然看得出神。

“飛鴻,你醒了。”張惠心留意到張愛來的神情,在一旁安靜而會心地笑了,她站起來準備收拾碗筷,“我們正開玩笑呢,說你的手藝這麽好要是去國外肯定能開出連鎖餐館來。”

“飛鴻,我介紹一下,這就是那個從新西蘭來的客人張愛來,”傅業勤說,“他這一路上為了保護好父親的骨灰盒,沒怎麽吃東西,剛到房間的時候就暈倒了。”

“沒有,沒有,我身體一直很好的,”張愛來突然很想在吉飛鴻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他着急地辯解道,“大概是因為有些水不服土。”

“是水土不服!”傅業勤和張惠心一邊糾正一邊大笑。

吉飛鴻也捂着嘴笑彎了腰。

“飛鴻,謝謝你做的菜,個個都很好吃,”張愛來紅着臉說,“它們讓我想起了我爸爸做的菜,特別是這道辣子雞,簡直和我爸爸做的一樣好吃。”張愛來指了指桌上那個空盤子。

“愛來的爸爸是新西蘭第一大城市奧克蘭的中餐大廚師。”傅業勤介紹說。

“你有沒有繼承你爸爸的廚藝?”吉飛鴻問。

“沒有,我爸爸覺得做廚師太辛苦,從小就不讓我進廚房,我什麽都沒有學會。”張愛來輕輕嘆口氣,說,“他去世之後我們的中餐館就關門了。新西蘭太小,要找到能留住老顧客的新廚師很難。”

“那你母親呢?”傅業勤記起來這一頓飯聊天的功夫也沒聽張愛來提及過自己的母親。

“就你問題多。”張惠心瞪了傅業勤一眼。

“我七歲去了新西蘭之後就再沒有見到過她。”張愛來把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一邊回答一邊側過頭看門外,門外除了四川冬日珍貴的陽光外什麽也沒有。

“她怎麽了?”傅業勤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她沒有等爸爸回中國接她到新西蘭和我們團聚,就和一個同鄉重新組建了家庭去廣東那邊生活了。她和爸爸當年在鄉下結的婚,只辦了酒席沒有辦結婚證,所以她要離開我們誰也攔不住她。”

大家一陣沉默。

吉飛鴻從消毒櫃裏取出一個馬克杯接了一杯飲水器裏的熱水問張愛來:“你想喝點什麽?這裏有速溶咖啡和紅茶。”

“能給我來一杯咖啡嗎?謝謝。”

把泡好的咖啡遞給了張愛來,吉飛鴻又拿起兩個咖啡色的保溫杯接了兩杯熱水,用勺子從一個罐子舀了兩勺茶葉放進保溫杯裏遞給張惠心和傅業勤,最後才拿起一個玫瑰紅的水杯,給自己泡了一杯玫瑰茶。

四個人坐在一起捧着各自的杯子看着氤氲上升的熱氣想着心事的時候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這時忽然有人出現在廚房的門口,問:“我可以再要一杯熱水喝嗎?”

四個人轉過頭去,看到鮑天意依着門框,有些腼腆地望着他們。

“醒了?進來一起喝茶。”傅業勤從八仙桌下面拖出一個凳子,招呼鮑天意進來坐。

“你喝醉了,倒在那塊茶園旁邊的幹草地上,是老傅把你背回來的。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張惠心問。

“謝謝傅師傅,我叫鮑天意。魚、包鮑,天遂人意的天意。”鮑天意坐下來,和大家點了點頭,臉上的紅潮還沒有褪去。

“中文名字真有意思,每個人的名字都有特別的意義,不像在西方,你在一個大超市裏叫一聲Jack, 至少五個人回過頭來答應你。”張愛來說,“真感謝爸爸給我起了這個中文名字。”他話音還沒落下,幾個人都大笑起來。

“我姓張,叫我張姐好了,這個小夥子叫張愛來,是專程從新西蘭到霧蓮山來為他去世的父親找墓地的孝子。這一位是我們客棧女老板吉飛鴻。”

“謝謝各位收留我。”鮑天意看了吉飛鴻一眼,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是應該好好感謝傅師傅,”吉飛鴻對鮑天意微微一笑,站起身去碗櫃一邊拿杯子倒水一邊說,“退耕還林好多年了,如今這霧蓮山上的植被越來越好,最近幾年不僅有野豬還有狐貍和狼出沒。要不是傅師傅及時背了你回來,你在那片茶山上睡到天黑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

“謝謝傅師傅,給你們添麻煩了。”

“喝杯紅茶暖暖胃吧。”吉飛鴻把一個泡了茶的紫砂杯小心地遞給鮑天意。

鮑天意去接那個紫砂杯時,觸碰到了吉飛鴻細長的無名指,吉飛鴻趕緊把手縮了回來,幸好這時候鮑天意已經把紫砂杯穩穩地接住了。

“小鮑,你要沒什麽事的話可以在我們客棧多住幾天。”傅業勤說。

“謝謝傅師傅,我就住今晚上,明天還要回城裏的茶葉鋪子。快過年了,買茶送禮的人不少。”

“那你有空就來我們客棧坐一坐。”張惠心說。

“好,謝謝傅師傅和張姐,我的茶園就在霧蓮山,我會常來坐一坐的。”

“有什麽好茶葉可以順便捎點過來,你看,我們傅師傅和張姐都是愛茶之人。”吉飛鴻笑着說。

“沒問題。霧蓮山上其它茶園的茶樹都是三年見收成的品種,我茶園裏的茶樹是五年見收成,茶樹的品種好,茶葉的口感也好。等春天出了新茶就送過來請你們嘗一嘗。”

“要有往年的也行啊,可拿來抵今晚上的住宿和今晚加明早的夥食費。”吉飛鴻吹了吹杯子裏漂浮的玫瑰花瓣,笑盈盈地調侃道。

“那也行。我茶鋪裏還有一些今年的明前綠茶,口感很醇正。”

“那好,一言為定啊。今天傅師傅背你回來那麽辛苦,也算是犒勞犒勞他。”吉飛鴻說。

“不愧是客棧老板娘,果然是義利分明。”鮑天意呷了一口紫砂杯裏的紅茶,說,“這應該是福建桐木關産的正山小種,有獨特的松煙香。”

“沒錯。這是幾天前一個住店的客人專門從福建寄過來送給我們客棧的禮物。”吉飛鴻呷了一口玫瑰水慢吞吞地說。

“中國人總是很大方,”張愛來為終于能插上話了而有些激動,“我爸爸的中餐館裏有時候會有無家可歸的人進來說肚子餓,這時候我爸爸和餐廳裏的師傅們不會趕那個人走,會現做一頓熱的餃子或者面條送給那個可憐的人吃。”

“你爸爸的心腸真好,和我們飛鴻的一樣好。我們客棧前幾年也資助了霧蓮山的幾個孤寡老人。這幾年民政把孤寡老人接到了新建的養老院,逢年過節飛鴻都會和我們去看望他們。”張惠心說。

“你爸爸的事你打算怎麽辦,這霧蓮山公墓的墓穴兩年前就銷售一空了。你爸爸以前是這霧蓮山的人嗎,中國這麽大為什麽他偏偏要選這霧蓮山?”傅業勤問。

“我爸爸是四川另一個小地方的人,小時候家裏很窮,他被爺爺和奶奶寄養在一個親戚家裏,那個親戚當時就住在霧蓮山,親戚後來去新西蘭打工,再後來就定居奧克蘭了,我爸爸成年後是經過他們擔保去新西蘭當廚師的,他常說在霧蓮山度過的童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這事我們再想想辦法。”吉飛鴻若有所思地說,“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備備課了。明天是藍蓮花客棧英語學校開學的第一天,得給學生們準備一點有趣的東西。”

“英語學校?”鮑天意好奇地問,“你們客棧旺季接收旅客,淡季就改辦教育嗎?”

“飛鴻以前是中學英語老師,非常受學生歡迎。後來她到霧蓮山來開了這家客棧,發現霧蓮山學生們的英語口語都不怎麽好,就在每年寒暑假辦免費的英語興趣班給當地的中小學生們。”張惠心說。

“霧蓮山凡是家裏有學生的沒人不知道飛鴻的英語教得好而且還免費。一放假這裏的家長們都想把孩子往藍蓮花客棧送,比城裏那些家長給孩子報幼兒園還火爆。我們是提前三個月把名額跟學生定好的。”傅業勤很得意地向鮑天意和張愛來介紹。

“我一直很想學英語,我的茶葉店裏有時候也會有外國人光顧,我很想和他們聊一聊中國的茶文化,但是英語太有限了。你上課的時候我可以來旁聽嗎?”鮑天意問。

“可以啊,只要你有時間,你可能比較适合上下午的課。上午的課開給小學生,下午的課開給中學生,更深入和複雜。”

“好啊。那一言為定啊。我這幾天回去見一個朋友順便打掃一下茶葉店就回來上課。”鮑天意激動地說。

“你剛才不是說要忙茶葉店的生意嗎?”吉飛鴻問。

“沒關系,我可以交給一個朋友打理。”鮑天意果斷地回答,一點也不為自己改變主意而臉紅。

“那中午你得幫着做做飯,有幾個小學生住得很遠,上午上完課要吃了午飯才回家。”吉飛鴻抛出條件。

“沒問題,以前我在部隊的炊事班幹過。”

“我也可以來幫忙嗎?”張愛來終于鼓起勇氣問,“我七歲到新西蘭就一直學英語,上學和工作的地方都是講英語的。我可以給你當助教。”

“當然歡迎了。明天給學生們上課的主題是:那些我向往的地方:Places I want to visit. 要不我們現在就都回各自的房間準備一下?”

“好,我可以先給學生們講一講那些我到過的地方。我去過一些國家,有許多有趣的經歷,也拍過很多有意思的照片,都存在我的電腦上。我今天先回去整理一下。”張愛來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從凳子上嗖地站了起來。

“今天下午的茶話會就到此吧。張姐、傅師傅,麻煩你們把客棧的餐廳整理一下,把寫字板擺出來。”

“好。”張惠心和傅業勤站起來準備勞動了。

“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鮑天意有些迫切地問。

“你幫忙準備一下今晚和明中午的飯菜吧。櫥櫃第二層放了些熏好的香腸和臘肉。需要先用熱水泡一下然後清洗一下。第三層放了一袋野山菌,是一個學生的家長送來的,也需要用水泡一下準備明天用。客棧右面的菜地裏種了些白蘿蔔、紅薯、土豆和青椒,你去摘點青椒、拔兩根蘿蔔挖幾根紅薯和幾個土豆洗幹淨。冰箱裏還有幾斤學生家長送來的牛肉。今晚上就燒一盆白蘿蔔炖牛肉,炒一個青椒土豆絲,煮一盤香腸和臘肉,再煮一鍋紅薯稀飯就夠我們五個人吃了。”吉飛鴻幹脆利落地交代了任務。

“沒問題,立即照辦。”鮑天意很開心自己的廚藝在藍蓮花客棧有了用武之地。

“你們加一下藍蓮花客棧的群:Blue-lotus Hotel,WI-FI的賬戶和密碼就擺在前臺。有什麽事我們可以在群裏交流。”吉飛鴻說。

“好,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做事吧。晚飯見。”張愛來說。

“晚飯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廚藝。”鮑天意特意朝吉飛鴻神秘地笑了笑,說。

“小鮑,那今天做晚飯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傅業勤拍了拍鮑天意的肩膀,笑着說。

“老傅,你是不是後悔只背了一個小鮑回來啊?”張惠心問。

“知我者,惠心也。”傅業勤朗聲笑道,和張惠心一起走出了廚房,準備把藍蓮花客棧的餐廳布置成一個臨時的教室。

張愛來回到“湖霜”,情緒很激動,他輕輕推開對着霧蓮湖的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打開手機,下載了微信,加了那個藍蓮花客棧的微信群,很想對吉飛鴻說一點什麽。他輸入了一行話“飛鴻,很高興認識你。我很喜歡藍蓮花客棧。”但又覺得這句話俗氣且無法表達自己此刻真實的感情,于是就删掉了。他又輸入“飛鴻,感謝你讓我住進藍蓮花客棧,在這裏我有一種比在新西蘭更強的回家的感覺。”又覺得這句話太矯情,所以也删掉了。張愛來離開寫字臺,把椅子搬到放着父親骨灰盒的圓桌旁,看着骨灰盒上父親的照片說:“爸爸,我來到了霧蓮山,住進了一個叫藍蓮花的客棧,遇到了一位美麗的女子,她叫吉飛鴻,她做的辣子雞和你以前做給我的一樣好吃。不知道為什麽,在這裏,我感受到了夢中家的樣子和味道。”此刻,鮑天意開始撸起袖子幹活。他拿了廚房裏的一個竹籃子和一個小鐵鍬到客棧後面的菜園裏摘了一把青椒,挖了兩根白蘿蔔、五根紅薯和七個土豆,拿回廚房一一洗幹淨後又燒水泡洗香腸、臘肉和野山菌。偌大的廚房裏就只有他一個人,他一邊幹活一邊哼起歌來,全然忘記了和養父母吃飯時的緊張和不快樂。他切好了青椒、紅薯、蘿蔔和土豆,又找到了米缸,摻好了水放好了米和紅薯之後,他從冰箱裏翻出一塊放在冷藏箱裏的牛肉麻利地放在菜板上切成小塊,接着他開始翻找廚房裏的調料,當看到茴香、八角和草果等香料一應俱全時,鮑天意笑了,他掏出上衣口袋裏的那個蜘蛛俠木偶,對着它說:“要征服女人的心就必須先征服她的胃,你說對不對,蜘蛛俠兄弟?”聽到自己的話又覺得不可思議,扮演蜘蛛俠冷峻的聲音說:“鮑天意,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說完把小木偶放回上衣口袋,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一邊哼着歌一邊打開天然氣竈烹饪美食。

下午六點左右,鮑天意去藍蓮花客棧旁開得金燦燦的臘梅樹上剪下幾支盛開的臘梅,又把傅業勤撿回來的兩個紅酒瓶洗幹淨了盛上清水插好這幾支香氣撲鼻的梅花,并放在八仙桌的正中。

飯菜都熱氣騰騰地盛好擺上了桌。除了吉飛鴻交代的幾樣菜:蘿蔔炖牛肉、青椒土豆絲、香腸和臘肉外鮑天意還做了一盤天蠶土豆和一盤拔絲紅薯,這些菜擺在一起顏色生動又和諧,飯菜的香氣和臘梅的香氣交融在一起,刺激着人的味蕾和大腦,令人振奮又垂涎。當五雙竹筷也在八仙桌上一一排開,鮑天意站在廚房門口喊:“開飯啦!”

當年晚上,在藍蓮花客棧的大廚房內,五個人對着香氣撲鼻的飯菜大快朵頤。傅業勤和張惠心對鮑天意的手藝贊不絕口。吉飛鴻也頻頻笑着點頭。張愛來連說了好幾個:“Amazing!”“Awesome!”“Terrific!”都是英文裏表示贊美的好詞,惹得鮑天意忍不住用筷子頭敲了敲桌子提醒他講中文,張愛來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太棒了!”鮑天意從來不知道廚藝能夠給自己帶來這麽大的成就感,不過是幾樣家常菜而已,他鮑天意的手藝遠不止此。在大家夥兒都吃得興致高昂的時候,他對吉飛鴻說:“以後我就用做菜來換你的英語課怎麽樣?”吉飛鴻把一塊炖得香糯的牛肉咽下去,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說:“好主意!”這一次,鮑天意向吉飛鴻伸出自己結實的大手掌,吉飛鴻也沒有回避,放下手中的筷子将纖細白皙的右手迎了上去,說:“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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