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端王府內燈火通明,每個人臉上都顯出緊張的神情。丫鬟們在內院進進出出,很是忙亂。卧房內,産婆焦急地大叫,“王後,您使勁,使勁啊。”可是回應她的只有撕心裂肺的喊聲。

卧房外一位身着繡有四爪龍形圖案、黑色鍍金邊錦袍的清瘦男子正緊靠房門微閉雙目站的筆直,他的右手緊握着一只香囊湊在嘴邊,這是他妻子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金色的“平安”二字代表着的拳拳心意無時無刻不在溫暖着他。蒼天啊,請您保佑我這善良的妻子,請把她所有的苦難都加着在我的身上,湛洵願意替她承受一切。

東方漸漸發白,卧房內似乎只剩産婆沙啞的聲音,湛洵心中一緊,擡腳要去踹開房門,身旁的總管太監湛誠先他一步擋住去路跪倒在地,哀求道:“王爺,産房污穢之地,自古習俗,為避忌諱,男人不能進入,否則不吉利。”

湛洵胸中卡着一團怒氣,焦躁不已,擡起一腳踹翻湛誠,吼道:“男人、男人,又是男人。本王不是——不是凡夫俗子,偏要進去,什麽忌諱習俗,本王偏不信邪!”說罷,擡手推開房門,忽聞一聲啼哭劃破長空,他急忙沖到床邊,完全不顧血污,握住妻子的手。

蒼白的臉上滿是汗水,因太過辛累已經失神的眼眸見到愛人的到來兒閃過一絲欣喜,嘴角努力扯了扯希望自己的笑容能寬慰愛人的心痛。湛洵充滿愛憐地沖妻子點點頭,輕柔地拂去妻子額上被汗水粘連的頭發。似乎是怕驚擾到王後的休息,卧房內忽的安靜下來,連嬰兒的啼哭聲都停止了。

湛洵掃了一眼屋內的四人,抱着嬰兒跪在自己面前的産婆李嬷嬷,站在一旁的女官周大夫,兩個貼身丫鬟今喜、今樂,這四人打小跟着自己,是心腹,可信。再擡眼從微敞的房門看向院內,總管湛誠是心腹,而站滿院子的那些人,心裏不由冷笑,哼,誰曉得有其中有沒有奸細?

李嬷嬷見主子沒發話,以為又像以前接生自家主子那時一般,便笑容滿面地大聲說道:“恭喜王爺。”

湛洵卻眉頭一皺,打斷話語,平靜道:“實說,無妨。”握着妻子的手猛覺得一緊,湛洵微笑看着妻子,眼神充滿堅定,示意自己早有打算。

屋內四人俱驚,相互看了一眼,又見主子表情根本不是說笑,心裏暗自揣度,卻怎麽也想不明白。李嬷嬷到底是王府中的老人,估計主子肯定有了主意,當下依言高聲道:“恭喜王爺,是位健康漂亮的小郡主。”所有下人一起跪下,齊聲道賀。

湛洵笑得有些桀骜,有些不平,更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凞,湛凞。本王将上表朝廷,立郡主湛凞為端王世子,任何人不得異議,否則殺無赦。”下人們同時一怔,王爺不善的語氣誰還敢忤逆,趕緊又是齊聲道喜。躺在床上的王後即墨瑤眉頭緊蹙,望着愛人堅毅的側臉,心裏甚是不安。

長壽三十五二月初二卯時,郡主湛凞出生。二月初三,端王上表朝廷,立湛凞為世子。二月十四,一騎快馬馳入京城,次日早朝,皇城正殿——光大殿內,百官齊齊跪了有半個時辰,龍座上那位五十有五的晉帝闵踆卻一直陰冷地注視衆人就是不開口。

又過了一刻,有些體弱的臣子再也支持不住,歪倒在地。闵踆睨視一眼,不陰不陽來了句,“如此身子怎能為朝廷效力?拖出去,斬了。”幾個銀甲耀眼的侍衛立即圍過來左右架起癱倒在地的大臣們,拽着往外走。那幾個大臣哪裏會想到體力不支竟會引來殺身之禍,凄厲嚎叫着希望皇上饒命,奈何闵踆毫無反應。

跪在下面的官員皆是冷汗連連,這位皇上素來喜怒無常,已經好幾年不上朝了,昨兒突然昭告要開朝會,衆人心中俱是忐忑,有膽小者甚至留好了遺言。今日一上朝三拜九叩後,皇上竟沒有出聲将衆人“平身”,大家硬着頭皮跪了半響,到底還是有人沒躲過一劫。

闵踆厭惡地看着底下變了臉色的群臣,剛才的殺戮讓他心中的惡氣稍稍出了些,這才緩緩開口,“端王上表,要朕封他的郡主湛凞為世子,爾等以為如何?”群臣哪還敢出聲,一個個緊伏于地,生怕皇上點到自己的名字。

闵踆笑得越發陰森,“朕養你們,就是讓你們來做啞巴的?既如此,朕就割了你們的舌頭,讓你們真做啞巴。”

群臣知道這位皇上真得能做出這事,頓時驚恐不已,紛紛擡眼朝前望去,許是感受到背後灼熱的目光,領頭一位剛過半百的老臣叩首道:“回禀皇上,臣董桦有話要說。”見皇上沒有出聲,董桦穩了下心神道:“臣以為自古無有女子為王之理,端王此舉實乃荒唐,還請皇上下旨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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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壯着膽子偷眼瞧了皇上,似乎未見動怒,索性也硬着頭皮附和起來。一時間大殿之上群臣激憤,闵踆反倒眯起眼睛,不帶任何情緒,道:“炫兒以為如何?”

一位身穿紫金蟒袍的少年猛然站立,昂首道,“兒臣以為董太師所言有理。”那倨傲的神态酷似闵踆。這少年正是年方十五的三皇子闵炫,晉朝女子十四歲成年,男子十五歲成年。闵炫剛成年便上朝聽政,而他兩個兄長一成年便分別給趕去了北疆和封地,足見晉帝對他的喜愛。只是奇怪,這闵炫雖長得豐神俊朗,卻極其不像晉帝。

聽兒子這麽說,闵踆也只是微微颔首,沉吟半響方說了聲“退朝”,便自顧自走了。那抹明黃剛消失,立即有人支持不住軟趴在地。殿內“噗通”聲不斷傳入闵踆的耳朵裏,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吩咐禦辇,“擺駕美人院。”

“美人院”——天下皆知的地方。傳言皇帝喜色,但凡入眼的美色必定要弄入美人院,還有專門的人為皇帝獵色。可是外面的人誰能想到,美人确是美人,卻不是女人!沒有親眼見過的人很難想像,這世上竟然有這麽多比女子還嬌柔妖嬈妩媚的男子。

鮮嫩的身體很容易勾起闵踆的欲望,只是日漸老化的身子到底力不從心,如果再年輕些。想到這,闵踆只覺周身煩躁,年輕年輕,沒有權勢年輕有什麽用!我的稚兒,才十四歲的稚兒被父皇命人活活掼死。父皇怎麽訓斥我的?罔顧人倫,豬狗不如!好好,就讓我豬狗不如的人把你所有兒子全部殺死,把你看的比命還重要的天下視為豬狗!父皇啊父皇,你想不到十四歲的我會有這麽重的心機吧,你不殺我的稚兒,我也不會成為這個孤家寡人。六年的忍辱,我終于坐上了這個最冰冷的位置,終于可以有無數個美人陪伴着我,再沒人敢頂撞我一句。可是我的稚兒啊,你回來好不好?只要你肯回來,這所有的一切我寧可不要,全部不要。誰能告訴我錯在哪裏?情窦初開的少年相互愛慕,不過是因為性別相同就十惡不赦?誰來告訴朕?朕重重有賞!不,不,朕不能說,那幫老家夥,他們懂情嗎?他們根本無情,只想着升官發財,還一個個自诩忠臣,天天盯着朕,好像朕是牙牙學語的無知幼兒,朕要殺了他們,殺,殺端王,端王,混蛋!闵踆有些入了魔障,抄起案上的玉盞砸向一名美人,那美人被砸得頭破血流卻緊咬雙唇不敢出聲,其餘人更是失了顏色屏住呼吸,有多少美人就是因為皇上莫名的暴虐導致小命不保。

闵踆一看衆人膽小怯弱的樣子更加生氣,突又瞥見不遠處有個小太監正在對自己的貼身總管太監趙福全耳語,他心火難耐,大聲呵斥,“天子面前,你這等奴才也敢鬼鬼祟祟?”

那趙福全跟在闵踆身邊幾十年了,主子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趕緊幾步上前跪下低頭回禀說:“皇上,端州太守田浮來了密折。”端地又被叫做端州,雖封給端王,但因是晉朝的一部分,朝廷也會派人去端州上任太守,名義上是個虛職,實際卻是朝廷監視端王的眼線。

“說,”早有太監給闵踆換了一盞茶水,他抿了口,平複一下焦熱。

趙福全一瞬猶豫,道:“端王湛洵不等聖旨便昭告端州,立其女湛凞為世子。現在端地各府縣正在大肆慶祝。”

“啪”地一聲,玉盞被摔得粉碎。闵踆怒極反笑,“反了。不到二十歲的年紀,日後哪能不得男嬰?卻偏偏要立個女嬰為世子,還要拿此來試探朕,居然還說有異議者殺無赦,他是在打朕的臉。他眼裏早容不下朕。朕看他是想把他以後的兒子立為太子。”闵踆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衆人眼見他要失控,吓得不由哆嗦,忽的聽他冷冷問道,“田浮送來的那個端州女子怎麽樣了?”

“端妃這幾日怕是要生了。”趙福全回答地很快,他心裏明白,這時顯露懼意反而會激怒皇上,只是有些納悶,宮裏的娘娘都是掩人耳目的擺設,絕大部分甚至連皇上面都沒見過,幾位皇子也是為了延續子嗣勉強之下的産物。而那位端妃更是皇上酒醉之後的一次失誤,原以為皇上再也不會理會,怎麽今兒又想起來問了?難道是因為端王的事遷怒端妃?正揣測間,又聽闵踆咬牙切齒地恨恨說道,“傳朕旨意,端王湛洵駐守西陲鞠躬盡瘁,其女湛凞天家貴胄人品出衆,深得朕心,立湛凞為端王世子,世襲王爵,欽此。”

趙福全為這突然轉變弄得心裏沒底,他不敢貿然接旨,又不敢忤逆皇上,左右權衡之下,硬着頭皮道:“皇上不找臣子們商議商議?”

闵踆這時反而冷靜下來,陰陰說道:“臣子?今日在朝堂上的嘴臉你沒看清楚?立女子為世子,其心可誅的事他們竟然一個個只要求朕申斥一下,朕養着他們還不如養條狗,狗見主人被欺負了還能狂吠兩聲。連朕的兒子也不能替朕分憂。”趙福全再不敢多言,領旨而去。

聖旨傳到端州時已是三月初,端州的首府益陽依然是白茫茫一片冰雪世界。傳旨的使者坐在端王府的偏廳已經小半個時辰,茶水早喝得寡淡無味,知道端王有心怠慢,使者到不敢有所怨言,畢竟端王勢大這又是人家的地盤。正暗自不耐煩,有個清爽的聲音朗朗大笑,“本王來遲了。”

使者忙起身施禮,擡眼暗中打量,來人發束紫金沖天冠,身穿一件青色廣袖玉羅袍,腳踏金絲烏靴,全身上下只有一股形容典雅之态。使者不由心中贊嘆,真真一位俊麗無雙佳王爺!只是這錦袍上的四爪龍卻是用金絲繡成。金絲繡龍可是皇帝禦用,難道端王有異心?使者按下突突直跳的心,笑着恭敬道,“請端王接旨。”原以為端王會開中門擺香案聚集家中所有人,哪知這位王爺只伸出手,嗤笑道:“拿來。”

使者尴尬不已,讪讪把聖旨遞了過去,湛洵拽過聖旨,拱手示意告辭,轉身拂袖離去,直奔內院。輕輕推開房門,暖意撲面,王妃即墨瑤坐在桌邊哼着不知名的歌謠哄着孩子,今喜立于身後随時伺候着,見此情景,湛洵心中仿佛有什麽溢出來,滿是柔情來到即墨瑤身邊,溫柔道:“早請好奶媽子,你偏要自己帶,身子受得了嗎?”

今喜見王爺來了,知道夫妻倆要說體己話,早退出去了。即墨瑤飛了他一眼,面上略有紅暈,嗔道:“你知道什麽?”

“那她不是占了我的‘地盤’。”湛洵學了無賴樣調笑道。

即墨瑤略一思索便知他指的什麽,不由大羞,啐道:“呸,沒個正經。你,你今日公事辦完了?跑到我這兒來讨打?”

湛洵将聖旨扔到桌上,嬉笑道:“我聽茶館裏那些粗漢子說,在床上讨老婆打最最銷魂。”

“你——微服私訪就訪了這些個混賬話來?今晚罰你跪床頭!”即墨瑤只覺耳根都已發燙,卻故作正經板着臉道。她初時嫁給湛洵,極不習慣這人的口無遮攔,常常被氣哭。後來知道了愛人的脾性,漸漸無奈地接受了,現在有了孩子,竟也學會把玩笑話頂回去。可是望着桌上的聖旨,她的心又開始沉下去,“你什麽時候接的聖旨?”

湛洵逗弄着孩子,不以為然道:“剛剛。”

即墨瑤憂慮更甚,她自然知道接聖旨的規矩,像湛洵這麽随便接旨那可是藐視天子,是要被誅九族的。她秀眉緊蹙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忍一時也無妨。”

“忍是無妨,但我就是不想忍了。他歷代晉帝都要靠我湛氏才能做穩大位,可是你看每代晉帝都視我湛氏為心腹大患,而我湛氏世代竟要為晉帝女扮男裝保家護土。更可笑的是我湛氏歷代祖先還要小心翼翼守護這個秘密,銷有不慎便會株連九族死無葬身之地。”湛洵很是激動,背着手來回踱步,猛地站住緊盯着女兒的小臉,長出一口氣,道:“在這個天下我是體會不到做女人的樂事了,但是我要給凞兒給我湛氏掙個光明,我要我的凞兒即便是個女子,也是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讓全天下人臣服仰視的女子!”

即墨瑤怎會不知她的苦,嘆道:“我何嘗不知你的心思,你我一體,我自然支持你,只是現在就和朝廷撕破臉面,時機早了些。”

湛洵微笑道:“瑤兒,我雖對不能以女人之身征讨天下略感遺憾,但此生有你足矣。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凞兒身處險境的。闵踆殘暴不仁,早已失了民心,北狄的亢氏統一了大部分部落建立了王朝,亢藏金野心極大,南侵是遲早的事。亂世出英豪,我湛氏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聽着湛洵侃侃而談,即墨反而更加憂心,晉朝雖已風雨飄渺,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斷不可輕視。不過看湛洵正在興頭上,她也不好再說什麽,又聽湛洵問:“瑤兒,凞兒已出生月餘,怎麽不見你們有凰一族送嬰兒下山?你傳了訊嗎?”

即墨瑤也覺奇怪,道:“幾月前我放了三只雪雕出去,按理應該到了?”正說話間,門外的今喜高聲回禀道:“王妃,雪雕飛臨王府。”兩人聽聞,急急出來,果然見高空中有一小白點。即墨瑤将孩子遞給湛洵,晃動手腕處的金屬鏈,口中發出一連串奇怪的聲音。白點以極快的速度俯沖下來,竟是一只四尺長的通體雪白的大雕。待它落地,即墨瑤繼續發出古怪的音調走上前,解下雕爪處的錦囊,打開一看,裏面有一封信和一顆種子。她取出信,讀罷又給湛洵看,上面是有凰一族的文字,湛氏歷代都有學習。

湛洵不由眉頭緊鎖,示意愛侶回房,才把孩子放到床上便急切地問:“什麽意思?什麽叫界門不穩,需要二十年後再見?”

即墨瑤有些好笑看着她猴急的模樣,安慰道:“你稍安毋燥,且聽我慢慢道來。你知道什麽是‘界’嗎?其實我們的世界由無數個‘界’組成,就好像一個無限大的蛋筐裏有無數個雞蛋一樣,每個雞蛋內部都有自己的世界,只不過‘界’卻不像雞蛋沒有縫隙,有時因為一些原因‘界’之間可以相通,但是‘界’門難尋,而且時常變化,所以你們這個世界基本無人知曉。”

“你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湛洵簡直理解不來,像個小孩子一樣直揪衣角,“你不是嬰兒時期就被送到這裏來的嗎?你怎麽知道這個?”

即墨瑤極喜愛她那無意識的小動作,上前摸摸她的腦門,“又犯傻了。你忘了栖梧山上的太易書院了?”

“對對,湛氏家史上說每一個護送嬰兒下山的有凰一族人都會接替上一個成為書院之主,原來就是為了教導你們啊,”湛洵着急問:“那這一次沒人來豈不是湛氏要絕後?”随後又自言自語道:“看來我讓凞兒做回女子還是明智之舉,她和男人也可以繁衍後代。”

即墨瑤輕笑道:“你啊,什麽事都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你記得我身上的特殊标記嗎?”

“當然!你胸前正中鑲有一塊半寸左右的五星晶玉,”湛洵笑得詭異,“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見過?”

即墨瑤含羞揪住她的耳朵,“又不正經。其實那晶玉是天生的,每個有凰一族都會有的,它便是我族繁衍的秘密。有凰一族所處的世界與你們的世界完全不同,神、仙、妖、魔、鬼、怪、人、精以及各修真的門派混雜在一起。我族是個奇特的存在,介于半神半仙之間,獨立于世。我族雖全是女子但孕育卻極其不易,懷孕至少十年以上,有的甚至會一孕百年,這視各人體質而言。生下嬰兒後需母乳親自喂養三年,否則孩子絕不能活。這也是我要親自喂孩子的原因。我族人十年長一歲,十六歲才成年。”

湛洵恍然大悟,“原來我愛妻是仙人啊。怪不得洞房之夜你在極致歡愉時胸前的晶玉放出一道光芒吸了我胸口的一滴心血,我當時還在奇怪,問你,你卻一言不發,我只道你害羞,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她伸手抱住即墨瑤,又不解地問:“不對,你不是和人一樣懷胎十月生下凞兒嗎?”

即墨瑤依偎在她懷裏,“當年我先祖救了你先祖後——”

湛洵打斷道:“等等,湛氏家史上說是我先祖救了你先祖,你先祖愛上了我先祖,然後才有了我們。”

即墨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覺得憑我先祖的法力需要被凡人救嗎?”見湛洵頗為不信,她繼續道:“你先祖湛泌當時心情郁悶,游歷雪山時迷路,随從全部遇難,她更是奄奄一息,恰巧當時有凰一族的族長之女即墨筠因修煉法術失誤産生了界門,正好救了湛泌。湛泌來到有凰一族後無意打聽到我族的秘密,自然對即墨筠死纏爛打。我先祖從沒出過有凰族地,為人單純的很,哪裏能抵得住湛泌的甜言蜜語。如果湛泌願意留在有凰族地,通過修煉和丹藥,她可以和即墨筠雙宿雙栖的。可是湛泌報仇心切,執意要回到你們的世界,沒有辦法,即墨筠只能求助于母親。族長見女兒心意已決,于是施法暫且讓即墨筠成為凡人。可這過程太過痛苦,以至于即墨筠差點為此喪命。即墨筠和湛泌回來後便生下一女,湛泌也知道有凰一族只會有女子出生,索性也讓女兒女扮男裝,可是她們女兒也需要子嗣,即墨筠只好再次回到族地求助母親,并帶來了離雪山不遠處栖梧山的天隕石礦。天隕石礦是煉神器的上佳材料,族長為了維護族地的實力勉強同意。你不知道我們的世界比這個世界更加弱肉強食,族長也是無奈之舉,我族沒有争強之心卻必須要有自保之力。”

“我早知道栖梧山上的太易書院其實是王府訓練暗衛之地,沒想到還有這麽個隐情。”湛洵恨恨道:“都是那姓闵的錯。又想用我們又想把我們趕盡殺絕。封我們做端王還要再派個太守來監視,每個湛氏子孫在百天之時都要搞個滴血認親的把戲,簡直是贻笑天下。”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呵呵一樂,“看來我的先祖竟是個無賴。我還以為族長會棒打鴛鴦呢。你們有凰一族要是來到我們這個世界,豈不成了神?”

即墨瑤早習慣了她這忽怒忽樂的情緒,道:“有凰一族有規矩,成年後每個族人享有去留的自由,任何人不得幹涉。什麽樣的種族在什麽樣的世界自有定數,若随意妄為必遭天譴,曾經有邪魔這麽做過,結果亡族滅種,這就是為什麽我族不會大量開采礦石,只索取極少部分的原因。再者界門難尋,又極不穩定,界與界之間極少會有人通過。這次的界門因法術失誤造成,又在我族之內,即便如此,為了維持界門,耗費了我族多少人的法力。”

湛洵感慨道:“只能說我湛氏幸運。看來先祖是怕有心人知道這個秘密才改了家史。不知我父王知道嗎?”

“當然知道,這些事每任王妃都會親自告知端王的。母後肯定會告訴父王的,不信,你以後和我回族地可以親自問問她。”即墨瑤話音未落,湛洵跳将起來,“我父王母後沒死。”

即墨瑤差點摔倒,故作生氣道:“也許你還能見到你先祖呢。”

“什麽什麽?你快告訴我,到底是這麽回事?我有一肚子問題,我都不知該問什麽好?”湛洵緊攥住愛妻的手,激動萬分。

“你啊,不許再打斷我。”即墨瑤戳戳她的腦袋,緩緩道:“其實有凰一族的秘密我也不太清楚,師傅只說以後我們回到族地自會知曉。我只知道先祖即墨筠因為施法變人差點送命,族長不忍想了個法子,出生三年後的嬰孩仙質尚弱,施法變人沒有大害。但是族長不願其他人家承受骨肉分離之痛,所以只讓我們自家即墨氏承擔這個後果。我剛斷奶就被送出,還是個無知嬰孩,哪裏會知道那麽多有凰一族的事,送我來的師父現今的太易書院院長也是即墨琬,她其實是我親姐姐。”她知道湛洵的困惑,又道:“有凰一族壽命極長,族人情堅不渝,一旦立誓皆為伴侶便永世不棄。可是孕育時間長短不一,輩分十分混亂,母親和娘親才懷我時,大姐的孩子已經有兩個了。因為這樣,我族并不重視血緣輩分,除了親生的兩個母親外,其餘皆可結成伴侶。在我們的世界,若是本族人結親可相互孕育,若是和外人結親只能是我族人孕育,不過孕育的後代都會是女子而且胸前都會天生晶玉。”

“你為什麽不長大再來?我們湛氏為什麽胸前沒有晶玉,反而後背上有個碩大的金鳳凰?”湛洵還是忍不住插話,見愛妻瞪她,讪笑道:“你說你說。”

即墨瑤又道:“有凰一族雖說很是長壽,但是活太久總會覺得無味,這時她們便願意雙雙化為仙氣守護族地。族地仙氣充沛,凡人進去修煉三年五載便可成半仙之體,而暫且成了凡人的嬰孩一直待在族地,可想而知,不出幾月又會恢複原本體質。我現在是凡人之軀,你也是凡人,晶玉自然不會遺傳到孩子身上。你背上的金鳳凰是你先祖要求族長施法弄上去的,她怕晉帝會加害她的後代,如果萬不得已骨肉分離,背上的印記會作為相認的憑證。”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歷代端王王妃早逝看來都是假死,自己帶着愛人回娘家逍遙去了?”湛洵撇撇嘴,“愛妃,等凞兒大了咱們也跑,然後等着凞兒帶着她的丈夫孩子來看我們。”

即墨瑤悠悠道:“有凰一族只能女子進入。當初族長答應即墨筠讓湛氏繁衍的條件之一就是,如果湛氏女子能自行和男子繁衍,那約定便取消。從此界門關閉再不進這個世界。”

“什麽!”湛洵又是一驚一乍。即墨瑤輕輕踢了她一腳,“你看,”她從錦囊裏倒出“種子”,道:“雖說我族人用晶玉繁衍,但偶爾會降生先天缺陷沒有晶玉之人。這時就要靠這個‘雙生繞’孕育。把這個‘種子’放在花盆裏三年後會長出類似雙頭‘蛇’的蟲草,相愛之人分別将左右腕部湊近‘蛇’頭,被咬後,蟲草立即死去。而左手腕處被咬者胸前會生出晶玉,但她只能和右手腕被咬者共同繁衍後代。”

湛洵拿起“種子”反複觀看,感慨道:“這麽神奇?不愧是仙人。”

“所以,子嗣繁衍不成問題,還請相公讓凞兒自主尋她心愛之人。無論男女,我們支持即可。”即墨瑤故意撒嬌道。

湛洵大為受用,抱着愛人竊笑道:“那是自然。不過你的兩個母親有那麽多子女,而我湛氏卻一直單傳,我們這一輩該多多努力啊。”

即墨瑤滿面紅暈,“晶玉吸收精血後便會消失在體內,待到重新長出後方可再次生育,我現在是凡人,再次長出晶玉怕是不能。”

“我那些先祖們急不可耐地丢下擔子,看來這也是原因之一。”湛洵不懷好意地摟住愛侶,上下其手,“盡人事聽天命嘛。”

“大白天的,你別這樣。”即墨瑤拼命掙脫禁锢,氣喘噓噓道“有凰一族懷孕初期三年和生産後三年都不能行房,我現在雖是凡人,但這規矩也只是縮短時間并不是沒有。”

“怪不得洞房後三個月你都不準我碰,”湛洵有些心癢難耐“這麽說生産後再等三個月就沒事了?”見即墨瑤點點頭,她掰着手指道:“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再等兩月就好了。”

看她那副急色的模樣,即墨瑤又氣又羞,抱起孩子故意板着臉道:“我告訴你,現在我族的族長還是你先祖的岳母,湛泌的妻子即墨筠其實是我母親的妹妹,算是我姑姑。你娘親其實是我堂姐,按照輩分,你是我晚輩的晚輩的晚輩。”

湛洵身子一軟,仰躺在床上,故意唉聲嘆氣,“将來我孫女會不會娶了我長輩的長輩的長輩啊。”

一晃到了五月,端午節熱鬧剛過,世子湛凞的百日慶典又到。端州太守田浮備上厚禮,率領朝廷安插的大小官員登門賀喜。筵席上滴血儀式讓湛洵臉色鐵青。田浮久居是非之地,察言觀色了得,尋常人家滴血認親要麽是骨肉失散、要麽是丈夫被帶了綠帽子,朝廷這樣做明擺着是羞辱人家,堂堂端王怎會忍受這等奇恥大辱,還是趁早開溜。開席不久,田浮便率先借口告退,朝廷的人一看田大人走了,紛紛告辭。端王的人個個心中憤怒。自此,雙方對立更加尖銳。湛洵招兵買馬日夜訓練,只等時機成熟。

春去冬來,莺飛草長,五年時間很快過去。小湛凞越長越喜人,湛洵把女兒慣上了天,要月亮絕不摘星星,只要得了一點空便立即回府抱着女兒又親又啃。這日正是大暑,湛洵不顧炎熱,從城外的軍營處策馬趕回,剛抱上女兒,總管太監湛誠便進來回禀道:“王爺,京城來人傳旨,皇上的寵妃端妃不日将和永平公主回端州省親。”

湛洵和即墨瑤對視一眼,冷笑道:“皇上什麽時候有了寵妃?”

作者有話要說: 初寫正劇權當練手,所以沒有告之。能看下去大家姑且看看,看不下去吐糟拍磚皆可。

照例更文緩慢,當然俺努力變得勤快!一定會的!(握拳,自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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