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7)
訪,定是會派人暗中保護。以前幾次被行刺,都發現有人暗中相助,是不是皇家暗衛?這事按照規矩只有皇帝知道,她不便問更不便說。
魚躍、鳶飛還要規勸,見這位主子不再搭理,背着手溜達着出了房門,徑直向即墨姑娘的院落走去,只得識趣地退下。
到了院門前,湛滢不讓通傳直接進去,伸手推開了房門,見即墨廣袖剛梳洗完畢,正準備讓侍女扶着她上床,便示意侍女走開,親自抱着即墨廣袖坐上床榻,又看未來媳婦早已臉頰緋紅,不由開心笑道:“長夜漫漫,小娘子榻上無人相伴,寂寞否?”
即墨廣袖扭過臉,拿過床邊的書,假意低頭觀看,口中故作鎮定,“書中自有顏如玉。”
湛滢佯怒,“叫那個顏如玉滾出來,竟敢和我搶媳婦,我砍了她腦袋。”這話說得一旁侍女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即墨廣袖羞極而氣,“我啊我的自稱,你這公主半點規矩也沒有,竟在你母後面前也是如此。”
“我母皇也是如此。”湛滢笑嘻嘻湊到即墨廣袖耳邊,“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哎呀,”她故意可憐,“晚上就進了一碗粥,現在有點餓了。”
即墨廣袖趕忙吩咐侍女道:“拿些茶點來,油膩、口味重、不易消化的千萬不要。”侍女應聲而去。
見屋子只有自己和未來媳婦,湛滢收起笑容,怔怔看着即墨廣袖,突然道:“母後說答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近’定就是媳婦你吧?”
好聰明的公主!即墨廣袖暗自贊嘆,本被她瞧得羞澀無措之感被她這麽一問,反而淡定笑了,“這是湛氏最大的隐秘,歷代皆由長輩親自告之晚輩。況且你我尚未有關聯。”說到最後幾乎聲如細絲。
“為何不成親你就不能說?”湛滢才不在乎。
“這是你湛氏和我即墨氏的約定。”即墨廣袖不再說笑,臉上竟出現一絲失落。湛滢見狀,內心煩躁,隐隐覺得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卻總也抓不住,思索了半響,也理不出個頭緒,試探道:“自幼母皇母後就在我面前提起你,雖素未謀面,但也算青梅竹馬。難不成見面之後,你對我不甚滿意?或許,你喜歡湛榮那樣看似文雅的男子?”
即墨廣袖委屈之極,張嘴差點就将“晏安蓮”名字說出,最後忍住了,只深深埋下頭,毫無精神道:“我有殘疾。”
“我和你說個事情。八歲那年我和唐師傅微服出宮,在京中的一處飯莊用午膳時遇到一幫南來的趕考士子正在高談闊論,其中一位儀表堂堂的男子甚為搶眼,出口成章才辯無雙,引得衆人交口稱贊。師傅卻說,看人不能看這些表面文章。師傅與我打了個賭,在此人必經的小巷裏扔了一袋銀錢,差不多有百兩吧。結果這人四下張望,見沒有別人,竟毫無羞恥将錢袋放入懷中揚長而去。之後,師傅才告訴我,他認得這個叫錢伯濤的人,和現在的大将軍趙潤玉一家還有些淵源呢。我将此事告之母皇後,母皇便秘密下旨,永遠不準讓姓錢的上榜。這樣的人若是做官,終有一天受苦的是百姓。”湛滢不知自己啰嗦半天,即墨廣袖能否聽明白。平日裏雖有言語挑逗,那也是心虛之下的試探,畢竟才十七歲,面對感情心思還是細膩羞澀,要想如情場老手般情話綿綿決不可能。
見即墨廣袖仍然沉默着,湛滢急了,“我,你我雖早已聽聞過對方,但真正相處時日尚短,你你,我知道,平日裏許是在你眼中,我是有些不正經。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朝堂之上自己現在名聲如此之差,又弄了個晏安蓮進府,空口許偌,任誰也不信。難道要用這個公主身份強制壓人?這是她最不屑。不如等到事成,大家便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想到這,她也不再辯解,只是到底有些灰心,“明兒我微服要去趟孟陽,我自個估計着約莫月餘便回。府中之事,你替我照看些。”
即墨廣袖擡起頭,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輕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伸手從枕下拿出個香囊,示意湛滢低下頭,親自給她帶在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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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滢驚喜道:“這是你親手繡的?”她拿起香囊放在鼻下深深嗅了一下,“香味好特別,似有似無,卻像是能沁入五髒六腑間。”突然又奇道:“香囊不都是放在衣帶中或收入懷中嗎?幹嘛讓我帶在脖頸中?”
即墨廣袖微笑道:“香囊裏有枚丹丸,名喚血凝珠。是我有凰一族的至寶,只要一息尚存,服下後立時痊愈。挂在你脖頸,就是讓你時刻帶着不能離身。”
“這麽神奇?”湛滢趕緊收好,又疑惑,“你早就知道我要出趟遠門?”
“此次不比以往,你定要加倍小心。我,”即墨廣袖又低下頭,“府中你別擔心,我等你回來。”
湛滢一陣欣喜,有一肚子話想說又說不出,尴尬沉默了一會,長嘆一聲,“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了。”說罷,不舍地看了即墨廣袖一眼,轉身出門,正巧碰上侍女端着茶點立着門口。見公主出來,侍女忙問,“公主,羊奶糕好了,您不嘗了?”
湛滢無心理會,滿腹心事回了屋。次日天尚未亮,便帶着魚躍、鳶飛和四個侍衛,牽了四匹馬,駕着一輛車,悄悄微服出了府。早有人将這消息傳回到宮中。
闵仙柔實在不忍,不滿道:“六部皆可任滢兒歷練,你何須如此!”
湛凞嘆道:“父皇當初分開你我的苦心,便是今日我對滢兒和即墨廣袖的用意。我湛氏繁衍特別,更與有凰一族有過約定,若做不到情有獨鐘、從一而終,還不如趁着放了即墨廣袖。”
“不過試情而已,方法多了去了。你又非得置滢兒于險地,我實在不能安心。”
“何為險?當初起事,我只帶幾萬人馬進京,不險?钜城禦駕親征以少勝多,不險?董平、闵煜相互勾結,內應外呼,不險?外人看來好似有如神助,內裏艱難你也是知道的。但凡有一絲差錯,我們一家也只能陰曹相會了。如今我還到哪兒去給她尋個開國之初的局面用來歷練?在險境中磨砺,才能練成堅忍不拔、百折不饒的心志。六部朝堂之中,她頂着公主名號,誰敢明面上忤逆她?可私下裏,人心難猜。她要一遇到困難就退縮,怎麽在朝中和那些狐貍鬥?一個人經歷了生死,尚且不懼不畏、泰然自若、勇往直前,那日後還有什麽能難倒我兒?”湛凞說完了大論,突然下旨子端:“不到萬不得已,公主身邊的暗衛不準出手相救。”
闵仙柔氣得臉色不善,湛凞說得她當然知道,可十月懷胎痛到極致才生下的孩子,哪裏舍得讓其受半點苦。你湛凞可沒有體驗過,如何能體會她的心情。她悄悄給酉陽使了個眼色,然後背過身去,一連幾天都沒有理會湛凞。
五天後,韋廿陽得了晏安蓮的信,說公主極有可能不在府中。他找來董世傑,秘入了安王府,向湛榮回報道:“晏安蓮說,自她進府後,湛滢隔三差五就會命她獻曲。如今都過來五天,湛滢絲毫沒動靜。府中大小事宜似乎都去請示了即墨廣袖。所以她才直覺湛滢已經出府。”說罷,與董世傑互視一眼,實在被坑怕了不得不小心。
湛榮追問了一句,“晏安蓮沒被懷疑?”
“應該不會。她原來就是每隔幾日都會去絲樂坊聽聽樂曲、試試樂器的。這是歌女本分,雖湛滢讓兩個小厮婢女跟着,但也說不出門道。那個接應的絲樂坊中歌女也是對大端恨之入骨,不用怕背叛。只是,”韋廿陽答道:“怕就怕,又是詐。”這些暗線都是他帶來的,他十分放心。
“韋先生說得有理。”湛榮點頭道,不過總覺異樣,“湛滢再如何受寵,敢違背母皇的聖旨?如果朝野盡知此事,母皇顏面盡失,肯定重罰湛滢。那我們不如。”他突然興奮起來,還要再說卻被董世傑打斷,“就怕這裏有皇帝的意思。”
“那可怎麽辦?如果有母皇遮掩,這事誰敢捅出去?”湛榮垂頭喪氣,突地氣憤道:“湛滢打人之事已在朝堂上鬧得沸沸揚揚。母皇沒有懲戒,只是命她閉門思過已是明顯偏袒。若是私下再讓湛滢出府,難不成母皇就不怕消息洩露,引來朝臣非議?”
“皇帝皇後都是心思異于常人,”韋廿陽眉頭緊鎖起來,他本想說心思狠毒,但這些年的經歷,到底收斂了口舌。頓了一頓,又道:“公主也不是蠢蠹之人。風尖浪口上不躲避鋒芒,反而貿然出府?實在費解。莫不是公主用什麽了不得、又不便透露的大事,說動了皇上皇後?”他見湛榮神色萎靡,趕緊安慰道:“也許其中不一定有皇帝的意思,但皇後可就難說了。如果晏安蓮這消息屬實的話,湛滢抗旨這事我們還是沉默的好,否則稍露風聲,皇後是不會罷休。到時皇帝丢了面子,又向着皇後,私下裏可就不會善了了。現今我們可鬥不過皇權。若查到王爺您頭上,後果不堪設想。不過,”
“這,難道要扳倒湛滢得先讓皇後失寵?”湛榮急道。董世傑搖頭苦笑,“皇後失寵?誰能舍棄皇後那樣的人。”
“舅舅既知痛苦,如何還讓我送出晏安蓮?”湛榮氣不忿,脫口而出。
“晏安蓮如何能與闵仙柔相提并論。”董世傑突地很生氣,一時口不擇言,“單看樣貌也許勉強及得上,但那份時出塵若仙、雍容閑雅、天潢貴胄般的氣度,晏安蓮修煉一輩子都趕上人家一個指頭。”
這番話直聽得湛榮臉色大變,幾欲發作。韋廿陽趕緊出聲緩和道:“正事要緊。如今打聽公主的去向最為重要。依我看,一來還是讓晏安蓮在公主府打聽。二來也讓人暗中去京郊附近的茶館酒鋪乃至于驿站中查訪,這些跑堂掌櫃驿官們見識南來北往的人多了,眼毒的很,問問看是不是有衣裝和氣勢不相符的一群人。三來王爺您也進趟宮,去探探皇帝的口風。”
湛榮氣得拂袖而去,到了宮門才細細想了個由頭。不過真等到在上書房面聖時,他卻有些膽寒,跪下低頭弱聲道:“兒臣給母皇請安。”
湛凞頭都沒擡,只淡淡問了一句,“何事?”
湛榮頓了一下,小心賠笑道:“回母皇,兒臣想去看看皇妹。皇妹她素來好動,被禁在府中一定十分寂寞。兒臣有些擔心皇妹,這樣悶着,對身子可是不益。請母皇恩準。”
“滢兒就是被慣壞了,受些教訓也是應該。”湛凞盯了湛榮一眼,複又去看奏折,似乎不經意道:“公主府上的歌女是你的送的?”聲音雖平淡,卻吓出了湛榮一身冷汗,他趕緊伏地道:“母皇,那歌女天籁之音确實少見,兒臣也是聽聞皇妹喜歡聽曲,便請她過府欣賞。哪知皇妹一見之下竟向兒臣讨要。兒臣只是請此女來獻唱,并沒有豢養此女,故而做不得主。不曾想那歌女也是願意去公主府的。兒臣沒法子阻止。”
“一個二個都不讓朕省心。你也回府去給朕好好反思,別一天到晚就會在歌女舞姬上下功夫。”湛凞話語中雖有責怪之意,但語氣倒很中和。
湛榮半是忐忑半是惶恐,卻不敢再多說,趕緊跪下告退,垂頭喪氣地回了府。董韋兩人還在等着呢,聽聞後都沉默不語。夜深後,派出打探的人回來禀告說是一無所獲。
“這可如何是好?”湛榮來回踱步,略微焦急,“以往湛滢雖也是微服,但那些喬裝的護衛架勢排場皆異于常人,只要有心打探,總會瞧出蛛絲馬跡。這次反倒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真是蹊跷。莫非有什麽大陰謀?”
“皇上不準您去公主府探望,反而有點欲蓋彌彰。如今看來,公主出府離京似已肯定。而皇上,必是知情包庇。”韋廿陽憂愁道。
董世傑也嘆道:“就是不知公主所為何事?現如今只能等着晏安蓮的消息了。”
一番話讓湛榮眉頭擰成了結。心驚地等待了十日,晏安蓮處終于來了信,韋廿陽趕緊支會董世傑,去見湛榮。
湛榮只是半信,“不會是故意使她得知吧?如此重要消息,單憑着晏安蓮,短短三日就能得知?其中不會有詐?”
“王爺心思缜密,乃是我等之幸啊。”韋廿陽先是恭維了一句,又道:“此事正可說明天佑王爺。原本晏安蓮在公主府中就無有地位,哪能探到一絲消息。偏生即墨廣袖身邊的貼身丫鬟見不得前些日子晏安蓮受寵,趁着公主不在,故意找茬,克扣了晏安蓮不少例錢和物品。晏安蓮前去理論,口角之下,那個丫鬟順嘴說漏了。”他嘆笑道:“王爺尚未娶妻,不知女子嫉妒之狠毒。不過王爺所慮也是有理。我和晏安蓮私下已是探讨過,絕不可能是故意洩露。原因有二:其一,晏安蓮想着多探點風聲,這才主動前去理論的。其二,口角中,也是晏安蓮故意用言語刺激。那丫鬟在聽到晏安蓮說‘馬上去請公主理論’時,便露出譏恨不屑神色,張揚得意說‘公主早去了孟陽,有本事你去找啊。’後來還是身旁人過來制止,那丫鬟也知失言,這才灰溜溜走了。王爺試想,那丫鬟再如何刻薄晏安蓮,也不敢讓她有所損傷,若是晏安蓮真是尋常歌女,必會忍下這口氣,等公主回來定奪。如何會有人告之她這樣的消息。”
湛榮還是半疑,“即墨廣袖不是一向號稱神裔,面善心慈嗎?怎會放任身邊的丫鬟如此嚣張?難道神女也會嫉妒?而且那丫鬟就不怕湛滢回來懲罰?本王最不解的是,湛滢去孟陽作甚?”
韋廿陽澀笑道:“據晏安蓮所說,這位即墨廣袖确實慈悲,都慈悲到隔三差五去雲淨寺拜讀佛法,天天在書房中鑽研道法,這樣的女子會主持內宅?還不是身邊的宵小跳來做怪。那些丫鬟是皇後親賜,又是針對晏安蓮,公主知道又能如何?至于為什麽去孟陽,”轉眼連勉強的笑容也沒了,只剩下擔憂,“屠龍會的總壇在孟陽。”他一拱手,讪讪道:“王爺贖罪,并不是韋某故意隐瞞,實在是江湖之事不便牽扯王爺。萬一日後出了事,韋某也好一力承擔。”
“牽扯?若你真出了事,你以為會查不到本王的頭上?”湛榮冷冷“哼”了一聲,不願在糾纏這事,不悅道:“如實說來。”
“其實也沒有什麽瞞着王爺。屠龍會本就是當年被湛凞殘害過的家族所遺之人,我也是遍踏所有流放之地這才将他們聯系起來,暗中起了這個名號。原本也沒什麽總壇,都是四散在各處。後來聯系了馬志潔,他勸我設個總壇便于行動,又說任何行事離不開銀錢,孟陽富庶,又是南晉舊地,對前朝懷念者大有人在,也好找到資助。又說大隐隐于市。幾番勸說之下,我也心動了。果然一去孟陽,便有人接應落腳,更有神秘之人源源不斷資助錢財。不然,王爺開府這些年暗中花費從何而來?只是這神秘人,我一直不知是誰?馬志潔也不願透露。不過我懷疑,便是那日我去馬府所見之人。”
湛榮憤憤道:“這馬志潔既已明了投靠本王,偏還要藏着掖着。這麽說,湛滢也得了風聲,想借着鏟除屠龍會順藤摸瓜扳倒本王?”他突地冷笑了幾聲,“湛滢想抓住本王的把柄,大可派人暗中行事,偏要自個逞能,想在母皇和朝臣面前挽回顏面。也對,她那性子,一向心高氣傲,誰都入不了她的眼,被母皇當衆懲罰,拉不下面子,這才會有此賭氣之舉。看來,母皇是不知此事。”
韋廿陽道:“王爺看得透徹。皇帝一向拿公主當儲君,以往幾次探聽消息來看,公主微服不過就在近郊而已。孟陽天高皇帝遠,這種涉及江山、又是無憑無據之事,更不能大張旗鼓,沿途也不能支會官府,安全如何保證?皇帝決不會讓公主涉險。韋某猜測不錯,是皇後太過寵溺,才由着公主的性子。殊不知,寵兒便是害兒啊。不過,禍兮福之所倚。雖然不知公主欲對我屠龍會不來,但不能聲張的暗中行事也正好方便我們下手。王爺,”他站起躬身陰狠道:“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再不能放過。否則即便公主查不出什麽而回京,也再難尋到此等良機了。”
“你下去好好安排,決不能讓她回京。”湛榮用力的握緊了拳頭,狠毒道。
許久不說話的董世傑突然道:“王爺在京中也不要閑着,公主府不能去,就常去雲淨寺轉轉,多邂逅幾次即墨廣袖也好。”見湛榮似乎不耐煩,他意味深長道:“有了江山,不愁沒有美人。沒了江山,什麽都沒命享受。”
湛榮一聽,又想起當初這幾位逼他送走晏安蓮的場面,不由火大,諷刺道:“娶了即墨氏倒是能保證有命在,可湛氏所有子孫七百年間就只能娶即墨氏一人,難道日後你也讓本王如此畏妻嗎?”最後他還忿忿不平地加了兩句,“這妻面貌平常不說,還是個癱子!本王還不能休妻!”
董世傑內心藐視,嘴裏還得規勸,“王爺難道這麽沒有信心?憑着您的樣貌才情,還不能讓她死心塌地心系于您?一個女子若真心愛您,那多點女人來服侍丈夫,她該是求之不得。再者女子有了孩子,心思便不全在丈夫身上。到時後宮之中能依仗的,也只有王爺您。您是她的天,她還能如何?”
湛榮十分煩躁,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即墨廣袖那兒,本王會用心的。關鍵還在在于湛滢。她若活着,本王就算能娶十個即墨廣袖也不管用。”
“王爺放心,我這就去安排。”韋廿陽暗中出了王府後,仔細思量一番,還是派人秘密給馬志潔送了封信。
而此時剛到孟陽的湛滢還在逍遙惬意着。一路上她仔細觀察着各處民風民俗,用心體會着百姓的生活。到了孟陽也不急于查訪,只圍着孟陽四處轉悠了幾番,就連偏僻小巷都沒放過。魚躍、鳶飛以為公主不務正業,只知道玩樂,有些心急,幾次提醒都被公主嬉笑着打發了。眼見快到七月底了,事情一無進展,這位公主居然還是悠然自得。魚躍真是急了,問道:“公主您這是不打算回京過中秋了?”
“釣魚最忌諱心浮氣躁。”湛滢茗着茶,神态輕松。“本宮這‘魚餌’都不急,你們急什麽?”
鳶飛苦笑,“您拿自己做‘魚餌’?您不是說這次真正微服才是安全嗎?怎麽您又要去做‘魚餌’?公主,這次不同以往,您可只帶了四個侍衛。”
湛滢漫不經心道:“真正微服确實安全,你也見了,一路上,多逍遙。”她是公主,對待下人可不能知無不言。有些事情她心裏明白就好。母後突然讓自己去查什麽屠龍會,沒頭沒腦的,也沒個線索,就這麽着讓她秘密出京,為着什麽?她心裏隐隐似乎有了答案,但還是模糊不清。一路上,她看似輕松,但心裏已在暗暗盤算。這個幫會的名字明顯就是大逆不道,肯定隐藏極深,單憑自己身邊這幾人如何查訪?不如幹脆來個引蛇出洞,她出京既是母後的意思,安全還有何愁?想到這,她站起緩緩踱步到窗邊,推開展望,嘴角翹起一絲冷意,她住的這處客棧是孟陽最奢華的客棧,二樓的天字號客房所能入住之人更是非富即貴。那些心懷鬼胎之人盤踞在此,不會放過一絲異樣。在孟陽轉悠了這些天,臉是露夠了。這屠龍會針對皇室,自己這個公主他們不會不知道。算一算,快馬加鞭去京城密告再回來,這時日也該夠了。動手恐怕就在眼前。
當夜,熱得讓人睡不着。套房之內,魚躍坐在床邊的凳上給公主輕輕搖着扇,鳶飛則在外室值夜。湛滢并沒脫衣睡覺,只是靠着打盹。她已經叮囑過手下,這幾夜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轉眼敲了三更,窗外的知了叫的很歡。這樣的嘈雜反而更加催人欲睡。不知哪兒突然傳來輕微得“咯吱”聲,隔壁的侍衛豎耳細聽,似乎又消失了。好半天,凝起的神才要放松些,那“咯吱”聲突地響了很大一聲。侍衛們暗叫不好,沖出門去,就見六個黑衣人正要推門而入。兩方人馬都是一言不發,直接動手。
屋裏的湛滢早聽見動靜,卻仍然自得眯着眼睛養神。魚躍、鳶飛暗中戒備。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外面還在打鬥,一個侍衛匆匆進來跪下禀告,“主子,屬下等剛解決了六個,又來了十個。後面怕是還有歹人,而且這些人明顯得了死令,屬下無能,留不下活口。這裏已經不安全,主子您還是趕緊先撤吧。”
“原來是黑店。真是不打自招。”湛滢長笑一聲,吩咐道:“走吧。”轉而又對侍衛道:“不可戀戰。”侍衛領命出去。
鳶飛立即推開窗戶,率先跳下。等了片刻,魚躍聽聞到兩聲喵叫,回了一聲。湛滢不再猶豫,立即跳下。接着魚躍也跳了下來,剛站穩,就見地上已經躺了七八具屍體,不遠處有腳步聲沖着這邊跑來,她急着悄聲問道:“主子,走哪條道?”當初公主為什麽欽定這間房?就是因為這房窗面向的大街有七八條小道連着。
湛滢一揮手,笑道:“跟着本宮就是。”魚躍、鳶飛相視一笑,緊跟着公主,驚奇地發現公主十分熟悉這裏的地形。兩人恍然大悟,原來這幾日閑逛不光是“做魚餌”,公主還在熟悉地形,不由大為欽佩。
七繞八繞來到一處小巷,見沒了追兵,魚躍、鳶飛松了口氣,問道:“公主,這是要去哪兒?”
“去府衙。”湛滢順手敲了這位侍女的額頭,“別掉以輕心,孟陽城他們可比我們熟知,不用片刻便會追上。”
鳶飛不解,“皇後娘娘不是讓您微服嗎?若是透露了行蹤,豈不是公然抗旨?”魚躍罵了她一句,“真笨。公主到府衙照樣微服。沒有公主的旨意,那知府膽敢亂說,他還要不要腦袋。”
湛滢笑道:“現今這幫人恐怕滿客棧得找本宮呢。城中又不比鄉村,到處都是客棧,誰會讓陌生人借住?除非是租了房,不過現在他們盯得必定很緊,我們再去露面租房可就是自投羅網了,而且租房手續也是繁雜,一時半會也是辦不了。目前只有住府衙才是上策。”話音剛落,嘈雜的腳步聲就傳來了。三人急急地避走。繞到一處死胡同時,魚躍、鳶飛同時緊張起來。
湛滢的臉色也不像剛剛那麽輕松,暗道失算。本來她是想用自己的涉險引來母皇的暗衛,如果有母皇在暗中支持她,雖是名義上的微服,她也可以放開手腳調動官府力量大幹一場。不過遲遲不出現的救援讓她心疑,算計再三,她決定搏一把。然而逼自己入了絕境,卻仍不見任何動靜。很是奇怪,明明母後就說,這也是母皇的意思,怎麽就不見人來?這下處境可是糟糕。
魚躍、鳶飛對視一眼,立刻四周探查起來。片刻,魚躍道:“主子,四周應該都是普通民宅,院牆不高,翻過去不成問題。”湛滢當即點頭應允。
正要翻牆之際,隐藏在邊角的一處小門突然開了,出來一人小聲恭敬道:“請三位入內一避。”黑暗中看不清此人面目,只覺聲音頗為清脆。
魚躍、鳶飛忙護住湛滢,警惕盯着這人。這人不疾不徐,溫和道:“三位若是怕,我就此關門,只當沒有此事。若是不怕,進來一敘,可好?”
湛滢沉吟片刻,才要踏出腳步,立即被鳶飛拉住道,“主子不可涉險。”
“無妨。”湛滢淡然一笑,“‘狗’追的那麽急,可見是下了血本,哪裏還會客氣地來一招請君入甕?”說罷,邁着方步進了小屋。魚躍、鳶飛緊緊跟着進去。這人才将門關上,外面就傳來陣陣腳步和低聲喊叫。這人帶着她們來到另一處宅門,悄悄開門探頭探腦看了一看,見确實沒人,揮手示意三人跟上。繞過三四條小巷,來到一處角門。這人輕輕連叩了三下,門立刻開了。這人做了個請進的手勢。湛滢毫不猶豫,閃聲進去,魚躍、鳶飛緊緊跟上。這處宅院明顯是大戶人家,雖然是黑暗之中,亭臺樓閣也是隐約可見。穿過一處花園,來到個寂靜的院落。
這人将湛滢三人引進最裏屋,掌上燈,親自奉茶,然後跪下叩頭,道:“草民柳青叩見公主千歲。公主放心,這些人不敢進來。”
湛滢當然明白,這裏的建築可不是尋常人家能住得起。她安心細細打量了這人,雖是長衫束發,一派男人打扮,但容貌清麗身段婀娜,确是個美人。她笑笑,“你是母皇還是母後派來的?”
柳青一愣,“草民是自家娘親派來的。”見公主也有些不解,忙道:“草民娘親姓柳,閨名玉陵。”
“哦?詳細說來。”湛滢有些訝異。
柳青恭敬道:“草民娘親早吩咐了草民,公主您一進城,草民的人便暗中跟着呢。前兒娘親吩咐了,要草民将公主您去過的小巷內不通之處的房産都買下。并讓草民派人随時預備着接應公主。也是巧了,今晚草民所在的民宅正好迎來了貴客。”
湛滢眯了下眼睛,“你和你娘姓?”
“對外草民自然姓袁,不過草民心裏可是一直姓柳。”
“短時間內買下這麽多房産,可謂大手筆啊。”湛滢盯着柳青的反應。
柳青笑道:“草民的‘爹’是孟陽的首富。”
湛滢好笑,“原來如此。你爹要殺本宮,你這做女兒的卻奉母命救本宮,你們家唱得哪出戲?”
“公主說的是。娘親和草民心裏早與那姓袁的沒有瓜葛了。恕草民鬥膽,公主怎麽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姓袁的頭上”柳青佩服不已,借着燈光偷眼看了公主,樣貌自是不必說,氣質尤為讓人心服。明明看似個弱女子,怎麽就好像有睨視天下的感慨?
湛滢心情不錯,解釋道:“孟陽最奢華的客棧和首富沒關系?說出去誰信?本宮一來入住,還不等發問,店小二早将客棧來歷說得一清二楚。今夜行刺,本宮的侍衛都和那些歹人鬧得那麽兇,客棧內居然無人出聲。滿店的客人就算怕事不敢出來,也該有個動靜。最疏漏的一點,掌櫃的經營着這麽大的客棧,入住的又是非富即貴的客人,必定見多識廣為人機靈。不敢出來瞧瞧也情有可原,但是半天卻不見官兵,可見掌櫃的并沒有派人去府衙報案,分明就是同夥。”
“姓袁的本就是想借助這客棧結交富貴,公主您既住得起天字號客房,小二自然要賣力的介紹東家。”柳青笑道:“只是草民還有疑問,也許掌櫃的被害了才來不及派人報案?”
“最奢華的客棧可不是說說而已,若沒有嚴密的護衛,那些個富貴敢攜大量錢款入住?若是歹人要害掌櫃的,店內早會有大動靜,怎會悄聲無息?”湛滢知道這是試探也是考究她的本事,擱着是旁人,她早就甩臉子了,只是一向對美人卻是寬容的很,“起來吧,跪着說話不累?”
柳青重重叩首謝恩,站起笑道:“草民不敢瞞公主,娘親叫草民跟着公主多學學。草民初時還有些心裏不解,如今見到公主臨危不懼,淡然從容,好似山河萬事皆裝于胸中。草民萬分欽佩。”
這馬屁雖拍得好,但湛滢也只是淡淡一笑,“本宮看得出,你對你爹的積怨可不是因為本宮。”
“公主您有所不知。”柳青長嘆一聲,“孝道有言,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作為人子實不該說父親的壞話。然而自草民記事起,父母嫌隙越來越重。這也罷了,父母間的事小輩确實不好多說。也許是重男輕女,父親從來對草民視若無物,甚至是厭惡。這也罷了,再不好,沒有他也就沒有草民。可萬萬沒想到,父親他居然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娘親和草民說過,皇後娘娘對草民一家有天大恩情,父親以怨報德實在為人不齒。娘親費盡心思規勸,想不到父親卻變本加厲連家都不回,成天間和他那些外室厮混。”
見柳青的眼中閃出一絲狠戾,湛滢眉毛一挑,轉了話題,“你可願意帶本宮去見你娘?”
“公主這樣說真是折煞草民一家了。公主稍坐片刻,草民娘親即刻就來。”柳青很平常的笑笑,“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如今整個孟陽就屬袁府最安全。公主您大可安心。”她見公主面露和善之色,頓時放下了心,畢竟犯下這滅族之罪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心裏再如何不認,血緣上也不能抹殺。就怕公主心裏有了記恨,來個秋後算賬。現今見公主确是對她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