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刺激
二中的宿舍樓就在食堂的旁邊,一條林蔭小道直通到門口,小路兩旁的白楊樹傲然挺立,秋天一來落一地金黃。
原本那樹枝上是有監控的,後來有一只麻雀在上面築了巢,攝像頭由此報廢,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們就喜歡在這條路上手拉着手親親我我。
曲歷河目不斜視穿過小路,從褲兜裏摸出鑰匙,擡腳進門。
兩級臺階之上,寬大的玻璃門只開了一扇,另一邊的鋁合金把手上吊着一個約莫手掌大的鎖。
男生宿舍樓共有五層,他的宿舍在一樓,106。
剛進大廳,宿管阿姨的視線便飄過來落在他的身上。
阿姨大概四十多歲,齊耳短發,身穿了一件單薄的藍色工作服,黑色西裝褲,一雙老布鞋,翹着二郎腿坐在大廳告示黑板的長凳子上,手中一把綠色塑料扇子扇個不停,扇面被磨損的厲害,隐約可以看見“只要988”的字樣。
宿管阿姨在這棟樓工作了幾十年,眼神銳利,面無表情的時候可與楊主任媲美。對上她的目光,曲歷河腳步莫名頓了頓,下意識的挺直身子,像是被她檢閱的标兵。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朝另一邊的桌子走過去:“同學,新來的?”
“嗯,今天剛來報道。”
“哪個宿舍的,叫什麽名字?”
“曲歷河,106”
“我看看啊。”
阿姨低頭翻了翻桌子上的學生名單,略有些粗糙的指尖滑過寫的滿滿當當的紙,陽光灑下一片暖煦,掠過之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字,她虎口處的繭愈加清晰。
“曲——歷——河——,曲歷——河,在哪呢?”
趁着這個時間,曲歷河擡頭仔細打量着這個曾經只存在于同學聊天中的地方。那時候班裏沒有人住宿,大家盡情的猜測學校的宿舍是什麽樣的,用了諸多不好的詞。
Advertisement
亂葬崗上的宿舍樓……
別看外面牆漆刷的好看,裏面其實破破爛爛根本不能住……
連浴室都沒有……
晚上千萬不能出門,鬧鬼……
如今親身站在這裏,曲歷河才知道什麽叫人言可畏,曾經的宿舍樓在學生的奔走相告中成了家庭條件不好的學生才會住的地方。
而誰能想到他們不屑又好奇的地方,幹淨整潔,亮堂堂的,此刻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正對着大門的101宿舍黃色梨花木門紋理順滑,光澤流轉,在太陽下發着光。
正上方的門框上,貼了“恭喜發財”的橫批。
……
曲歷河下意識的挑挑眉,杏眸亮晶晶的,琥珀的瞳孔上倒映着一處斑駁的光影,他開始有點期待自己的宿舍了,也不知道宿舍的網絡快不快,插座多不多。
“嗯,找到了,106,哎?106就你一個人,單間啊同學!”
阿姨将名單遞到他的面前,“先簽到。”
曲歷河神采飛揚寫下名字,朝她道了聲謝後朝裏面走去,身後的嘟囔聲飄進耳朵裏。
“又住了一個,這下宿舍樓總算能熱鬧起來了!”
曲歷河:“……”
阿姨,加我一個就能熱鬧起來的宿舍樓,你們原來是有多不熱鬧?
拐進狹長的走廊當中,沒有窗戶,有些昏暗和壓抑,曲歷河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卻聽到阿姨标志性的大嗓門回蕩在四周。
“同學,樓道裏是聲控燈,黑了你喊一聲,喊一聲就亮了!宿舍燈你自己開!”
那聲音極有穿透力,揉雜了沖破天花板的氣勢,直上腦殼,頭頂的白熾燈倏的一下全部亮起來,投下明亮的光影,照亮樓道的角角落落,驅散了方才的昏暗和壓抑。
開鎖進門開燈一氣呵成,厚重的門将一切聲音隔絕在外,曲歷河轉身,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宿舍。
四人間,全是下床,只有左面靠近窗戶的床上放了東西,其他的位置都只是一塊平整的木板。
幹淨寬大的窗臺前,正對着門的兩個長書桌并列擺放在一起,淡黃色的書桌被擦的幹幹淨淨,兩側的抽屜上各挂了一個鑰匙。
門的旁邊,是高大的書架和衣櫃,頭頂的兩個小風扇靜靜的垂着。
以後誰再說二中的宿舍條件差,他就去撕了他。
一番收拾整理之後,等到他滿足的躺倒在床上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十五。
距離上課還有十五分鐘……
————
教學樓裏寂靜無聲,學生們趁着這個時間睡午覺,從後門的玻璃上看過去,整整齊齊的趴在桌子上,連脖子歪的角度都一樣。
薛一聽跟着鐘明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的遲哥雙手撐在走廊的栅欄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風景,心思不知道飄到了哪裏去。
少年身材高大颀長,別人穿上像麻袋的校服,到了他的身上就成了量身定制的潮款,藍白相間的校服也阻擋不住的卓然氣質,平白吸引人的視線。
袖子卷在手肘小臂處,緊繃有力的手腕偶爾随着他的動作凸起青筋。薛一聽看得到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下颌骨線條流暢完美,被暖光籠罩的輪廓圓潤幾分,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時,帶了些莫名的性感。
薛一聽個子稍矮些,走在鐘明身邊有種小鳥依人的感覺,見到江遲,他啧啧感嘆一下,除去一頭紅發,他們遲哥真是人間絕色!
他要是女的,光這張臉,就夠他舔一輩子!
可惜了,就是成績……
唉——
說起來,薛一聽和江遲的友情來自于一場初二的語文考試。
衆所周知,語文是所有科目是初中所有科目中最浪費鋼筆水的一門,憋了半個小時的薛一聽終于寫完了作文的第一段,正在吸墨水時,趴在前桌呼呼大睡的江遲做了噩夢,整個人吓得一個激靈。
那張語文卷子就這樣成了潑墨山水畫。
所有人目瞪口呆之際,江遲抽出了胳膊底下的空白答題卡,遞給了他。
從此,江遲大軍再添一員。
話說有的人是叛逆期故意跟家裏學校作對不學習,其實什麽都會,就等着考試打臉。可薛一聽清楚,他們家遲哥,是既作對又不會。
他打心底裏佩服他家遲哥,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每次考倒一還活的這麽潇灑快樂的人。
還沒等他說話,身旁的鐘明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遲哥!”
聽到聲音,後者收回亂飄的目光,朝他們望過來,手指放在唇角噓了一下。可能是被太陽曬了太久,他的臉上泛紅,瞳中帶了些濕氣,眼角閃光。
奧對,其他人在午睡。
鐘明抿了抿唇,三個人湊到一起。
“哥,我們今晚行動?正好我今天沒有作業,正愁沒事幹呢!”薛一聽是典型的行動派,哪裏能搞事,他就在哪裏。和江遲臭味相投,可惜分班的時候因為太過優秀被分了出去。
鐘明用手肘戳他一下:“趁晚自習下的功夫我們溜進去?那會兒人多,沒人能發現我們。”
“全校也就十來個人住校,能有多少人。”
“聽說那個宿管阿姨很厲害,被抓到了恐怕就不是通報批評這麽簡單了。”
江遲沉思一下,“我去拖住她,你們溜進去。”
鐘明指了指一頭紅毛,猶豫道:“遲哥,可你這個頭發有點顯眼。”
“哎呀沒事,戴個帽子不就好了?多大的事!”
薛一聽擡手取下自己的帽子扣到江遲頭上,将紅發遮了個嚴實,江遲已經習慣了他這樣動手動腳,沒有說話。
“那……放學見?”
“嗯。”
————
整個一下午,除了顧泉總是轉過身來問幾道題,江遲再沒有找曲歷河的麻煩。
上課的間隙,曲歷河的目光頻繁落在最前方的某人的身上,親眼看着他睡了一下午,整整四個小時,連頭都沒擡一下。
二中的晚自習是十點下的,曲歷河收拾着東西準備回宿舍的時候,江遲還在睡覺。
回到宿舍的日常活動,放下東西,去洗澡。
關門的瞬間,窗臺外掠過幾個,而他并沒有看見。
“遲哥,咱們得看着點時間。”
“嗯,我先進,給你們打手勢你們就過來。”
江遲攏了攏校服,拉起拉鏈後便是乖巧的學生模樣,黑色鴨舌帽徹底蓋住了他風風火火的頭發。他目不轉睛的進門,在看到坐在門口的阿姨時揚起了明媚的笑容。
“阿姨晚上好!”
聽到聲音,阿姨擡頭望過去,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身校服穿的十分規整,黑色的鴨舌帽蓋住額頭,露出白白淨淨的臉,全身幹淨的氣質,懷裏抱着書,一看就是認真學習的學生。
他的小酒窩盛着笑意,唇角綻放笑容,潔白的牙齒整整齊齊的,清澈的大眼睛裏面好像有星星。
人都是視覺動物,面對着這麽一張臉,阿姨臉色緩和了一下,但還是有些疑惑,“同學你哪個宿舍的?”
江遲笑吟吟的揚起衣服的下擺,藍白的校服褲子腰上不知道怎麽回事撕開了一條口子,長長的一道露出裏面白色單薄的內襯。
他的聲音有些可憐:“阿姨,我剛剛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挂到了門上撕壞了褲子,您有針線嗎?”
“這麽大一條口子啊!”阿姨仔細看了看,站起身朝卧室走去,“這個得用藍色的線,其他顏色的難看,要我說這校服的質量也有點差,怎麽就撕成這樣了?”
晚自習他撕了一節課呢,能不成這樣?
“嗯,質量确實有點差,阿姨您有藍色的線嗎?”江遲擡腳跟着阿姨朝一旁的門口走過去,順帶朝門外使了個眼色。
薛一聽和鐘明兩個人對視一眼,立刻貓着腰輕手輕腳朝裏面走,偌大的大廳裏能夠聽見阿姨翻箱倒櫃的聲音。
“有,就是不知道放哪去了,這藍色的線少見,一般都是黑的和白的,我再好好找找。我看你這個口子這麽大,怕是要用個補丁補一下啊。”
江遲靠在門上擋住她偶爾飄過來的視線,放在身後的手扇動個不停。
“不用不用,謝謝阿姨,找不到就算了,不麻煩您了,我回宿舍自己想辦法吧,阿姨再見!”
說罷,他便瞬間朝走廊裏面跑進去,順帶拉着還在蹑手蹑腳朝前走的兩個人塞到了一旁開着門的洗手間裏。
“哎哎哎?雖然最近熱,但還是得縫一下!”
阿姨跑出來看的時候,樓道裏已經空無一人,“怎麽回事,跑的這麽快,那麽大的口子哎……”
阿姨重新坐回到大廳的板凳上,心裏有幾分郁悶。
江遲朝兩個人豎了豎大拇指,薛一聽擡手撩起他的衣服下擺,“什麽時候扯的?”
“晚自習。”
等到外面沒有沒有動靜的時候,三個人這才從洗手間出來,往更裏面的地方挪,順便找曲歷河的宿舍。
再往前走就是浴室,三個人拐過去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江遲跟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那人手中的水盆掉在了地上,動靜極大,吓得薛一聽後退兩步,摔在了地上。
“江遲?鐘明?你們這是……”
鐘明一愣,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啊……
江遲也轉過頭去,看着面前的曲歷河只穿了一個短褲,裸着上半身,黑亮的發絲一縷一縷的炸開在頭頂,單薄細瘦的腰像受了虐待一樣,好像一折就斷。
……幾個人面面相觑無言以對。
“怎麽了這是?”阿姨聽到動靜走過來,卻撞見了一個男生摔倒在地上朝上望着什麽,分明不熟悉的面孔,浴室門口,有個卡了一半的身子,看起來很高大,她确定是外來人員,一時間耷拉下臉來:“你,還有幾年那個大個子,你們哪個宿舍的,叫什麽名字?”
“誰讓你們進來的?你們什麽時候溜進來的!啊?”
鐘明和薛一聽兩個人下意識的蒙住臉朝外面沖,完全忘了身後還有一個江遲,阿姨拿了掃把朝外追出去,嘶叫聲陣陣傳來。
“阿姨別打,我們錯了!知錯了!啊啊啊啊!”
“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誰讓你們進來的?那個班的?班主任是誰!小兔崽子!”
“阿姨我發誓,以後絕對不亂闖了!發誓!嗷——”
……
江遲因為站的更裏面一些,沒有被發現,曲歷河聽着門外的動靜,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偷偷溜進來的?視線上下打量一番,江遲正貼在牆上聽外面的動靜,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眯了眯眼睛,眸底掠過一道精光。
“阿姨,這裏還——唔唔!”
身後的聲音讓江遲整個人炸起來,下意識朝他撲過來,手捂住他的嘴兩個人糾纏着雙雙倒地。
上半身冰涼,短褲也濕了一片,曲歷河蹙眉,對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怒目而視,嘴被捂的嚴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唔唔!唔唔…唔!”
江遲!手松開!
身上的某人壓的更緊一些,沉寂的眸子生了幾分戲谑,濃眉上揚,故作霸道的沉聲道:“不松,別說話,你給我安靜一點!”
……
曲歷河感覺自己被冒犯了。
“唔唔唔唔!唔……”
你大爺的,江遲,你……
“你罵我也沒用,等人走了,我就放開你。”
涼水浸透脊梁,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地板上的紋理,曲歷河咬了咬牙,舌尖朝上舔了一下。 !!?
掌心被一個濕熱的東西掠過,像毒蛇吐出的信子,江遲心中一顫,肌肉的正常反應,不禁分散了手上的力氣,眼神有些恍惚。
就是這個時候!
曲歷河趁着這個機會反身将他壓住,反客為主擒住他的手腕,壓在地上叫他動彈不得。
濕答答的劉海還在滴水,落在被要挾的人的脖頸裏,緩緩滑落:“可以啊江遲,什麽時候學的這招,嗯?”
被騎在地上的人絲毫不慌,他彎了彎眼睛,隐藏起眸子深處的詫異,紅色的頭發因浸了水而沾黏在一起,在後腦勺處散開,他佯裝聽話的點點頭,丢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出門在外,不得不防,曲同學不要介意啊。”
介意?介意什麽?
曲歷河一愣,下意識問道:“什麽?你……卧槽!”
說話的瞬間,江遲膝蓋朝上一頂,膝蓋骨最堅硬的地方抵上來,曲歷河身體一頓,下半身的痛朝全身席卷而來,他卸下全身力氣,止不住的爆了粗口:“江遲你他媽…”
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江遲這家夥是想讓自己斷子絕孫??!
“我草你……日!”
曲歷河蜷縮成一團,全身都在顫抖,躺在地上動都動不了,門外的嘶喊聲還在繼續,江遲半跪在在他的身旁,等待他緩過勁來,卻見某人病怏怏的躺平一動不動,脖子裏的青筋凸的厲害。
心裏咯噔一下,他湊過去戳了戳他的臉,澄澈的眸子裏染上了幾分擔憂:“什麽情況,你不會吧,居然這麽嚴重?”
曲歷河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恨不得給他一腳,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要不你試試?”
江遲低着頭嘀咕兩句:“不應該啊,我下手有輕重的,來,我看看!”
說着,大手就朝短褲伸了過去。
曲歷河一個激靈抓住他的手,拇指卡住他的虎口,手上用勁,滿臉戒備。
“你幹什麽?!”
“我幫你看看啊,再別撞壞了!你別動!”
“不用你看!放開……”
兩人争論不休之際,一聲驚嘆從他們頭頂傳來,“卧槽,你們這麽刺激的嗎?”
二人動作一頓,擡頭望去,是個剛剛洗完澡出來的男生,撞上江遲的視線,他立刻移開目光,眯着眼睛朝外走:“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麽也沒看到,你們繼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