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同心美酒

第80章、同心美酒

因盧鹿部落的人喜歡聚集在高處觀賞其他地區的火把節夜景,此刻肖陽一行人也随大流站在山頂。

他扭頭就指了指遠山,沖鄭恭亮沉聲道:“那邊火光有點不對勁,我想向當地人打聽一下情況。”

“不對勁?哪兒啊?”鄭恭亮遙遙看去,只見斜對面山頭一片熱熱鬧鬧的橙亮火光,和自己這邊相比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肖陽面色黑沉的沉吟道:“我們是在開闊地帶看下面,火把節的火光是不同人拿在手裏散布開的,就算大家都聚在一起也應當局部呈現出星點或者火堆的團狀,路上還得有流線光,不該是它這樣整個一大片燒紅了半邊天。”

“是麽?也對,咱們以前從沒見過,是該問問旁人這情況是否正常,”鄭恭亮點了點頭,卻又隐晦看了看正在一臉嫌棄躲避村民的溫七郎,拜托道,“你千萬快去快回,他要惹事了我可招架不住。”

“好。”肖陽幹脆利落的回答之後,立刻去尋白水河縣的茲莫打探情況。

旁聽了他們這段對話的婉如和趙瑞蓮無不搖頭苦笑。

就像肖陽所說的,溫七郎那小子就是欠抽,半個月前就鬧着要一起來玩兒,說他們每次都自己過來從不帶他,真來了,又開始嫌棄人家身上有異味,恨不得跟每個人都隔上三丈遠。

一開始溫七郎那嫌棄的表情還特別明顯,被鄭恭亮暗地捶了一拳才老實了,堂舅甚至很是直白的鄙視道:“人家都沒嫌你熏香熏得飄散幾裏路足以熏死鳥,你皺眉個屁!”

等肖陽離開後,他倒也沒惹亂子,和柳依依老老實實的看着旁人唱“朵則朵額”,即火把節時專門的山歌。

他們先是舉着火把繞屋三圈又圍着自己家的田地繞圈,唱《燒火歌》以示祝願慶賀:“燒掉害蟲,燒掉貧窮,燒掉饑寒,燒掉死神,燒掉瘟神,五谷飽滿,六畜發展,人丁安康……”

主婦們則舉着酒肉祭品唱着《招魂調》去到田裏穿行,帶回一株莊稼表示從那裏邀請人魂、畜魂和莊稼魂回家一同參與火把節。

耀眼的火光似乎照得每個人心坎兒裏都暖乎乎的,半晌後肖陽卻沉着一張快結冰的臉回來,茲莫首領沒特別重視他觀察到的情況,因那邊是屬于不同部落的“領地”,他只派了兩個人去查看、詢問。

鄭恭亮雙手一攤,無奈道:“那你還想怎樣呢?總不能馬上急吼吼的帶上一大隊人去滅火吧?不知道的還以為趁火打劫呢。”

“最近一周都沒下雨,天幹物燥的總得做好準備才行,我們現在看見的只是燒了一個小山頭,難保火勢不會蔓延到這邊來。”肖陽說罷就喊了堂舅、溫子辰等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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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他連夜吩咐手下人将駐地的所有水缸蓄滿水,每人準備濕布、水壺等物随身攜帶,而後肖陽又根據火勢情況、風向、風速以及林區的植被情況,詳細繪制了地圖,要求精悍軍士連夜去伐木。

“伐木是為何?修房的木料都已經足夠了。”徐恒寧很是不解的看着肖陽在地圖上繪出的那條粗線。

“不僅要伐木,還要将地上的所有易燃物清理妥當,開辟一條森林防火隔離帶,阻止森林火災的蔓延,或者說防患于未然。”肖陽不容置疑的下了命令,同時還派人去向昆州刺史、昆嶺折沖都尉報信,請他們也對此多上心。

除此之外,他也就只能管好自己這片山頭,最起碼,牧馬山不能被火燒了。

嚴格來說肖陽和白水河縣令其實都有白水河這轄區的管理權,只是一文一武而已,不過此地較為特殊屬于羁糜府州,當地部落頭領具有絕對的話語權,即便是刺史也管不了太多。

像果毅都尉這種武官只是為防止叛亂而設,人家沒動亂、沒聽建議,那也就只能幹看着,連翻山越嶺自己幫忙去滅火都辦不到——上司沒發話,他們一行人絕不能離開駐地。

當肖陽安排好一切後,已差不多臨近天亮,他倒床睡了個囫囵覺而後又拖着溫子辰和鄭恭亮去了盧鹿部落。

這一回卻只有婉如陪着一塊兒來了,柳依依堅決不願意屈尊纡貴,趙瑞蓮是受不得累昨日爬山酸了腿今日受不住起不了床了。

他們一行十來人沒再提隔壁山頭燃火一事,通通面上帶笑的來到熱鬧的壩子,準備去參加當地人火把節第二日的騎馬、射箭比賽。

這是烏蠻火把節時除了鬥牛、鬥羊、摔跤之外的傳統節目,鬥牛什麽的肖陽等人都沒條件參加,賽馬、射箭卻是他們長項。

溫子辰想要參與射箭比賽時竟被人暗地嘲弄了一番,覺得他白白嫩嫩一副弱不禁風模樣居然還有膽與盧鹿勇士比拼,很是可笑。

真正開賽時他卻讓人刮目相看,可謂是箭箭直射紅星,從不虛發。他甚至還秀了一把三箭齊射的技藝,引得一衆姑娘驚聲尖叫。

而鄭恭亮和肖陽也不甘落後,堂舅是顯擺了一回五箭齊射,肖陽卻是三箭追發一箭穿透一箭,直至最後中的。

盧鹿茲莫看到最後臉上的笑容都快繃不住了,原以為漢人孱弱他對肖陽這隊駐守軍士并沒完全放在心上,沒想到連那白面書生都習得一身好武藝,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似乎,與之較好勢在必行。

肖陽暗暗猜出了他的心思,卻也不點破,只帶着鄭恭亮等人又去了賽馬場,頭一次來開眼界的衆人竟發現盧鹿部落比賽的方法分為了兩種,一種叫做“大蹤賽”,賽馬速,看誰先到達終點即為勝。

還有一種更受歡迎的卻是“小蹤賽”,比的是騎術和姿勢,看誰讓馬匹小碎步騎得漂亮、穩當,騎手需優雅的穩坐馬背仿佛沒受颠簸。

“他們的建昌馬個頭小,習慣了走山路腿步很靈活,看來咱們只能拼第一場了。”打扮得很是光鮮的鄭恭亮帶了兩個侍衛去了大蹤賽場地,騎着他的千裏良駒想要風光一回,卻因不熟悉地形而與頭名失之交臂。

他只得按照當地人的規矩輸掉了自己帶的美酒,眼巴巴看着獲勝方與友人暢飲。

片刻後便輪到了肖陽參加小蹤賽,只見他披着盧鹿人的“擦爾瓦”鬥篷,舉着一杯美酒得意洋洋的上了場,他翻身上馬的姿勢極為矯健,跨腿的幅度極大卻沒灑了一滴美酒。

鄭恭亮不由啧啧作聲,扭頭沖婉如問道:“你說他會得勝麽?”

“自然不會輸。”婉如很是牟定的回答,在家時肖陽就曾為她表演過“馬術”,看起來似乎和盧鹿的小蹤賽很是類似,應當能取勝的。

“吹牛的吧?”溫七郎很是懷疑,在京城誰會這樣小碎步挪動跳躍的騎馬?

而此刻在賽場上的肖陽已然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去年他就曾在夢中見過自己參與火把節,那夢境真實得恍若親身經歷,清醒後足足有大半天會覺得那獲勝的歡呼聲似乎還在耳邊萦繞。

每一個彜族人都會在自己生活的地方,以自己的方式歡度火把節。沒法過節的一準會心心念念。如今,能真正參與火把節的盛會如何不叫人興奮?

衆人只見他勻速的控制烏黑駿馬輕巧的小跑,甚至合着弦子、豎笛的節拍讓馬蹄跳躍翻飛,整套動作如舞蹈一般優雅流暢,圍觀者甚至忽略了他的身份而發出陣陣喝彩聲。

最出乎人意料的是,當肖陽一馬領先越過終點後,他手裏的酒杯居然依舊滿滿盛着清亮酒液。

“共飲一杯如何?”肖陽左手舉杯走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盛裝茲莫跟前,笑着用盧鹿的本族語言詢問。

到此地已經有兩個月的時間,肖陽早就倚靠着記憶學得了一口流利的盧鹿語,他本就長得高鼻深目頭發微卷,又常年征戰曬得很黑,穿着“擦爾瓦”和當地人站在一起仿佛并非漢人軍官,倒像是個另外部落的頭人。

黑瘦的盧鹿茲莫先是一愣,沉吟片刻後最終爽朗笑着和肖陽并肩而立,伸出右手與他一同握住了酒杯,兩人臉貼着臉耳鬓厮磨同飲一杯酒,喝一口絮叨幾句歡迎遠方的客人,再喝一口說幾句友誼地久天長。

一而再,再而三,直至杯中滴酒不剩。

肖陽心底長長舒了一口氣,終于和盧鹿茲莫攜手共飲同心酒,他算是趕在火災那邊真出亂子之前完成了一件大事。

同心酒在此刻只為強化部落友誼而喝,喝了這杯酒便結為同心之好,成了真正的朋友,朋友之間需互助互惠甚至兩肋插刀,不得欺瞞哄騙。

不管茲莫是真心認可朝廷,還是想要交個朋友,甚至是不得不為肖陽這一千人馬的兵力而屈服,他既然當着衆人的面沒拒絕飲同心酒,那在一定程度上就算已經拉攏了他,與後面的發展非常有利。

正如肖陽所料,當天夜裏,他與茲莫站在山頂遙望對面燃燒着熊熊火光的山頭時,對方長嘆一聲承認道:“看來你猜得沒錯,真是山林着火了。”

餘下的話,他不方便說,借口夜深肖陽他們需回家不再多聊,卻又派了兩個能說善道的小子護送他們一程。

一路上,那兩個當地人都在說着各種八卦,比如,對面部落所在地的刺史和咱們這兒不一樣,聽說那邊的官兒不喜歡我們過自己的節日,認為這世上只有竈神沒有火神。

以及,對面部落頭人有個美麗的女兒十裏八鄉都有人求娶,甚至還被個漢人大官看上了,也不知她最後究竟嫁了誰?

肖陽但笑不語,溫子辰卻馬上跳腳道:“這是講故事呢吧?任官需避親的好不好?在職監臨官不得娶轄區民女為妾,需杖一百吶!”

“陽奉陰違是可能的,此處山高路遠,朝廷管不了這麽多。”肖陽微微捏住婉如的手,輕輕一笑。

他和妻子曾讨論過這事,一千将士血氣方剛卻大多沒帶妻室,婉如一早就曾質疑他們會不會和這邊的女子惹出什麽亂子。

“你情我願倒是可行,就怕……”婉如由夫君攙着行在蕩橋上,不由望向山邊透出的紅光,輕聲一嘆,後半句話雖已被陰沉的夜風吹散,卻叫人不由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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