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游封睜開眼,朝她招了招手,“上榻說。”

白湫知道隔牆有耳的道理,沒有拒絕,脫了鞋子便在游封身邊躺下。

不得不說,蔡府的床比白湫在魔界睡的那張要大,底下的被褥因全部換過的緣故,床簾一拉,熟悉的味道讓她有種身在魔界的錯覺。

人間的冬天太冷,即便屋中點了炭火,白湫躲到被子裏去的時候還是手涼腳涼,她沒穿襪子,兩只腳動了動,想着這會兒要是有個熱水袋來捂捂就好了。

不安分的小腳在被子底下亂動着,卻忽然碰到了一個溫熱的東西,是游封的腳。

白湫不敢碰上去光明正大的捂,便偷偷把腳靠在離他近的位置,吸收一點兒熱氣,不知是誰動了一下,白湫的腳底一下子貼上了游封的腳背。

游封倒吸一口冷氣,“你的腳怎麽這麽冷?”

白湫幹脆貼着他的腳不動,很理直氣壯地回答:“這兒太冷了,我的手也很冷,你要不要試試?”

說着白湫将手猛地伸到他的衣服裏頭,游封是個不怕冷的,但并不意味着一個冰塊貼到他的身上他也感受不到,他急忙将白湫的手拉出來,道:“我讓黑鷹給你找個東西捂着。”

白湫嘿嘿一笑,“其實有更快的辦法,你給我捂呗。”

說着她不管游封的拒絕,又把手伸到了他的脖子上,游封側頭避開,一個躲一個貼,最後游封用被子把人裹得嚴嚴實實,并用手給她捂,身邊的人這才算安分。

白湫近來發覺游封越來越沒架子,因此也敢壯着膽子捉弄他,有的時候甚至會忘了,這人其實是書裏後期碾壓男主的存在。

“那個蔡嬌真是妖啊?”玩鬧了一番,白湫回到正題上,她手腳漸漸暖和起來後其實有點兒困了,但又好奇這個問題。

游封輕輕恩了聲,“能猜到她是什麽妖嗎?”

白湫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妖氣,看她言行舉止與旁的凡人無異,一點看不出來,“不知道诶。”

游封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白湫用力捂住嘴巴,驚訝得不行,繼而一臉古怪,“真的假的……這未免也差太多了吧!完全看不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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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湫變幻莫測的表情換來游封低啞的笑聲,不欲繼續談論這個不美妙的話題。

“湫湫,今晚想修煉嗎?”不知怎麽,游封的話題又轉移到了修煉上頭,“你剛生出的四尾需要好好鞏固。”

白湫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修煉是什麽意思,瞬間裹了被子滾到靠牆的那邊,甕聲甕氣道:“今晚不修煉,我太累了,要休息。”

身後忽然沒了聲音,白湫過了一會兒偷偷轉回去,小聲嘟囔,“親一下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崽崽需要關愛。

游封又笑了起來,湊上前去含住了她的唇,“那就好好親一下。”

這一下險些擦木倉走火,若不是白湫及時叫停,恐怕明日多半會起不來。

第二日早上,蔡荥一大早便來拜訪,說要帶幾個人去臨都好好逛逛。

鄞塵與白落經過提醒,昨日商讨一番後換了策略。

倆人不再大張旗鼓地去找孔雀妖的下落,而是選了個委婉的方式,看看能不能找到個妖族,然後一步步去打聽孔雀妖的下落。

所以他們應下蔡荥的邀約,先去臨都城中探探消息。

孔雀妖修為不低,常年混跡人界,這次又刻意藏匿行蹤躲了起來,想将其找出來必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鄞塵與白落在臨都城中閑逛了三天,最終還是一無所獲,期間白湫與游封只出了一次門,而後便一直在蔡府待着。

到了第四日,白湫心癢難耐,忍不住與游封商量,“既然知道蔡嬌是妖,我們為何不直接将人捉來拷問?就這般待着好無聊。”

“莫急,該來的自然會來。”游封在院中找了個陽光充足的地方,眯着眼睛曬太陽,好一副閑逸模樣,半點兒不見急色。

白湫閑來無事,也不想去當原書男女主之間的電燈泡,便罩了個結界,在院中修煉。

之前一段時日在魔界,因她是仙體的緣故,收效甚微,還有可能走火入魔,所以白湫都修煉的時候都很小心,所以進展也很慢。

這次到了人界,在靈氣不充沛的情況下要比仙界修煉慢一點兒,但好歹不會有什麽副作用。

白湫剛修出四尾,的确是該鞏固一番,因而她一有空便在屋內打坐。

這日晚上,二人與往常一樣睡下,在睡覺之前,白湫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游封說着話,說道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時候,忽然聽游封道:“等的人來了。”

無比寂靜的夜晚,白湫聽了這話忽然就清醒了。

她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屋內外都沒有設結界,對于妖來說想要混進來再容易不過了。

但她不明白,為何游封會如此篤定那只妖會對他們動手?

“因為——你很香。”

小聲問過之後,游封近似耳語的一句話剛落下,白湫便敏銳地捕捉到一陣細微的聲音。

“噗——呲——”

伴随聲音而來的,是一股濃烈到讓人頭暈目眩的惡臭味。

白湫幹嘔一聲,五髒六腑攪在一起,快吐了。

在得知那位嬌滴滴的蔡嬌姑娘是個黃鼠狼精的時候,白湫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想當初在破廟相遇的時候,這位蔡嬌姑娘來去帶風,那帶起來的可都是香風。

但如今聞着那股能把隔夜飯吐出來的臭味,白湫不得不相信,蔡嬌真的是一個黃鼠狼精,還是那種攜帶生化武器,道行不低的黃鼠狼精。

白湫用手捂着口鼻,見游封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憋着氣指了指外頭,又扇了扇空氣,意思是問:“不臭嗎?”

游封看她按在臉頰上的手用力到使臉有些變形,用傳音術道:“你連屏息術都沒有學過?”

白湫瘋狂搖頭,她快要被臭死了,腦袋裏根本想不起來什麽屏息術。

即使用手捂着,那氣味還是一個勁地往鼻子裏鑽,擋都擋不住,沒一會兒她就覺得腦袋昏沉,身上的力氣都跟着流失。

游封這時候輕輕在她鼻尖點了點,那股令人頭暈目眩的味道頃刻間消失,白湫試着将捂住口鼻的手放到指尖聞了聞,她晚上入睡時手上塗了香膏,是淡淡的花香味,此時也一并聞不見。

二人裝作熟睡的樣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地等待着,大約半柱香後,閉合的床簾被一只纖細的手給掀開了一條縫。

蔡嬌看着床榻上相擁而睡的一對璧人,眼中翻湧着嫉恨的光芒,尤其那目光落在白湫身上時,如有實質。

她在破廟中第一眼看到白湫,就想将她的皮囊占為己有。

這女子不光生得一副冰肌玉骨,還自帶一股體香,是黃鼠狼精從未見過的皮囊,更不消說她還有個秀色可餐的夫君,誰能把持得住?

蔡嬌暗中蟄伏到今日,自認耐心十足,等得足夠久。

她身後那條屬于黃鼠狼的尾巴左右擺動着,唇角揚起即将得逞的笑容。

在确認床上二人已完全陷入深度睡眠之中,蔡嬌這才将長着黑色指甲的手朝白湫的方向伸去。

在快要碰到她心心念念的皮囊之時,蔡嬌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焦糊味,她手上動作頓住,察覺不對,猛地轉身低頭一看,發現自己那條保養得很好的大尾巴不知怎的燒了起來。

不好了!

蔡嬌在心裏大叫一聲,哪裏還顧的上皮囊不皮囊的,先把自己尾巴上的火滅了才是正事,不然連真身都保不住。

可這火燒得邪門,用袖子撲打了好一會兒都滅不了,她不得已用腳在自己的尾巴上用力地踩了幾下。

火苗變小,只剩下零星一點兒,黃鼠狼精略略松了口氣,只是她這一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來,就見那快熄滅的火星一下子又燃起來,且一次性燒到了尾巴中部,火勢熊熊。

蔡嬌忍住到嘴邊的尖叫聲,開始瘋狂撲火。

然而這火不管她想什麽辦法撲滅,都有本事繼續燒起來,而且能感受到,火燒的不僅僅是她的皮毛,更連帶着骨頭都在火辣辣地疼。

最後,想不到辦法,又不想失去整條尾巴的黃鼠狼精忍痛将被燒毀了的半條尾巴從中斬斷。

尾巴斷了半條還可以再長,總比整條都燒光了要好。

處理好尾巴後,蔡嬌自然察覺出了不對,這突如其來的火讓她沒有了繼續取皮囊的心思,立刻就想逃。

然而,整個房間不知在什麽時候被設下了一層禁制,她一連施了幾個法術都沒能出去。

“想去哪兒?”

這時一道懶洋洋的聲音自她身後的床榻上響起,蔡嬌聽得是汗毛倒豎,冷汗涔涔。

身為妖類,特別是偷藏在人族中的妖類,對于危機的敏銳度要更高,她背貼着緊閉的門,戒備地看向聲音傳出來的地方。

漆黑的屋中亮起了一盞燈,火苗跳躍,将蔡嬌那張顯露本體特征的臉給照得清清楚楚,臉頰兩邊的黃色毛發,以及那雙不停轉動的雙眼,讓她看上去有些滑稽。

方才被她掀開又放下的床簾,此時自裏被人挑起,有道人影緩緩坐起,找了個軟枕靠在上頭。

蔡嬌冷靜下來,大聲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她當這兩個只是樣貌出衆的普通凡人而已,但現在看來,是她大意了。

能設下這種禁制還一點兒破綻都沒有的,怎麽可能是普通人!

游封靠在引枕上,他身旁的白湫因為吸入了稍許臭氣,現在意識還有些迷糊。

蔡嬌看着被抛在地上的一張畫像,上頭是個男人的全身像,她不動聲色地将目光挪到幾米之外的男人身上,在心裏忖度能成功逃出去的幾率有幾成。

游封側頭,問:“認識這只孔雀妖嗎?”

蔡嬌毫不猶豫地回答:“我不認得此人。”

游封總算朝她看了過去,“當真?”

只這一句話音落下,蔡嬌便覺得渾身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在疼,脫皮腿骨不過如此,緊跟着一股力自上而下地朝她壓來,不光周身的空氣變得稀薄,就連一直支撐着的雙腿都無力再挺直,膝蓋不自主地彎曲,直到雙膝跪在地面之上,那股力還在不斷地朝她擠壓而來。

蔡嬌從嗓子裏又擠出了幾個破碎的字來,“我,真的不認識他!妖類時常會改換樣貌,這個模樣的孔雀妖我沒見過。”

她原以為自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可是所遭受的壓迫并沒有減輕,她弓着的脊背越彎越低,眼看臉就要貼上地面了,游封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那你見過什麽模樣的孔雀妖?”

蔡嬌咽下喉嚨裏的血腥味,這種實力上的絕對碾壓,讓她連一點兒旁的心思都生不出來,更別說當下還被人抓到了話語上面的漏洞。

她在自己的臉被狠狠按在地上之後,受不了,就把知道的全招了。

臨城的确有孔雀妖,但至于是不是他們要找的,還不能确定。

等吸入臭氣的白湫徹底清醒過來時,只見地上的蔡嬌唇角帶血,發絲散亂,已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孔雀妖一族最愛美人,所以他們時常混跡在秦樓楚館,至于旁的我真不知道。”

蔡嬌斷斷續續地交代完這句話後,便昏厥了過去。

白湫醒來的時機剛好,沒有錯過最重要的信息,只是之前游封問出了些什麽,她便一概不知了。

見問話對象暈了,游封才将那股一直壓在蔡嬌身上的力道收了回來。

白湫眼見蔡嬌變回黃鼠狼原形,條件反射地捂住了鼻子,想起自己的嗅覺暫時被封住了,才勉強将手放了下來,“她怎麽處理啊?”

游封将工具人黑鷹叫了出來,不一會兒那只黃鼠狼精便不知去向。

此時天還沒亮,正是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時候,黑鷹悄無聲息地将黃鼠狼精處理掉後,返回房內,在游封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後,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白湫熬了半宿,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在暖和的被窩裏睡覺,明日一早再去找孔雀精的下落。

她剛準備躺下,就見游封掀開被子,眨眼間便将衣衫穿得齊整。

她懵然道:“你去哪兒?”

游封說着彎腰将人裹在被子裏包好,然後連人帶被子将她抱起來,身形一閃,便離開了蔡府。

在黑鷹提前準備好的一家客棧落腳的時候,白湫還處于懵逼狀态,完全沒搞清楚現在是個什麽狀況。

“我們不要與白落他們說一聲嗎?”

就這麽離開蔡府,恐怕不好吧?

游封将她在床上放下,簡單解釋了一句,“分頭行動,他們知道。”

白湫:“???”

“那我為什麽不知道!你們制定計劃不告訴我?”白湫有點兒怒了,掀開被子,不顧自己腳上沒穿襪子,就這麽穿鞋下床。

游封沉默了片刻,道:“我以為白落已經和你說了。”

不然他們這邊方才黃鼠狼精的動靜不小,鄞塵和白落就算睡得再死,也不至于聽不到。

白湫聽到游封這句話後,怒意更甚,“也就是說,你們早就把事情計劃好了,然後将我排除在外?”

游封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白落那日叫我過去的時候,你在午睡。”

白湫聽他一次又一次地說到白落,鼻子不知為何就是一酸,一股委屈竄了上來,淚在眼眶裏頭打轉。

沉默了好久之後她才一言不發的回到了床上,鑽進了被子裏面。

怎麽就忘了,原書當中,這個大反派多半是暗戀女主的,他現在對自己好,也許就是一時興起,在處理女主的事情方面,自然要比對她上心得多。

白湫整個人躲在被子裏,盡管不斷地給自己暗示,在救了姑姑之後她便一走了之,可是心裏怎麽都無法舒坦,還不争氣地哭了起來。

但她也明白現在不是耍小脾氣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另一邊,游封也着實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聽見被子裏傳來壓抑的哭泣聲,他都不太明白白湫生氣的點在哪兒。

過了一會兒,哭聲漸漸小了。

游封當她想明白了,自己并不是故意不叫她,于是掀開被子上床休息,白湫也并未表現出抗拒,只是一直背對着他,向來愛動的人一整晚都沒怎麽動過。

白湫第二日頂着黑眼圈起床,她一晚上沒怎麽睡好,精神不濟,整個人恹恹的,吃了點東西下肚後,這才好了點兒。

外面傳來熱鬧的叫賣聲,白湫站在窗口往外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們住的這家客棧距離城中有名的幾家秦樓楚館相當近,而他們的這個房間更是視野絕佳。

臨城內最大的一家青樓就在客棧的斜對面。

聽幾日前鄞塵他們讨論的時候說到過這麽一嘴,是叫做楚苑的那家。

因着時間還早,楚苑裏頭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散幾個男子衣衫不整、腳步虛浮地走出來,對着送他們的姑娘一臉戀戀不舍。

白湫看着那幾個大冬天不過穿着紗裙的姑娘們,長相都不落俗套,比之周圍幾家的确實算得上乘,便主動與游封搭話,“我們什麽時候去找孔雀妖?”

她不看游封,将情緒掩藏得很好。

游封第一次聽她語氣這般疏離的同自己說話,眉頭皺了皺,回答道:“入夜後。”

白湫點了點頭,沒有繼續開口說話的意思,而是走到床榻旁,坐下盤腿開始修煉。

游封走到她身邊,微微彎下腰,“你在鬧什麽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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