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拳鬥場

謝圖南就算只騎一輛自行車,也像個發光體。周圍簇擁着數不清的尖叫和掌聲,他完全不為所動,而是停下車,回身,剛結束激烈的追逐、幾乎軟倒在車旁的領頭暴走族伸出手。

“站得起來嗎?”

周圍一片噓聲,是針對落敗的領頭暴走族的。領頭暴走族咬牙,搭着謝圖南的手站了起來。

謝圖南笑了笑,等他站穩之後松開手,四下環視一圈,哄鬧着的人群就慢慢消了聲。

“比賽開始前,好像沒說我贏了要怎麽樣?”謝圖南說道,他看領頭暴走族,對方臉色很差,依舊願賭服輸。

“你開條件就行,願賭服輸!”

人群中,缺了門牙的暴走族喃喃道。

“大得……”

領頭的暴走族鼓着氣,瞪着謝圖南,其實心裏有些忐忑。如果這個灰眼睛的小子想要巨額金錢,他也不是弄不到,就是要求助周圍的朋友了,那無疑是新一輪的丢人。

謝圖南卻完全沒這麽想,他看看周圍一圈打扮花裏胡哨的男女青年,其中肯定有沒有未成年的,現在就是個不錯的教育時機。

“以後少開點鬼火,開的話也慢點開,注意安全。”

就、就完啦?

領頭的暴走族一臉懵逼,他感到謝圖南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知道為什麽,這麽一拍,他心中頓時湧起了一種高山仰止般的敬畏之情。四周的喧嘩聲也漸漸小了,這群五顏六色花花哨哨的暴走族們都看着謝圖南,居然在謝圖南身上看出了一種隐居高人的滄桑淡泊感。

“我年輕那會,也喜歡機車,喜歡飙車。”謝圖南用回憶的語氣說道,“夜裏風馳電掣,白天沉沉睡死,跟你們差不多。”

“只是後來,吃了生活的苦,把機車賣了,換成自行車,就悟了。”

“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他又拍了拍領頭暴走族的肩膀,然後背對着群年輕人把自行車停好,緩緩走進了面前占地面積極大的這座建築。

原地的暴走族們:“……”

好、好帥哦!好大佬哦!以及……

這種大佬究竟是吃了生活的什麽苦啊成這樣!

“大哥!”

之前被謝圖南高壓鍋拍頭的暴走族擠進人圈,他剛才離開了一下,去搬救兵去了,現在成功搬回救兵,立刻領頭的暴走族炫耀。

“大哥!那小子這麽傲,又有兩把刷子,我就把晏哥請來了!那小子呢?”

明明搬回救兵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他卻發現在場所有人都用譴責的眼神看着他。

“你被敲頭敲傻了嗎?”領頭的暴走族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還嫌我不夠丢人?快點通知晏哥讓他老人家趕緊回……”

“……回什麽?”

冷淡的聲音響起,人群猶如摩西分紅海一樣兩邊分開,每個人臉上都是切實的敬重,甚至有點害怕。緩步走來的人年紀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黑發黑瞳,那黑發不太長,在腦後紮了個揪揪,紮揪揪的銀鏈垂下來搭在肩膀上,卻并未削弱他整個人的氣勢。

一只四片翼的光标機器人在他身邊飛着,宴長樂環顧一圈,皺眉。

“聽說有人挑釁……人呢?”

他眼下甚至有一枚龍紋刺青。

“晏哥……”領頭的暴走族讷讷的,“是個誤會……”

“誤會?”宴長樂對這個回答明顯不甚滿意,“就算是誤會,你們也比賽了吧?”

“是、是……”

“還沒出息地輸了?”

“……丢晏哥的臉了。”

宴長樂吐了口氣。

“現在人呢?”

“進、進去了!”

領頭的暴走族根本不敢隐瞞,其他暴走族也紛紛指面前這座高大的建築。宴長樂望着這座建築,地下拳鬥場據說與反抗軍有些關系,他不好帶人進去,不過他可以守株待兔。

“帶上人,把各個入口都守好。”

他的神色有點冷淡。

“就算進去了,也總要出來的。”

進入地下拳鬥場的謝圖南,并不知道自己出去之後将要遭遇什麽。他的高壓鍋實在是太顯眼,于是他在門口的小姐姐那邊要了一塊布,把鍋子包起來。打扮精致長發披肩的禮儀小姐姐看着他直笑,地下拳鬥場是不允許私人攜帶武器的,不過高壓鍋顯然不能算在武器裏,也就讓謝圖南帶着了。

“怎麽帶了口鍋出來啊?”禮儀小姐姐笑問道。

謝圖南面無表情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尴尬,其實腳趾已經在摳鞋底。

這個場景,簡直夢回幾年前被時雨撞見的中二現場。

“沒什麽。”他輕描淡寫,“本命年,是轉運的東西,得随身帶着。”

禮儀小姐姐:“……”

随身帶個轉運金珠能理解,這随身帶口鍋轉的是個什麽運啊?廚子運?

“都是為了你。”謝圖南一邊往裏走,一邊喃喃,“不然我絕對不會帶高壓鍋進來,還被人看見……”

“可是,”六月晃晃尾巴,指出一點,“可是南南,你甚至想把它當命器呀,那以後遇到要打架的情況,第一件事不也是亮出鍋嗎?”

謝圖南心一梗。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經開始對高壓鍋着手煉化,現在正在每天随身帶着培養與命器默契的時候,已經無法回頭了!

“我是實用主義者,我不在乎……”

“真的嘛?”

“……”

六月趴在謝圖南的肩膀上,鈴铛殼在頭上頂着,幾乎能遮住他半個身子。入口處有些狹小和曲折,他跟謝圖南一路說着話,穿過前方一扇巨大的合頁門,驟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派熱鬧的景象——

這裏是奇裝異服的彙聚地,也是改造人最多的地方,總能看到與機器結合得親密無間的人體,義肢、義眼乃至誇張的金屬翅膀比比皆是。漂游在空中的是發出薄薄光亮的投注機器人,光屏到處周游,播報着每一場值得一看的賽事。

【八號擂臺的比賽将于21:00舉行,請購票觀衆及時進場。】

【五十四號擂臺××先生押藍方10000票!】

【茶水……能量飲料……甜品果盤……】

【現在讓我們看看這一擊的回放!漂亮!紅方選手的義肢打出了一記……】

六月驚嘆地看着這一切,他順着金碧輝煌的牆壁一路上看,再高處是流光溢彩的招牌,再再高處,古羅馬風情的立柱嵌合在金屬牆壁內,虛拟泉水沿着立柱流淌而下,落在半空中濺起一片藍白的光點。

六月的頭一直一直往上擡,險些從謝圖南肩膀上滑下去,幸好謝圖南扶住了他。他頭上的鈴铛殼一歪,自己用魚鳍撐起來,視線依舊黏在這些盛麗的場景上。

“小心點。”

“嗯嗯!”

六月用力點頭,鈴铛殼被他點得上下亂晃,他看謝圖南始終平靜的面容,由衷地感嘆道。

“南南,這可真棒呀!”

謝圖南笑了,他的灰眼睛裏也倒映出這一切。

“這也是堿城。”

高樓聳立空軌環繞的新城區是堿城,街道交通人聲相聞的老城區也是堿城,琳琅滿目奇聞麗影的這裏,同樣是堿城。

謝圖南想到什麽。

“在《懸天》之中,不也有風光優美的大好河山嗎?”

六月“唔”了一聲。

“且不說有很多事情我都忘記了,能記住的畫面,也只有從雲端下俯瞰。一切都冷冰冰的,像貼在牆上的畫,但是現在……”

他湊近謝圖南,親昵地蹭了一下他的側臉。

“但是現在,我跟南南在一起,不是在高處看畫,而是真正在畫裏呀!”

謝圖南笑了。

“那你要去的畫還多着呢,堿城值得一看的東西可遠不止這些。”

他肩上帶着六月,邁步前走,突然又停下腳步。

“我想起,有一句話,似乎一直忘記跟你說了。”

他把六月從肩膀上捧下來,就捧在手中,看着這銀身彩鱗的小生物頭頂鈴铛殼,他無辜地眨巴着嵌有金輪的黑眼睛。他突然感覺這個畫面與他記憶中的某個碎片疊合了,只是站在他面前的,是眼瞳中還有滿金輪的老板。

“六月。”

謝圖南輕輕地、卻自豪般地說道——

“歡迎來到我的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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