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兩人走在去開車路上時商瞬接了一個電話，似乎是有什麽棘手的事情需要他立即作出答複，商逍示意商瞬就在原地打了電話再走，商瞬搖了搖頭，單手摸出褲包裏的車鑰匙開了門。

商逍在副駕駛坐好，看着商瞬眉頭微鎖，用手勢詢問商瞬需不需要自己下車，商瞬也搖了搖頭，而後單手伸到左上的位置将安全帶拉出來，半路遞給商逍，示意商逍幫自己系上。為了抓住安全帶，商逍上半身都傾向商瞬，兩人的距離一時間很近，商瞬正垂着眼思考，注意力不在商逍身上，也還是被有兩個發旋的發頂給分了神。

“不好意思，剛才我沒聽清，可以麻煩你再說一下嗎。”

安全帶與帶扣鎖上，商逍重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商瞬發動引擎，逐漸彙入車流。他們倆遇上了下班高峰，車流行駛緩慢，商瞬一通電話打了二十來分鐘，終于有了結果，

“先按你說的辦，我下周還有點事情，忙完就過來守着。”

商瞬将電話挂斷，表情不太好。商逍看了看他，問，

“怎麽了？”

“沿海那邊出了點事。”

“噢…”商逍點了點頭，他也插不上嘴，就開了靜音模式。

“下周三放學你可能得自己回來，小五六子他們都有點事，我也來不了。”商瞬看了看一旁的商逍，

“可以嗎？”

“可以啊，我都這麽大了。”

商逍随口答應，并沒有放在心上，他看着窗外穿行的車輛和路邊的行道樹發呆，突然發覺這不是回家的路，

“我們去哪兒？”

“超市。”

“今晚上我給你做飯。”

“你能行嗎？”商逍轉過頭來，尾音上揚來表達自己的懷疑。

“別小瞧我啊！”商瞬目視前方開車，變道打右轉彎燈一氣呵成，緊接着，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

這家進口超市在市中心，高昂的價格勸退了不少人，不知道今天為什麽生意這樣好，商瞬找了半天才勉強才找着停車位。

兩人進門發現今天超市裏搞促銷，場內嘈雜極了，老年人居多，全是來搶購的。商瞬商逍一路避讓，發現這樣連超市門都進不去，才采取激進戰術。

可是他們哪裏擠得過常年搶便宜的退休人員，不敢推擠，想讓也沒法讓，因為後面源源不斷的來客堵住了兩人的退路。

中秋過後，只要露天就是涼爽宜人的秋天，在室內就稍顯悶熱，這樣尴尬的天氣，很多商場都選擇不開空調，這家進口超市還好，沒那麽摳門，可是一絲空調涼風完全抵不住不斷湧進來的人群産生的燥熱。商瞬和商逍進退兩難，耳邊全是“別擠別擠”的喧嘩，吵得人耳朵痛。不知道是哪個實力強悍的插空高手，手裏拎着籃子也健步如飛，完全不顧旁人，商逍剛想往前，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重心不穩超前跌去。

“小心！”

商逍第一反應是去攀住什麽支撐自己，不至于摔得狼狽，他伸手便捉住了一個有力的臂膀，緊接着有驚無險地跌進了懷抱，呼吸間聞到了懷抱裏熟悉的味道。

這是屬于商瞬的味道。

商逍記得有一篇論文講的就是氣味，人和動物無二，妻子通過氣味來分辨丈夫，孩子通過氣味來找媽媽，每個人的味道，都是獨一無二的。

商瞬從不擦香水，他身上，有一股淺淺的皂香混合着讓人安心的荷爾蒙的氣息，很暖。

這次，商逍沒急着起身，一呼一吸都在汲取着令人平靜的淡香，可也就只有一呼一吸這最多不過兩秒的短暫時間，再持續下去就會顯得奇怪，他站直身體，看着商瞬的眼睛道謝，

“謝謝。”然後準備往前走。

“來。”

出乎意料的突然被一只幹燥粗糙的手牽住了手腕，商逍一愣，低頭看到商瞬一只手正握着自己，

“別走散了，我牽着你。”商瞬說着，朝前走去。

商逍沒有掙脫，他覺得自己今天很奇怪，但又說不上哪裏奇怪，他任由商瞬拉着走，一時間有些像行屍走肉，不知道自己的魂飄哪兒去了。

在人山人海的超市，能拿到一個購物籃子都格外不易，商瞬路上眼疾手快地搶了一個，一手拿籃子，一手牽着商逍，在超市裏慢速前進。

“你晚上想吃什麽。”兩人終于走到生鮮區，商瞬開始低頭挑肉，

“土豆炖牛腩？你會嗎？”商逍問。

炖菜的難度要低得多，他知道商瞬不太會做飯，整個豪華廚房裏能用得來的東西最多三樣，範圍絕對不超過熱水壺，微波爐和冰箱。

“會”商瞬說着，挑了一塊牛排放進購物籃裏。

商逍：“……你真的會做嗎？”

說着，他把商瞬放進購物籃裏的牛排放回冰櫃裏，重新從旁挑了一條牛腩。而商瞬就當沒看見，拿着籃子往前走。

兩人邊逛邊看，又拿了土豆芹菜和胡蘿蔔，快結賬時商瞬看到擺在盒子裏碼放整齊的草莓，紅色白色的都有，他覺得白色草莓稀奇，指着貨架問商逍：

“想吃嗎？”

“不太想…”商逍回答，

“真的不想嗎？”

“…想。”

最終還是好心沒有拆穿某人，商逍主動伸手拿了兩盒草莓放進籃子裏。

購物完成，比較幸運的是，出口處排隊結賬的竟然不算太多，商瞬松開商逍，拿出手機買單。

商瞬看着稀奇的東西都想買，可是他一個不怎麽逛超市的人看什麽都稀奇，兩人結賬時才發現剛才不知不覺買了兩大口袋的東西。

“我來吧。”

商瞬把口袋都拎在了自己手上，

“一邊一袋，重量平衡。”他這樣說道。

商瞬說完就走，深怕商逍跟他搶購物袋似的。手上的重量不算輕，他今天為了家長會的一身打扮勒得他心慌，走着走着實在忍不住了，忽然停下腳步。

商逍也停了下來，看見商瞬面朝自己，微微傾身，

“幫我解開。”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多于半米，這不是最令人舒适的社交距離，商逍不自覺地目光下移，他看到商瞬下巴上隐隐約約的胡茬，麥色的頸脖皮膚和突出的喉結随着吞咽動作滾動。

又是熟悉的讓人安心的味道，商逍将眼睛阖上又睜開，屏住呼吸，去解那條素色領帶。

衣領和領帶的摩擦産生細響，商逍覺得自己心底忽然漏了一拍。

“呼，這他媽爽多了。”

沒了領帶束縛的商瞬立刻輕松不少，喘了口氣，活動活動了肩頸，往前面走去。

而商逍卻遲遲沒動，他看着自己手裏的領帶，機械地捧起來，雙手虛虛地遮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