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豬頭詩

金靈均到榮王府,已經是夜幕低垂。

榮王高座上首,歌姬舞娘香粉琳琅,好不快活。

榮王給席秋舫倒酒:“來,幹了!”

席秋舫一飲而盡:“好酒!”

席秋舫拉着金靈均的手坐下:“靈兒,你來了。”

金靈均一見他的臉,驚訝問道:“你臉怎麽這樣了?”

原本還有一張臉可以看,現在又紅又腫,真是倒胃口。

席秋舫不甚在意:“沒事,摔了一跤,靈兒,我記得你善作綠腰舞,榮王殿下可是你和我的恩人,不如我來和歌,你來獻舞,謝王爺成全我們的情意。”

話說的多了,就膩煩了。什麽情情愛愛,成天挂在嘴邊,煩不煩?

金靈均卻不能真說出口,微微低頭:“嗯。”

片刻,金靈均換了舞衣,立在拱橋欄杆上盈盈起舞。

她身姿輕盈,又兼有一種楚楚動人、惹人憐愛的纖弱美态,榮王看的目不轉睛,圓滾滾的脖子都難得的伸了出來,還不時抹一把口水。

“好!真好!”

席秋舫得意的和歌,不時大飲一杯,好不快活。

一曲終了,金靈均往後倒下,幾乎就要落入水中,卻又穩穩的立住,整個人像一彎上弦月,和天邊彎月恰恰合住。

榮王震驚的站起身:“好啊,好啊!怪不得你神魂颠倒,這金小娘子,還真是個妙人。這小腰……”

說到一半,榮王好像想起了什麽,神色嚴肅,一句話也不說。

原本喧嚣熱鬧的場上,一片寂靜。

好久,榮王才擺擺手,叫睚眦蟲過來。

“滾去拿鏡子。”

睚眦蟲:“好咧!”

他落地一個翻滾,真滾去了。

平時榮王最喜歡他耍寶,今天也笑不出來,等鏡子拿來,他仔仔細細看自己的眼睛,又把金靈均叫到自己面前,摸摸她的臉。

金靈均自覺無禮,想要退讓,反而被席秋舫按住肩膀。

“無妨。”

金靈均無人撐腰,勉強讓榮王摸了好幾下。

榮王砸咂舌:“你這舞跳的不錯,我有點想起一個人來。還有你這眼睛,真和本王像的很。”

他看了一會兒,扔下鏡子:“不玩了,不玩了。”

上了馬車,金靈均才默默垂淚:“秋舫哥哥,剛才你怎麽……”

席秋舫拉着她的手,心裏高興,喜滋滋的給她擦去臉上的淚珠:“沒什麽,榮王的年紀都能做你我的爹了,就是疼愛晚輩一樣,不算什麽。”

金靈均:“可是……”

榮王昨日帶出去的那個歌姬,比她還小的。他雖不在王妃面前胡鬧,也只有兩個側妃,可他那樣就是不尊重。

席秋舫滿面喜意,把金靈均擁在懷中,自顧自的盤算。

“靈兒,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的将來。”

席秋舫把金靈均送回金府,剛到席府門外,榮王的人又來了,叫他去陪王爺飲酒。

席秋舫欣然而往,痛飲一夜,翌日清晨才回家。

剛到家門口,就見門外停着一輛馬車,宛芝芝剛從馬車下來,一見到他先紅了臉。

“世子,我是宛苑的堂姐宛芝芝,先前祖母壽宴,我們曾見過的。”

她聲稱是宛家老太太,讓她來探病。

這其中什麽用意,席秋舫懶得理會,他本想打發走,看到宛芝芝紅霞遍布的臉,又改了主意,把她帶到了母親床前。

名聲一事,此消彼長。

他想要贏回名聲,與其步步為營,倒不如幹脆壞了對方的名聲。

只要對方是個臭蛋,自然顯得他香了。

飯盆端着一盆飯,坐在門檻上,吃完後突然嘆了口氣。

“大哥哥,你說我們這麽吃下去,得欠了仙女姐姐多少銀子了?”

孟濯纓:“那走?”

飯盆連連搖頭:“你臉白的像個鬼,死路上怎麽辦?”

他仔細琢磨自己的出路:“我看你一天天半死不活,我指望你是不行了,要不我幹脆賣身給仙女姐姐吧。”

孟濯纓利落起身,背起琴:“走了。”

飯盆:??

他連忙追上:“大哥哥,我們不和仙女姐姐告辭嗎?”

孟濯纓潇灑的畫了一幅畫,是一個秀氣的豬頭,還提了幾句歪詩:

豬頭詩

小豬,小頭,小豬頭

小頭,小豬,小頭豬

飯盆識字量不多,但已經能認出這些字了。

他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你這也叫詩?”

孟濯纓不語,把畫折好,交給管事,請他務必轉交宛姑娘。

管事另取了十兩銀子和一些碎錢給他,說是宛姑娘出門前特意交代了。

孟濯纓收了銀子,道:“宛家姑娘日後,定會有一樁好婚事。”

管事搖搖頭,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孟濯纓帶着飯盆一路閑逛,在城門口尋了個亭子吃一碗馄饨,就聽幾個食客議論。

其中一個嘆氣道:“這個什麽席世子,确實不算東西,但是宛家這姑娘真是烈性,就是不容那金小娘子。如今退了親,名聲又是這樣,上哪再找一門好親事?”

“你這話說的不對,那宛家姑娘那樣好的家世,嫁人是不愁的。若是嫁給你,你願意不願意?”

先一個頓時眯起眼,好像這樁美事真落到了自己頭上,美滋滋道:“願意啊,那宛家姑娘怕是也嫁不到什麽好人家了,也只能在咱們這些歪瓜裂棗中挑挑揀揀。她以後,嫁的再好還能有池陽候世子好?”

孟濯纓胃口全無,驟然轉過臉,看向那兩個小子。

飯盆也學着他的樣子,怒目而視,就是他瘦瘦小小的,不止沒什麽氣勢,還有點可笑。

那二人也是一時嘴快,見這琴師雖則看來孱弱(?),但眼神瘆人,連忙閉嘴,幾口禿嚕完就跑了。

飯盆把馄饨喝完,看孟濯纓不吃,把他那半碗也吃了。

“大哥哥,我們以後去哪兒?還回茶館彈琴嗎?”

孟濯纓心不在焉:“嗯。”

他找來紙筆,給皇後娘娘寫信,起初他原是想含蓄委婉的向娘娘提起宛家姑娘,秀外慧中、敏而寬雅,娘娘日後誇獎幾句,給宛家姑娘一個好名聲,自然不愁親事。

如今腹稿打了幾遍,都不太滿意。

是不是太含蓄了?

舅母要是領悟不到他其中深意怎麽辦?

可說的太直白,舅母會不會當真,一口氣把宛姑娘賜婚給太子?

這可大大不行。

孟濯纓連連搖頭,最後幹脆寫,宛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對我有恩情,她親事有些不順,請娘娘今後多多照拂,一定要找一門好親事。

參考:比池陽候世子秋天的破船更好的婚事。

他字斟句酌寫完,又看了兩遍,才算滿意。

最後蓋上自己的印,讓人盡快送進京城,加急。

孟濯纓寫完信,帶着飯盆繼續趕路,不知不覺竟然進了山。

山中天氣多變,微微下起細雨。飯盆根本沒想到,這個不靠譜的大哥哥什麽也沒帶,沒吃沒喝,連把傘也沒有,就稀裏糊塗的進山了。

他現在就是又餓又渴,摘了幾個野果囫囵吃了。

“大哥哥,你怎麽老往山裏走?你該不會是想來偶遇仙女姐姐吧?”

孟濯纓惱羞成怒:“閉嘴。”

“我說錯了嗎?那你來山裏幹嘛?你不就是聽說仙女姐姐在山裏?”

“不是我說,你就算要找,幹脆讓管事送我們來不好嗎?這山裏這麽大,莊子海了去了,我們上哪兒找仙女姐姐去?”

雨滴越來越大,孟濯纓看見一處破敗的茅草亭,帶飯盆到下面避雨。

孟濯纓極力解釋:“我是為求心靜,才來山中修行。”

飯盆摸着肚子:“我好餓。”

孟濯纓無語:“把你忘了……我獨來獨往慣了,也沒養過孩子,一會雨小了,帶你去抓兔子。”

飯盆本就是個吃慣了苦的孤兒,立刻高興起來:“好哇好哇。”

雨滴越來越大,外面下着大雨,茅草亭裏飄着雨絲。孟濯纓随手摘了幾片芭蕉葉,給飯盆編了一個草帽,他正編第二頂,心裏卻總不知不覺想,那姑娘總是哭,現在會不會又躲在山裏哭?

啧啧,女孩兒就是這樣,哭也要躲起來哭。

“前邊有個亭子,我們去避避雨。”

兩個女孩在越來越密集的雨點裏跑到亭子下,孟濯纓原本避在東邊,冷不丁被這女孩兒闖進眼簾。

她一身短打,衣袖稍稍卷起,露出滿是泥點子的半截手腕;肩上扛着小鋤頭,背上背着一個竹簍子,左手還抓着一把草藥。

她頭上還沾着草葉子,輕輕的吸了一口涼氣:“榮,榮榮,這裏有人。”

榮黛來勁兒了:“哦吼,有個美貌的小郎君,不錯,這次雖然沒刨到人參,但是豔福不淺啊。”

宛苑擦了一下眼睛上的水珠:“呀,孟先生?”

孟濯纓捧着剛編好的帽子,他居高臨下,一松手就蓋在了宛苑頭頂。

帽子大了很多,宛苑被整個蓋住,擋住風雨。

宛苑:“謝謝孟先生。”

孟濯纓聽她道謝,不知道為什麽,格外不自在,摸了摸耳朵。

飯盆張着嘴,簡直都不敢相信。

還真碰上了?

榮黛看看孟濯纓,看看他那高挑瘦削的身段,結實有力的窄腰,還有帶着幾分迷離的神色,想看宛苑又不敢看,俨然一副守禮的正人君子模樣,可飄忽不定的眼神卻騙不了人。

她摸摸下巴,抹了一臉的泥,露出了奸商微笑。

哦吼,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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