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叫花雞

等到院子裏,宛苑已經平複下來,露出一雙水洗過的眼睛,假裝自己壓根沒哭過,還能笑着問他:

“你怎麽進來的?”

只是兩只抓着披風的手指,還在輕輕顫抖。

孟濯纓自然不會說破,又開始胡說八道:“看你進去這麽久,我等的心急,随便一推門,發現院門都沒鎖,我就大搖大擺進來了。多半是主家不在,婆子偷懶,忘記鎖門了。”

宛苑不疑有他,二人依舊騎馬回去,偷偷摸摸溜回自己房裏。

二人的院子一南一北,在廊檐下分別前,宛苑和孟濯纓同時開口。

宛苑:“今晚的事……”

孟濯纓:“宛姑娘……”

宛苑皺了皺鼻子:“別告訴別人,飯盆也不行。”

孟濯纓無有不應:“宛姑娘,好好歇息。”

翌日一早,山裏竟飄起了小雪。

昨日還是晴朗日好,下半夜就起了寒風,等到淩晨,雪花窸窸窣窣,有一片沒一片的下着。

宛苑半夜“做賊”,又是這樣惬意的雪天,早上自然起不來。等湘弦蹑手蹑腳進來的時候,吓了一跳。

“姑娘!這不是琴師的披風?怎麽在您房裏?”

宛苑被她驚醒,意識都沒回籠,瞥了一眼,嘟囔:“昨夜一起出去了。”

就又翻身睡下,任憑湘弦怎麽推都不醒了。

湘弦叫不醒姑娘,鬼鬼祟祟的拿着披風去找琴師,橫眉豎眼的質問。

“你昨晚帶我家姑娘去哪裏了?”

這一看,好家夥,姑娘的披風,反倒在他房裏!

湘弦差不點就厥過氣去了。

孤男寡女,半夜三更,還交換了衣裳!

她好端端的姑娘,莫不是因為退婚就失心瘋了?

她氣歸氣,還知道壓低聲音,不許別人聲張。

孟濯纓揉揉眉心,知道小管家婆不好打發,又開始胡編亂造:“你家姑娘不知看了什麽話本,要吃叫花雞,大半夜讓我去抓雞來烤。”

湘弦露出那種表情:你把我當傻子?

她一伸手:“雞呢?”

孟濯纓無奈的攤手:“你看我,想到了什麽?”

湘弦:“手無縛雞之力?”

孟濯纓點頭贊許:“孺子可教也。”

湘弦:……

“自然是沒抓到,回來的時候,冷了些,我的披風厚實,就給了姑娘。我和姑娘都是規規矩矩的老實人,你可不要憑空污人清白。”

湘弦撓撓頭:“行吧?還好是在山裏,你不許說出去。”

她有了答案,還是不信,取回姑娘的披風,特意守在床邊。

宛苑一覺睡到天光大亮,雪還在下,已經鋪了輕薄的一層。

她一起身換好衣裳就急急忙忙跑到正廳,從烤火爐裏挑了一碗罐子雞湯,讓湘弦快給她剝一個烤熟的雞蛋,她快餓昏頭了。

飯盆早出去玩雪了,榮黛去巡視自己打下的“領地”,順便敲打敲打昨日那些莊戶;屋子裏只有弱不禁風的琴師在烤火。

琴師遞給宛苑一個幹荷葉包好的烤紅薯,宛苑捏在手裏暖手,小口小口的喝着雞湯。

湘弦輕咳一聲:“姑娘,昨夜您和琴師夜裏出去了?是做什麽呢?”

宛苑錯愕的問:“你怎麽知道?”

湘弦氣的鼻子都歪了:“姑娘連披風都拿錯了。”

宛苑目光游移,餘光掃向孟濯纓,見他端然坐着,看向外面雪地裏散步的雞。

宛苑試試探探:“我們出去,去……抓雞?”

宛苑繼續偷看。

孟濯纓眨眨眼,繼續提示。

宛苑忽然靈光一閃:“叫花雞!”

孟濯纓暗暗豎起大拇指。

湘弦:……她就覺得天要塌了!姑娘抓雞為什麽首先想到的不是她?

“姑娘!您抓雞怎麽不帶我?您看看他,手無縛雞之力,嬌嬌弱弱跟那個金姑娘一樣,除了會說幾句好聽話,還能幹嘛?”

咋地,席世子喜歡身嬌嘴甜這款式的姑娘,她家姑娘也開始喜歡這款式的郎君了?

“我這就去給您抓雞!”

宛苑氣虛:“不,不要了吧?”

湘弦雄赳赳氣昂昂,提着把刀就去抓雞了。

宛苑要的烤雞蛋還沒剝,孟濯纓輕笑一聲,從火爐邊摸出雞蛋,剝好了放在碟子裏遞給她。

“先吃吧,左右在莊子裏,你的小管家婆最多摔幾回。憑她的好強心氣兒,今日她非讓你吃上叫花雞不可。”

宛苑用過早膳,湘弦還在抓雞。

那幾只雞原本安安逸逸的在雪地裏散步,現在被提刀的湘弦吓的飛到了樹上。

二人圍着火爐坐着,宛苑突然開口:“昨晚我是一時沖動,進了人家的院子,本想即刻出來,卻看見秋千上刻着席秋舫和金家姑娘的名字。”

所以,才進了別人的屋子。

好家夥,倒有一屋子的“好東西”在等着她!

那滿滿一屋子的畫,全是席秋舫的手筆,畫中的美人,也全是金靈均。

就連書案上的一卷詩經,批注也是一首小詩,情情愛愛,绮麗纏綿,歌頌他兩個至死不渝的真愛。

席秋舫此人,實在是……欺人太甚!

孟濯纓義憤填膺:“荒淫無度!”

宛苑滿肚子罵人的話,突然就跑沒了,滿肚子的氣,好像也……消失了?

宛苑撓撓頭:“昂?也,也未必吧?”

畢竟席秋舫和她訂婚三年,一向發乎情止乎禮,是個正人君子。

未必就這麽急色了。

孟濯纓冷哼:“宛姑娘,你沒見那屋子裏除了桌子,沒別的,愣是好大一張床,還有男女的衣裳鞋襪,可見是久居。一日兩日就罷了,那麽多天,難不成他們兩天天在床上,蓋着被子純聊天?”

話一出口,他就錯了!

當着姑娘家說這種話,未免輕浮了些。何況,這姑娘臉皮又薄。

宛苑臉紅撲撲的,含混說了一句“火爐好熱”,就轉過臉不出聲了。

孟濯纓輕輕拍了一下嘴,覺得自己太蠢了!

比東狄國那個小王子沙步莫多還要蠢。

火爐聲噼啪,宛苑靜靜坐着,想起三年前席秋舫向自己求親時的情形。

他神情真摯,不似作僞,為讓外祖父同意這麽婚事,不論是什麽孤本古畫,還是字帖古籍,都能苦心尋來。

倘若不是如此,她即便再喜歡他,也絕不會應允婚事,她不會讓自己淪為對方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即使她再喜歡他。

她知道他一向心儀金姑娘,從前對他有幾分隐秘的心思,也從不在外人面前表露。若不是他說,他若愛人,必定一心一意,她真以為席秋舫對自己有真心,想要和自己共度一生,怎會同意婚事?

他是做到了一心一意,可卻不是對自己,而是對金姑娘。

他太作踐人了!

倘若他對金姑娘如此念念不忘,為何還要向自己求親?

答案呼之欲出,宛苑卻不願相信,自己年少時傾慕的男子,會是投機取巧的卑劣之人。

孟濯纓已經落筆,畫卷已經臨摹好。

“宛姑娘,這幅畫是我臨摹的,在昨日的小院子裏。”

宛苑随意看了一眼,無外乎就是男女相望,眉來眼去的調調,她昨天在那“愛巢”裏,見的多了。

可仔細一看下面的落款日期,宛苑問:“先生的臨摹功底純青,這畫上的日期确然無誤?”

孟濯纓:“絕無錯漏。”

孟濯纓只見這姑娘,目光靜靜落在下款上,像一點青色的火焰,要把這幅畫和畫中的人都燒成灰。

不過須臾,火焰就寂靜于空,掩藏的無影無蹤。

她再擡起頭看向窗外時,已經又像沒事人一樣了。

“這畫上的日期,是我生辰的前一日,也就是席秋舫出事的那天。”

孟濯纓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也就是說,這姑娘生辰前,秋天的破船還在山裏厮混,趕回去的路上翻車出了事故。

什麽狗玩意兒?

宛苑将手放在身前,輕輕呵了一口暖氣,已經想明白許多事情。

那時席秋舫外出辦事,她送到城門外,他還貼心暖意的将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她披上。

端的是柔情細心,可轉身他就争分奪秒去山中見了金靈均。

他以往那些細心體貼,原來都是假裝的。他席秋舫原來是這樣虛僞的一個人。

他出事那日,當真兵荒馬亂,她得了消息,連忙趕去席府,卻被郁夫人擋住,狠狠扇了她一耳光,還要再動手,被湘弦拼命攔住。

郁夫人又驚又怒,幾個婆子抓着湘弦,胳膊上的青半個多月才消。

郁夫人哭的傷心不止,說席秋舫是為了替她賀壽,才急急忙忙辦完事,又從山上抄近路趕回家,這才出了事故,命懸一線。

她固然被打,也心疼湘弦,可當時那情形,又能說什麽?

她只能輕輕擦去嘴角的血跡,默默等候,祈求他能平安無事的活過來。

如今才知,她只是平白無故,做了他二人的替罪羔羊罷了。

她還真以為,他是因為失憶才性情大變,原來早有根源,只因他本性是這樣一個得隴望蜀、知恩不報的僞君子罷了。

既如此,萬沒有讓別人踩着她的屈辱,成就自己人生的道理。

孟濯纓似在看窗外,可眼中卻不知不覺滿滿都是這姑娘,連她一根頭發絲兒被窗前的風吹過,也不曾漏過。

他于是眼睜睜看着,這姑娘從沉靜到寂滅,再後來,又從眼睛裏冒出一團火來。

她不照鏡子,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滿臉都寫着一句髒話:

瑪德,你們死定了!

滿是戾氣,又嬌憨的要命。大概類似于一個粉妝玉裹的小嬌娘提着大刀要去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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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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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日放縱》

大将葉辭枝老樹開花,看上了酒莊小寡婦,擔心她沒有安全感,送地送錢又送人,七彎八拐擡舉她的身份。

正預備正式求親,卻聽見小寡婦和閨蜜私聊。

閨蜜:“葉侯向你求親,又有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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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又有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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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幹什麽玩弄人家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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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人話嗎?你不止玩弄人家,還把人家當成替身?”

葉辭枝聽到這些無情之言,回到家中一頭紮進被子,大睡了三天三夜。

夢醒之後,葉辭枝決定,自己不能受此等玩弄,必定要苦心瀝血,羞辱回來不可。

計劃有三:一,讓小寡婦對自己死心塌地。

二,讓小寡婦主動向自己提親。

第三,他必定不會答應求親,只等那時候,仰天大笑,揚長而去!

快哉,快哉!計劃通!

排雷:1,女主不渣(X3)

2,女主身世狗血,不喜誤入

人生得意須盡歡,盡歡以後要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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