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小的難過
同學生時代一樣,面對許目遠的公然嫌棄,我也不甘示弱陰陽怪氣地反問道:“跟我過委屈你了是吧??”
已是來來回回進行過無數次的對話,他的回答也還是耳朵都聽起繭的那個。
“不是不是,哪敢啊,是小弟我配不上您。”
許目遠當然不會知道,每一次諸如此般的“玩笑”,都會讓我小小的難過一次。
因為這代表着他不喜歡我,再明顯不過。
那為什麽只是小小的難過呢?
因為他不喜歡我的事實,我早已心知肚明。
反反複複為一個既知的結果難過,太不值得了。所以我盡量只讓自己小小的難過一會兒,可積少成多,意識到的時候,原本的低矮灌木也成了參天的巨樹。
“時間不早了,趕緊休息吧。”許目遠把我送到小區門口,揮手道了別。
我往前走了兩步,胸口突然有種特別想回頭看看他的沖動,即便知道只有一個逐漸消失在夜色裏的背影,卻還是照做了。
然而我轉過頭,許目遠還站在原地,笑得比夏日晚間褪去了燥熱的微風還要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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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發生了太多,腦子也亂。回到家,我實在沒力氣收拾大包小包的一地行李,洗了個澡便睡下了。
要麽怎麽說夢與現實是相反的呢。
這晚我又夢到了高中的許目遠,具體內容雖然想不起來了,但隐約記得夢裏的我沒有難過。
第二天一早不到八點,周亞楠就給我來個了個電話,睡眼惺忪間我摸到枕邊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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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嗎?快下來去吃早點!”聽筒裏傳來周亞楠火急火燎的聲音,實話講我挺佩服她的,周六晚上加班,還能周日早上不到八點爬起來吃早點。
我揉揉眼睛,掙紮着起身,卻有股神秘的力量把我又按回了床上。
我對着手機嘟囔:“啊......太早了吧,我還沒起床。”
“行行,那我先到你家去,你慢慢來。”沒等我回複,她就挂掉了電話。
還是周亞楠的堪比敲門聲把我從回籠覺裏拉出來的。我行屍走肉般爬起來給她開了門,就又退回房間,一頭栽在了床上。
“江語,你昨天幾點睡的?怎麽連行李都沒收拾?”周亞楠看着滿地的狼藉,撿起一條毛巾扔到沙發上,問。
“昨天和你分別後,我碰到許目遠了。”我閉着眼睛,半夢半醒間把昨天跟許目遠遇上的事情跟她講了一遍。
周亞楠把我從床上硬拽起來,擺正,問:“這麽巧?是不是跟我說的一樣,變了很多?”
“沒,感覺沒怎麽變,還是老樣子,傻得很。”
“好吧,可能你眼裏的他跟我們不一樣吧。”
周亞楠的話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的确,我眼裏的他和別人不太一樣。
我三下五除二洗漱完,簡單畫了個淡妝就和她出門吃早點了。
雞蛋餅,五谷雜糧煎餅,鍋貼,煎餃,小籠包我多年求而不得的東西一下子全部擺在了我的面前,我感覺自己幸福到升了天。
吃完早點一直到下午,周亞楠拖着我置辦家裏的必需品。可說是必需品,她恨不得把整個宜家都給我搬回來。
“你做飯嗎?”周亞楠拿起一套廚房用品,問我。
“偶爾,最開始出國的時候做了一段時間,後來嫌麻煩就沒弄了。”
“買一套吧,我有時間過來做給你吃。”她不由分說就把廚房用品放進了簍子裏。
逛居家用品店和超市是最能提升幸福感的。我平時工作太忙,很多時候連飯都顧不得吃,家基本只是提供個睡覺的地方,勉強叫生存,遠遠沒有達到生活的水準。
我們兩個人在宜家逛了快兩個小時才出來,提着大包小包搖搖晃晃回了家。
本來周亞楠是要留下來和我一起叫外賣吃晚飯的,公司一個電話又把她叫了回去。她是做文創設計的,現在正忙着下半年的訂貨會。據她說,現在做夢天天都在畫圖,中午在位子上吃外賣能把壓感筆當成筷子。
我對着一堆沒開封的東西,陷入了沉思,是下樓吃東西還是叫外賣呢。
想了一會兒,下樓不僅麻煩,這附近有什麽店子也不熟悉,還是叫外賣省事。
不過我馬上意識到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我根本不會叫外賣。
我出國的時候支付寶和外賣都沒有普及到現在這個程度,以至于方才去沃爾瑪,我像村裏人第一次進城,被高級的自動掃臉收銀臺弄得花了眼,挨了身後的阿姨好幾次不耐煩的催促。
放假回國,我早年在國內用的翻蓋手機早就被銷號了,導致只要沒了WIFI就成了失聯狀态。餓了麽,美團,滴滴打車之類的軟件也都沒下載。
反正我只需要下樓,許目遠永遠都在小區門口的一個石墩旁邊等我,他會解決一切。
我拿起手機,嘗試下載美團,從修改蘋果商店所在區域開始,登錄,定位整了半天才弄好。看着琳琅滿目的外賣和優惠券,感覺祖國确實發展太快了,自己被時代的洪流淹沒了。
【吃飯了嗎?】
正在我努力弄清楚那些優惠券到底是幹什麽用之時,收到了許目遠的微信。
我:【沒有,剛下了美團,搞不清楚怎麽弄】
他:【哈哈哈哈哈哈,不會吧,還有人手機裏沒有美團的麽??村裏剛通網?】
我:【沒辦法,國外又用不着】
他:【下樓,帶你去吃好的】
我看着這條信息,先是一怔後又嘆了口氣。怎麽大家奔三的人了,精力還如此飽滿。是我缺乏運動的原因嗎?昨天的疲憊到現在還沒完全消散。
想着明天第一天上班,今天還是早些休息好,我便回複:【不用了,我随便點點東西糊弄算了。明天都要上班,晚上早點休息】
誰知道他發來一個大哭的土味表情包,還有一句【關系淡了,請你吃飯都不來了。我都到你小區門口了,不給個面子嗎?】
我被将了軍,拗不過他,只得從沙發上起身,對着鏡子又是捋劉海,又是補妝,甚至考慮過要不要換一套衣服,想着麻煩還是作罷了。
不過說是補妝,差不多等于重新化了一遍,還在耳垂和手腕處抹了一點香水才出門。
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見他朝我使勁招手,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運動鞋,給他穿着就有種高定的恍惚感。
果然還是臉太優秀了。
王昊說的沒錯,許目遠就是程序員裏的叛徒。HR要是帶上他去面試,求職者們或許會産生“寫代碼越寫越帥”的錯覺。
“姑奶奶,你的馬上已經過了快半個小時了。”
“補了個妝耽誤了下。”
“有什麽好化妝的,你長什麽樣我又不是不知道。”許目遠嫌棄地擺擺手,習慣性地想要去拎我手裏的包,突然愣住了問道:“怎麽換了個?和昨天好像不太一樣。”
“你觀察還挺仔細的,值得表揚。”我說着把包換到了另一邊,朋友關系,老讓人拎包說不過去。
但他還是倔強地把包拿了過去,習慣真是個難以改掉的東西呢。
“想吃什麽?”
說實話,剛回國,我是什麽都想吃,恨不得一天能吃五頓飯。要是趕上過年,我為了能多吃點,飯吃到一半,先嚼上幾顆消食片,差不多一兩個小時後又能再戰。到了喪心病狂,不擇手段的地步。
“随便,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我無所謂。”
這麽些年,他每次問我想吃什麽,我的回答都只有“随便”這兩個字。
看樣子許目遠也沒指望我能說出個所以然,指着大街上的各個方位開始介紹:“那邊有個川菜館,街對面有個吃小龍蝦的,拐角過去是廣東菜......”
我有點詫異,問他:“你怎麽搞這麽清楚?”
“我每頓不是點外賣就是下館子,能不知道麽?這附近就沒有我沒去過的。”
“這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嗎?天天下館子,很健康嗎?”
其實我也沒立場說這話。項目繁忙期,我一天只吃半夜一頓的情況也不在少數,和健康二字差了十萬八千裏。
許目遠撇撇嘴,耷拉下好看的嘴角,一臉委屈地說:“那怎麽辦?我哪有時間做飯。”
“周亞楠說以後她會經常來我家做飯,你有時間可以過來一起吃。她挺喜歡鑽研這個的,廚藝不錯。”我的這番借花獻佛倒是沒想太多,純粹出于反正兩個人的量也是做,三個人的量也是做的考慮。
“啊,你不做麽?”他冷不丁的一句反問似乎并沒有抓住我提議的重點。
我老實回答道:“不......我做的也不好吃。”
“你家裏有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麽?”許目遠沒有接着話趁機吐槽我的廚藝,而是冷不丁問了一句。
“有一部分吧,今天周亞楠拉着我買了不少東西。”
“那去菜市場買點東西,我來做吧。”
我眯起眼睛,迷惑之情難以言表,如果我沒聽錯的話,許目遠好像說他要來做飯。
“許目遠,你腦袋被驢踢了是吧???想毒死我???這是我回國的第二天,我可不想進醫院。”
以許目遠的不靠譜程度,我根本不相信他能弄出不把人毒死的東西。想必大家都認識這麽幾個朋友,拿駕照了邀請你坐副駕駛出去兜風,能把你吓得上車前把各家保險公司的在售人身意外險通通買一份。
許目遠就是這樣的朋友。
一聽我懷疑起了他的廚藝,許目遠不樂意了。
“江語,你就是狗眼看人低。你等着,中華小當家廚神今天給你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