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果三十歲還沒結婚,就兩個人……

“老板,再來一串烤饅頭要甜的,一串裏脊,兩串茄子,還有一份韭菜,茄子就是普通的,不是蒜蓉。”許目遠沒有問我想吃什麽,憑着記憶卻分毫不差點了我最喜歡的幾樣。

等我上廁所的那會兒他已經在手機上跟同桌的兩個朋友把偶遇老同學的事情交代了一下。我的突然光臨,兩人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吃驚,熱情地騰出位置招呼我坐下,反而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坐着,我去給你買喝的。”許目遠丢下一句話,把包遞給我,就自顧自往街對面的奶茶店去了。

其中一個朋友叫來老板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又要了一副新的碗筷,對我說:“許子哥嘴裏的同學原來是個大美女啊,還是海歸高材生。”

“看他忙前忙後的樣子,關系很不一樣啊,是不是我們得叫一聲嫂子?”另一個朋友打趣道。

“就是關系特別好的高中同學而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在這兩人身上嗅到了和他一樣的味道,吊兒郎當并且相當不靠譜。

我和許目遠的兩個朋友相互自我介紹了一下,梳着高曉松老師同款發型大腹便便的叫劉凱,頭發稀疏晉升到後勤“部長”指日可待的叫王昊。我從二人的打扮把他們的職業都猜了個一二,估計一個是搞藝術的,一個是程序員。

“來,西瓜汁。”正說着,許目遠就回來了,遞給我一杯冰鎮西瓜汁,在我身邊坐下問:“還需要我介紹嗎?”

劉凱抓起一串裏脊肉,三下五除二就給吃了個精光,帶着壞笑說:“不用,嫂子的情況我們都了解了。”

“滾,少在這放屁,什麽嫂子,別瞎說。江語是我高中最好的異性朋友。”他把吃完的簽子朝劉凱的方向用力一扔,“可別随便玷污我們純潔的革命友誼。”

一聽就知道許目遠沒關注過最新的網劇動向,越是宣揚革命友誼,就越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對于我來說,革命友誼已經足夠了。

“來來來,江語,你把你的工作,什麽介紹來着,跟他們說說,你看看他們兩個知不知道。”

“是咨詢,Business Consulting。”

“一言不合飙英文,我聽到就頭痛,咨詢,咨詢什麽?婚姻?”

一種無力感從我的腳底升起,我深深感覺到我們公司全球化的道路任重而道遠,而且得從普及咨詢是什麽入手。

我的工作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我便轉而問了他們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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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真的佩服自己的分析能力,竟真把他二人的職業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王昊是貨真價實的程序員,劉凱是游戲公司的策劃也算跟藝術沾點邊,而許目遠大學學了計算機,畢業後沒讀研進了IT大廠,也是寫代碼的。

幾個人利用業餘時間成立了一個小小的獨立游戲工作室,叫星辰Star Gaming,說實話,名字有些土氣。

我對于許目遠會做這個并沒有太多驚奇,他高中晚自習沒少溜出去打DOTA,主機游戲也沒落下,大學期間沉迷英雄聯盟,假期有幾次見面也是我去網吧等他打完才去吃東西。

我爸是最早接觸電腦的那批人,我小時候甚至接觸過DOS系統,六歲就在開明父親的帶領下接觸了人生第一款游戲,帝國時代,從此也是一發不可收拾。小霸王,夢幻西游,泡泡堂,傳奇,奇跡。那個年代能叫得上名字的游戲一個都沒錯過。

擁有共同的愛好,也是我和他熟絡起來一個重要的原因。他說的我都能聽懂,我也喜歡聽他滔滔不絕地講哪個游戲又發售了,哪個游戲又出了DLC,哪個網游運營坑爹,而他說的最多的,就是将來能做出讓所有人都覺得有趣的游戲。

時至今日,我也依舊會和全世界的網友們準時守着索尼的發布會。

育碧公布刺客信條新作時會想象他興奮的神情,卡普空又炒生化危機冷飯時想問問他的看法,黑魂3第一個BOSS就死三十次時會想起,仁王2看到驚豔的妖怪設計時會想起,巫師3打昆特牌時會想起,怪物獵人三貓時會想起,寶可夢日月選禦三家的時候也會想起。

不過也就僅僅是想起了,明明他就躺在我的微信列表裏,只要發一個表情就能打開話匣。多年沒有聯系的生疏在游戲的魅力下根本不值一提,但我還是等哪天我不會想起了再說吧。

“也虧得你頭發還挺多。”我喝了一口西瓜汁,甜度恰到好處,沁人心脾。

王昊習慣性地摸摸自己的頭發,貧瘠又稀疏,帶着羨慕的語氣說:“許子哥是我們程序員裏的叛徒。我第一次見他以為他是哪來的模特,結果Java寫得賊6。”

“昊子,這話就說的不對了,你自己就是寫代碼的,對程序員怎麽能有偏見?”許目遠見我只喝西瓜汁,絲毫沒有碰燒烤的樣子,給我拿了一串茄子,一串韭菜放到碗裏,“吃啊,你不是最喜歡吃茄子和韭菜了嗎?我就搞不懂了,吃燒烤不吃肉,怼着素菜吃。”

“我真的吃不下了。”

“給個面子啊,這麽多年沒見了,我以為你都把我忘了。”

如果真如他所說最好,不過學生時代喜歡的人就像刻在書桌上的字,刻了它就永遠留在那裏了。

不過在許目遠的死纏爛打下,我還是妥協了,夾起幾根韭菜送進了嘴裏。親切又熟悉的味道,看來全國各地的燒烤攤差不了太多,但還是從前高中旁邊的那家最好吃。

“你住的地方在這附近?”

“恩對的,周亞楠今天接的我,我和她吃過晚飯,她回公司了,我閑的沒事就在附近轉轉。”

“周亞楠我之前還和她偶遇過一次,沒怎麽變。”

“她說你變成熟了。”

“她比你有眼光,不過你變化挺大的,上次見是四年前?”許目遠拿起桌上的一串裏脊肉吃了起來,“裏脊肉我幫你吃了,你的素菜沒人感興趣,自己解決。”

高中絕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學習上了,我雖然談不上不修邊幅,但丢進人群肯定是找不到的那種,後來出國多多少少學會了點打扮。

他們三個東扯西拉一直到十一點多,大多數時候我都插不上話,只是咬着吸管靜靜聽着,偶爾回答幾個關于國外的猜想,幼稚且哭笑不得。

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周圍嘈雜不堪,自己卻什麽都不用做不用想,只用看着他的側臉,聽着這些年我不知道的點點滴滴。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我租的房子也在附近,日後常聚。”許目遠起身,招呼老板結了賬。

跟劉凱,王昊道了別,我和他并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夜空像黑色的幕布找不到一顆星星,夏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蟬鳴此起彼伏,藕斷絲連的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也許是方才說了太多話,我們都沒有開口,就只是并排靜默地走着。

“你回來應該跟我說一聲的,能去機場接你。”還是許目遠率先打破了沉默說道。

“周亞楠租的車去接的我,只是外派一年,東西也不多。”

“那也應該提前告訴我的,以前那麽鐵的關系,現在回個國都不跟我說了。”

我習慣性地用手肘狠戳了一下他的胳膊,翻了個白眼說:“告訴你能幹什麽?開個加長林肯來接我?”

“哈哈哈哈,那我沒這麽大本事,還是得指望您飛黃騰達了拉小弟一把,小弟給您提鞋。”許目遠笑着說:“以後有設麽要幫忙的,微信上叫我一聲就行,随叫随到。要不這樣,我每周都請你吃一次大餐,怎麽樣?”

我不是傻子,不會在明知沒有結果的事情上胡思亂想,只是他總會時不時給我一些錯覺,讓我覺得或許我有那麽一點希望,因為他确實對我太好了。

冬天我的水瓶裏永遠不會缺少熱水,衛生值日時的滿桶垃圾總不用自己倒,酸奶和水果免費吃了三年,旺仔牛奶的罐子能壘一面牆。

小城裏大大小小的餐館吃了個遍,去網吧等他還能讓旁邊的狐朋狗友掐煙。大年初二陪我出來看電影,只要一個電話,能從通宵包夜後頂着黑眼圈接我去吃早點。

而我付出的僅僅是寫好的作業而已。

恐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會把這些叫做喜歡,而他面對旁人的調侃總會說“別亂說,江語我兄弟”。

我總覺得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又或許我的作業真的一字千金吧。

“每周請一次還不把你吃到喝西北風睡橋洞啊。”

許目遠見我不信他,拍拍胸脯,怪我小看了他,“你也太小看我了,我雖然沒你會學習,但摸爬滾打了幾年,還是掙了點錢的,憑你還是吃不窮我的。”

“你個程序員用頭發掙了點辛苦錢,存着買房結婚才是硬道理。”

“我連女朋友都沒有,跟誰結婚?”他嘆了口氣,“看來我得加把勁了,離三十歲沒多少時間了,我可不想跟你湊合着過。”

我想很多人都在學生時代五分真心五分玩笑和一個人做出過這樣的約定:

萬一三十歲還沒結成婚,就兩個人湊合着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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