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快來,請你吃燒烤!
“可以是可以,但是古風要用到民樂。民樂的電子音源和真人演奏差別太大了,那種細微的變化用軟件做會非常生硬。我大學接過幾個古風編曲的單子,費了不少力氣還是覺得差點東西。古筝的話我自己能彈了錄進去,其餘常用到的笛子,蕭啥的,我不會诶。”
我很認真把暫時能考慮到的問題點列了出來。
外派回國身邊當然沒有樂器,好在帶來的筆記本上有FL Studio,我想着晚上去買個鍵盤,我可不想用鼠标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去拉。
“嫂子,你這太專業了吧......”王昊剛把一塊煮爛的牛肉送進嘴裏,沒來得及咀嚼張着嘴帶着震驚含糊不清地說。
也不知道許目遠得意個什麽勁,代替我驕傲地說:“那可不是,江大藝術家可不是吹的。”
估計是他二人一口一個“嫂子”,聽來聽去也習慣了,便沒有再糾正了。
“許子哥,你走狗屎運啊,哪裏去找這麽優秀的嫂子。”
“就是就是,長得帥了不起啊。”
我嘆了口氣,許目遠心大,不拘小節不在乎,我不行。
“你倆能不能別喊嫂子了,真的只是朋友。”數不清是第幾次,我解釋說。
王昊:“不用解釋,都懂都懂。”
劉凱:“這年頭誰沒點故事?”
第N次對牛彈琴失敗,我放棄了掙紮。
“又不是3A大作的BGM,沒你說的那麽講究,随便做做就行了。”許目遠沒理他們的插科打诨,把話題拉了回去。
我:“不是有償嗎?随便做不太好吧。”
許目遠:“你真要收錢???我就是随口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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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你準備讓我給你□□工??”
“逗你的啦,哪有不給錢的道理。就是能小小打個折扣,也不枉咱這麽多年的朋友了。”許目遠一如既往找準機會就要逗逗我。
我當然了解他的為人,估計我閉着眼睛說個“友情價”他也能欣然接受,不過這年頭不把他人付出當回事的混蛋太多了。
【你會畫畫?幫我畫個頭像呗。】
【你會編曲?我前兩天心血來潮寫了首曲子,快幫我編一下。】
【你會PS?幫我把照片上的那個路人P掉。】
以上的種種發言,幾乎會點技能的人都遇到過。
錢給到位了,什麽都好說,保證把老板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關鍵大部分都是仗着認識的關系,想空手套白狼。挂不住面子答應了,還被各種挑三揀四,吃力不讨好。
許目遠為了那首曲子,給我當了一個月提鞋工,随叫随到,有求必應,還一個月沒進網吧門。
因為網費都給我買吃的了。
我當然不可能真的收錢。
一來涉及金錢流動的話事情就變味了,二來當乙方的苦澀不用多提,三來能參與他們幾個的夢想建造,我很樂意。
“錢不用給了,和你請我吃飯的錢抵消了。”
面對我的慷慨,許目遠竟然不買賬,“那怎麽行?一碼歸一碼,你工作也忙,占用你這麽多時間的事情,哪有不給錢的道理,你開價吧。”
我脫口而出:“三萬一首。”
許目遠:“啊......是不是太坑了點。”
我:“不是你說的随便開價嗎???”
許目遠:“行吧,等我先咨詢一下賣/腎的行情。”
永遠正經不到三句話就是我和他的日常。
待回到家,我收拾了一會兒便開電腦準備先熱熱身。
關于游戲的資料日後整理好會發給我,現在還不是能動手開始寫曲子的時候。
我時隔多日打開FL Studio,看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界面還有做到一半估計沒有完成那天的工程不禁有些感傷。
生活真的會磨平掉很多東西,在現實無情的壓縮下,留給興趣愛好的精力和時間越來越少。
而人又是因為興趣愛好才活着,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我問了群裏幾個擅長古風編曲的大神朋友,請他們提點一下,都說好久沒見我冒泡了,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就算是沒有任何音樂基礎的人,腦子裏也會偶爾蹦出一兩段旋律,有興趣學些樂理,寫首曲子不算難。
而編曲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幾個編曲軟件的複雜程度,我第一次打開操作界面就崩潰了。
好在有點天賦又願意學,父母還特意打聽找了個老師教我,總算是通了一點。
專業的編曲價格不菲,普通人難以承擔也沒必要,就滋生了我們這樣一群人,一單幾千的價格賺賺外快。
話雖如此,我做的最多的還是同人曲,用愛發電,錢的影子都沒見着依舊樂此不疲。
我查看了一下Kontakt裏的音源,有中國民樂KongAudio2的全套,大體是夠用了。
作為版權意識根深蒂固的新時代好青年,從FL Studio開始,包括各種插件能買正版的我都是買的正版。
制作這些要花費的心思難以想象,購買正版是給予創作者最大的尊重。
調了幾個音源出來試試音色,我媽一個電話就打來了。
噓寒問暖,啰裏啰嗦了一陣後,總算說到了重點:
相親。
基于時代背景,老一輩人根深蒂固的觀念我能理解,我父母已經算很開明了,只是偶爾會提一嘴,也沒催過。
這一上來就說聯系好了,讓我很是惶恐。
我媽:“是同事朋友的兒子,比你大兩歲,一個城市,才回國,照片我看了,保證是帥哥。”
我媽太了解我了,特意提了長相。
我對相親的态度與其說是反感不如說是好奇,知乎豆瓣微博上的奇葩相親故事看太多了,特別想見識見識是不是真如大家所說。
不過,真讓我去我還是拒絕的,人家去找對象結婚,我去找素材吐槽,太不尊重人了。
我媽:“你的照片已經給人家媽媽發過去了,不是相親,就當認識個朋友見個面呗。”
我:“.....媽,你怎麽能随便給別人發我的照片啊!”
我媽倒也理直氣壯。
我媽:“我自己的女兒的照片,我還不能發了??”
我:“行行,但我就外派一年啊,萬一留在國外了豈不是耽誤人家了。”
我媽:“你不回來了??那我和你爸怎麽辦??去養老院孤獨終老??就算不提這個,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你。”
面對這番言辭,我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在我媽長達一個小時的軟磨硬泡下,我還是勉強同意了。
反正如果我媽說的都是真的,人家這麽好的條件,日後什麽情況還是未知數,能看上我的可能性為零。去見個面,也好堵上她的嘴。
順便也說好下周末回家一趟。
我爸說他很喜歡龍應臺《目送》裏的一段話。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我第一次出國,進安檢的時候甚至沒有回頭。
我爸說他和我媽兩人在外面站了好久好久不願意離開。
這些年我也明顯感覺到父母在變老,體檢大大小小的毛病沒斷過。
沒有誰能抵擋住時間的流逝而魚與熊掌也往往不能兼得,人總要失去什麽才會得到什麽。
最近我考慮将來的次數越來越多。毫無疑問,我的職業留在國外是最好的選擇,豐厚的薪水和諸多的機遇太誘人了。
但這意味着我沒辦法陪在父母身邊,讓他們放棄生活圈子跟我到國外重新開始又未免太自私了。
這中間的平衡點我找不到,也應該不存在吧。注定有一方要妥協。
想着想着又懷念起正确答案只有一個的學生時代。
如果時光永遠停在那時候就好了。
挂斷電話,我對着屏幕發了一會兒呆,是許目遠的微信把我拉回了現實。
許目遠:【明天想吃啥?】
我拿着手機笑出了聲回道:【今天的還沒消化,就想明天吃什麽了?】
許目遠:【當然,吃可是人生的一大樂趣】
我:【明天不吃了,我得看看書了】
許目遠:【那就吃個晚飯?要不了多長時間】
我:【你為啥如此熱衷于請我吃飯啊??】 麗嘉
許目遠:【那可不得好好伺候我們的江大藝術家啊!】
我倆就到底給錢不給錢上沒有達成一致,最後還是他讓了步。
盡管許目遠軟磨硬泡了好久,我還是沒答應。
感覺最近見面有些太頻繁了,某些塵封的感情快要壓不住了。
不過許目遠說他下周末初中一哥們結婚,也要回去,就是如此巧合,我倆能搭個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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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周又是焦頭爛額的修羅場,周五晚上九點從公司出來的時候,人都有些恍惚了。
不得不感嘆人生是個循環。
小學初中,周五晚上是一周裏最幸福的時光了,那感覺就像擁有了全世界。
高中,周六要上課,周五變成了單純的時間計量單位。
大學,天天都是周五。
而上班後又回到了小學初中那會兒,我在周五晚上再次擁有了全世界。
我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看了眼夏日墜滿繁星的夜空。
真美啊。
然後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邊的人說:
“下班了嗎?快來,請你吃燒烤!”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某個傍晚的教室,我坐在位子上做着五三,窗外晚霞燒紅了天邊,蟬鳴此起彼伏,擡眼,我喜歡的白衣校服的少年笑着對我說:
“別學啦,快來,請你吃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