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校牌上的少年與我
第四十一章校牌上的少年與我
我在冰涼的嘴唇觸碰到許目遠溫熱臉頰的一瞬間就後悔了, 和過山車爬到最頂端下一秒就要俯沖時一樣,腸子悔青卻已無濟于事。
天哪,我怎麽能做出這般不合常理的事情??我應該是無時無刻保持冷靜清醒,不感情用事的人。
這下完犢子了, 人設徹底崩盤, 救都救不了的那種。
我帶着穿腸的後悔, 趁着許目遠像個木頭樁子傻傻愣住的時候, 想要趕緊掙脫掉他的手,卻被一把攬進了懷裏。
根本顧不上感受期盼已久的擁抱, 我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直跳腳,神色緊張四處張望着。又不是拍抖音小視頻, 大街上這麽多人看着,面子往哪裏放??
“幹嘛!!許目遠,快放開我,大街上呢!!!”
許目遠不顧我奮力的掙紮,只是在聖誕夜人流攢動的大街上,抱着我,緊緊抱着我。
好像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我說, 但其實他不用說,我都從這個無言的擁抱裏感受到了。
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許久他才放開我,伸手捏了捏我兩個不知道是被冷風吹的還是自個兒害羞而變得紅彤彤的臉頰, 笑着問:“你剛才親我的時候怎麽沒覺得是在大街上?這會兒害羞什麽?”
“我!!”我想極力反駁一下, 卻忽然感覺他說的很有道理, 始作俑者好像是我自己?
不行,不能自亂陣腳,現在是黑的也得閉着眼睛說成白的, 就是他的問題!
許目遠該是察覺到我馬上就要開口颠倒是非了,選擇先下手為強,一個猝不及防的吻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感覺嘴唇被一個冰涼柔軟的東西輕輕碰了一下,腦子唰一下變成了一片空白,只是睜圓了眼睛看着罪魁禍首。
結果,我以為會幸災樂禍帶着壞笑看我反應的許目遠,卻也慌亂得很,像是自知犯了錯的孩子,躲閃的眼神無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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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夥,既然如此,你親我幹什麽!!!
想着必須說點什麽緩解下微妙的氛圍,我把手攤開跟他說:“你......你把手機給我,我給周亞楠發個信息......”
還得想想怎麽跟周亞楠解釋。
“好的......”許目遠乖乖把手機拿出來放到了我手上。
屏幕上一條觸目驚心的裂痕讓我想起了那天他支支吾吾似乎在隐瞞什麽的樣子,便問:“你手機到底怎麽摔的?上次問你也沒回答。”
“沒......沒什麽......就是不小心摔了。”
我敏銳的嗅覺告訴我一定有什麽,而且準不是好事。
我擡頭,眯着眼睛看着還試圖遮掩的許目遠,不準備放過他了,幽幽地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說不說?”
許目遠抿着嘴,把小心翼翼的目光投向了我。
“你說不說??”我又厲聲問了一遍,下達了最後通牒。
估計是知道今天不說這茬是過不去了,許目遠終于說了實話:“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那天我看你睡着實在太可愛了,沒忍住想拍張照片。結果忘記把聲音關掉,吓得手機掉地上了。”
“哈???”我頓覺五雷轟頂,小夥子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趁我睡覺偷拍??
所以說那天我迷迷糊糊聽見的一聲“咔嚓”和“咚”是拍照和手機掉地上的聲音!
“删掉,快!删掉!!”我氣急敗壞間把額前的劉海往上一撩,把手機遞給許目遠,催促他趕緊把罪證消滅掉。
“啊......能不能不删啊?真的好可愛。”許目遠心不甘情不願跟我打起了商量:“看在我手機屏幕都裂了的份上,不删行不行?”
“卧槽,你還有臉說是吧!!!你不做壞事手機能摔裂??廢話少說,趕緊給我删掉!!”
我氣不打一處來,還有沒有天理了,明明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許目遠慢慢悠悠打開相冊,胡亂翻了一通後,把我當傻子敷衍說:“哎喲,好像已經删掉了。”
我:“......許目遠,我看上去像傻子嗎??”
許目遠:“要怎麽樣才能不删啊?真的超級可愛,再說了,你想看西裝的照片,我不也發給你了嗎......”
我:“這是兩碼子事!!你是自願發給我的,我又沒強迫你!!”
許目遠:“那也是因為是你想看,我才發的......”
八百個回合下來,許目遠還是死活不願意,最後是我讓步妥協了。
“那你得保證絕對不能給別人看!”
“我保證!況且我女朋友的照片,我怎麽可能發給別人看啊。”
女朋友?誰?
突如其來的稱呼巨變讓我一時間沒法應過來。我皺起眉頭,帶着疑惑打量着他。
“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我真的不會發給別人看的。”許目遠察覺到了異樣,戰戰兢兢地問。
“沒什麽。”不能再讓我的智商繼續滑坡下去了,我轉而問:“所以那天我睡着的時候你就一直在旁邊盯着我看嗎?”
“沒有一直,也就看了二十來分鐘而已。”
“......”
哎,看都看了,能怎麽辦呢。
徹底放棄的我從許目遠手裏把手機拿回來,打開了微信。
我沒有看錯,果然我被置頂了。
“你為什麽要把我置頂啊?”那天晚上我糾結再三還是沒有勇氣問出來的問題,這會兒卻很輕易地脫口而出了。
因為我知道眼前的人他喜歡我。
許目遠聽我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好笑地反問說:“你覺得是為什麽?”
我:“不小心?”
許目遠:“......在你心裏我是這樣的人嗎?”
我:“差不多吧。”
“哎。”許目遠大概意識到今晚我的智商已跌至谷底,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給了答案:“因為我喜歡你啊。”
這個答案并不能讓我滿意,我反駁說:
“那我也沒有把你置頂啊。”
“這說明你喜歡我沒有我喜歡你多。”
許目遠插科打诨的玩笑話讓我愣在了原地。
我喜歡他沒有他喜歡我多嗎?
真的是這樣嗎?
在感情裏計算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他在不在乎你,喜不喜歡你一目了然,從來不需要标準和尺度去衡量什麽。
所有的東西,心都是能感受到的。
當我豎起的高高城牆轟然坍塌的時候,牆外被阻斷的愛意湧了進來,太多太多了。
甚至讓我産生了“我真的值得被這樣喜歡嗎”諸如此般的疑惑。
我突然不想告訴他了。
就讓八年前沒有給出去的信連着這些年挖了坑,填上土,還澆了一層鋼筋混凝土的秘密永遠塵封在流逝掉的時光裏吧。
沒有什麽比此時此刻我們相互喜歡更重要的事情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笨蛋許目遠只需要知道我現在可喜歡他了就夠了。
至少這個時候我是天真地覺得我能瞞得住的。
“那你豈不是虧大發了?”我打趣着說。
“誰說的?這說明我得加倍努力讓你能喜歡我多一點,再多一點。”
我看着他清澈不染一絲塵埃的眼眸,笑了。
這樣就夠了。
我打開和周亞楠的聊天界面,發了句:【不好意思,我手機沒電了,讓你擔心了】。
剛剛發完沒幾秒,周亞楠就發來了語音電話的邀請,我在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貿然點了接通。
周亞楠焦急的聲音首先傳了過來:“江語,你怎麽回事??許目遠突然給我發消息說聯系不上你的時候,我差點吓死了。”
我:“對不起......”
周亞楠:“我走的時候看你手機電量就不多了,我還問了你,你說帶了充電寶。”
我:“誰能想到它一點電量都不剩下了呢。”
又被劈頭蓋臉教訓了幾句後周亞楠話鋒一轉,說到了另一個重點上。
“江語,我也不多說了,希望你能主動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周亞楠沒有言行逼供而是給了我一個自主坦白的機會。
“我解釋什麽......”
由于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跟她說我和許目遠純潔的革命友誼被升華了,我只能使用緩兵之計:揣着明白裝糊塗。
“你少想糊弄過去,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這話剛才我也跟許目遠說過,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啊。
“就是......就是......”我吞吞吐吐半晌,依舊說不出來。
許目遠在一旁雖然聽不到周亞楠的聲音,但斷斷續續從我說的話裏也把我們之間的對話猜了個七七八八,看我擰成一團的糾結表情,直接湊到了手機旁輕描淡寫來了句:
“我們在一起了。”
我都沒來得及反應,手機裏先傳來一聲快把我耳膜震碎的驚呼。
“卧槽!!!!!!!!!!!!!!!”
我不得不暫時把手機拿遠些,咬牙切齒盯着淡定自若的許目遠,很不得上去把他大卸八塊,五馬分屍掉。
是人幹的事嗎???
不過,先解決電話那邊的人才是重中之重,等下多的是時間跟他算賬。
“江語,剛才是許目遠的聲音吧!!你們沒有開玩笑吧!!”
我十分能理解此時周亞楠遭受的沖擊,只能先任憑她發洩一陣再說。
周亞楠:“他跟你表的白??”
我:“是的......”
周亞楠:“江語,你是不是不清醒??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過來!!他跟你表白你就答應??你怎麽還是這個習慣!!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随便答應不喜歡的人!!”
周亞楠的不帶喘的質問連發同槍林彈雨直愣愣砸了下來,把我砸了個體無完膚。
“那個......我......”我終于找到了個機會見縫插針試圖為自己辯解一下:“我喜歡他的。”
結果還不如不辯解,給本就不樂觀的形勢雪上加霜。
“卧槽!!!!!!!!江語,你牛逼,我還能說什麽呢??你記不記得我前段時間問你你是怎麽回答的??這才多久??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周亞楠的聲音因震驚而顫動着,語無倫次地控訴着我的口是心非。
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說實話的啊,今晚許目遠不來這出,這個秘密永遠不會有見光的那天的。
但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否認了十一年的朋友突然說其實她一直喜歡一個共同認識的人,換誰誰能接受??
“江語,天太冷了,先回家吧。”許目遠那是真的不嫌事大啊,自作主張捅出去不說,這會兒還嬉皮笑臉湊過來故意添亂。
“你給我閉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我忍無可忍了,沒顧上還和周亞楠講着電話呢,對着許目遠就是劈頭蓋臉一陣斥責。
我都氣到頭頂冒煙了,擁有神級別心理素質的許目遠竟然像沒事人一眼,牽起我的手往家的方向走了,“那邊走邊說,會感冒的。”
奇了怪了,這會兒雲淡風輕的,怎麽剛才親我的時候慌成那樣??
頓感此時不先解決掉許目遠他能蹬鼻子上臉飛上天了,我連忙跟周亞楠說“你等我明天給你打電話再說,我先挂了”後便草草挂斷了電話。
“許目遠,你是不是不嫌事大??多什麽嘴??”
許目遠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好像沒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我就是說了個實話而已,也沒幹什麽。”
我按了按生疼的太陽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我到底要拿他怎麽辦!!
許目遠伸出手幫我把額間淩亂的劉海整理好,用感受不到一丁點兒反省之意的語氣說:“我錯了,我錯了,下次你不讓我說話我肯定不說了。”
“你講的話那是一個字都不能信。”我想用此時怨念的眼神把他戳成篩子,好讓他長個記性。
“誰說的,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千真萬确。”
“得了吧,走走走,冷死了,回家!”
繼續在這跟他扯東扯西就是白吹冷風,我不耐煩地擺擺手,結束掉了話題。
回家的路上我們還是你一句我一句掰扯着。
雖然我和許目遠的關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但除了是牽着手的,剩下的并沒有任何區別。
硬要說的話,還有一個。
那就是從今往後的聖誕節,再也不是十二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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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鑰匙開了門,鞋子還沒脫呢,許目遠就從後面環抱住了我。
“你幹什麽!!”
“不幹什麽,想抱抱你,現在又不是大街上。”
我奮力掙脫掉他的懷抱沖進客廳,現在有個當務之急:給手機充電,沒功夫跟他周旋。
許目遠沒有追上來,很自覺地在門口把鞋子都擺好,還幫我把花瓶喚了水。
我等手機充了會兒電能開機了,火速打開微信。
許目遠和周亞楠兩個人加起來給我發了一兩百條消息,還有無數個未接來電。
他們以為我被綁架了嗎??是不是再晚點他們能去派出所報案失蹤了??
連我親愛的母親都趕上了熱鬧,在家庭群裏問我今天和相親對象見面的感覺如何。
我是這個時候才猛然意識到我今天晚上去相親了。
相親對象也發來了信息問我有沒有安全到家。
“回誰的信息呢?”許目遠湊過來看着我的屏幕說。
我回了句【到了】,正在絞盡腦汁要怎麽圓滑地把事情處理好,沒多想随口回了一句:“相親對象。”
長達十秒的沉默後,我聽到一個比外面呼嘯的寒風還冷的聲音:“江語,你覺得現在和相親對象聊天合适嗎?”
“嗯??”我聽着語氣明顯不對勁,擡起頭望向許目遠。
好家夥,那淩冽如霜雪的眼神啊,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許目遠又盯着我看了會兒後才幽幽開口說:“今天微信上問周亞楠,她說你去相親的時候,你知道我什麽感覺嗎?”
“這個嘛......”我做賊心虛,自知理虧,硬氣不起來了。
“這就算了,你現在當着你男朋友的面,回相親對象的信息,你自己說說離譜不離譜吧。”
此時的我還天真地認為,回個信息不是什麽大事,有正當理由的,便解釋說:“不是啊,人家問我有沒有安全到家,我出于禮貌怎麽也要回一句吧。”
遭遇智商滑鐵盧的我沒意識這是吃醋了。
聽我這麽一說,許目遠那個臉黑的啊,我就眼見着沉了下去,感覺輕碰一下,都能沾上一手灰。
許目遠:“你把手機給我,我來回。”
我:“你回什麽?”
許目遠:“說有男朋友了,互删。”
“???剛吃完飯,晚上回去就說有男朋友了,這不是耍人家玩嗎???互删也沒必要吧,特別優秀的人,我還想交個朋友呢。”我詫異地望着他,有沒有點社交常識?這能随便說的??
許目遠沒有再說話了,就一直盯着我看,盯得我渾身上下不自在,終于我超長的反射弧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無關事情本身的合理與否,他吃醋了的話,那就是不合理。
但很可惜,我雖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但我沒意識到嚴重性,還帶着點不解,試探地問:“許目遠,不是吧,你不會吃醋了吧......”
沒反應。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會吧,真的嗎??”
還是沒反應。
“啊......真的啊......”
依舊沒反應。
我三句話的表情和語氣有着明顯的區別,充分體現了我心境的變化。
從不相信到覺得好笑再到完犢子了。
不應該啊,這麽點事不至于吧。
我雖如此想着,但我僅存的那點智商還是告訴我,不能說出來,得先哄哄。
我伸出手戳了戳他有些氣鼓鼓的臉頰,問:“許目遠,許大帥哥,許子哥,真生氣啦?”
終于,裝了半天啞巴的許目遠終于開口了,怨念的黑氣充斥了整個屋子,“你說呢。”
“我錯了,我現在就把話說清楚。不過我跟你說,人家也沒看上我,他來說的話,長輩那邊就沒這麽尴尬了。”
我重新看向屏幕,我以為那邊會發來什麽【很高興認識你,但我覺得我們還是不太合适,以後當朋友比較好】之類的話,結果竟然是約我下周去看電影。
不是吧,真眼瞎了??
見信誓旦旦說要幹淨利落了結的我突然手裏又沒了動作,許目遠把腦袋湊過來,看到了電影的邀約。
“不是......”我想跟他解釋一下,但現在還有什麽能解釋的呢?除了趕緊拒絕外別無他法。
我腦內的語言系統超常發揮,被逼着在極短的時間內編出了一大段既能委婉拒絕又能不失禮貌的話。
上下檢查了下沒有錯別字就點了發送,遞給一旁還在源源不斷散發着黑氣的許目遠看。
“你看看,這樣總行了吧。”
許目遠蹬鼻子上臉,竟然一字一句挑起了刺兒說:“有必要誇這麽多嗎?怎麽還說希望交個朋友呢?”
我突然察覺到不太對勁,許目遠什麽時候翻身農奴把歌唱敢對我指手畫腳,挑三揀四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我一改剛才卑微弱小的态度,瞬時硬氣了起來:“喂,你別太過分啊!!說兩句別人好話怎麽了,人際交往要講究禮儀的啊。還有,交個朋友怎麽了??人脈有多重要你難道不知道??”
許目遠沒有反駁,只是再次把我攬進了懷裏,這次沒有用力摟得非常輕。
“江語,今晚我聽說你去相親的時候差點以為我要永遠失去你了,我從來都沒有這麽害怕過。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明明從來就沒有擁有過卻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着失去。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道了歉:“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許目遠把靠在我肩膀上的頭擡起來,捧起我的臉,輕聲帶着笑意說:“你道什麽歉?怪我沒有勇氣,沒有早點說出來。”
我很想告訴他沒有勇氣的人,自始至終都是我。
我再次堅定了那個決定,不能讓他知道八年前的事情。
甚至曾經如黑洞般的難過裏竟然有了一絲絲慶幸,如果當年我說了,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了呢。
沒有誰規定人一輩子只能喜歡一個人。
現實從來就不是女作者筆下的愛情小說。
很可惜,我不是他青春年少時喜歡的人,但那又什麽關系呢。
此時此刻,他喜歡我,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