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二）

番外（二）

一撮毛的燒烤和西瓜汁是她高中最喜歡的兩樣東西。

我是個對吃很随便的人，沒什麽要求，能飽肚子就行，但從高中開始，看她吃東西就成了一種樂趣。

現在還多了一個做給她吃的樂趣。

說來我一個不執着于吃的人卻會在某天突發奇想開始做飯，像是被神的旨意驅動了，或許就是為了之後能做給她吃吧。

從前還沒實施封閉管理的時候，夏天我中午回家吃飯，下午去學校路過奶茶店，都會給她買一杯西瓜汁，我記得是兩塊五一杯，現在都翻了好幾倍了。

不過是把西瓜榨成汁，放點糖，也不知道為什麽她這麽喜歡。

準确說她是喜歡西瓜，沒有承包一片瓜地，成為一名辛勤的瓜農實在太可惜了。

不對，還是算了，真要這樣，那肯定是我在田裏忙活，她只負責吃。

我最近才發現，她吃西瓜不吐籽的，不僅如此還對我一顆顆把籽挑出來表示非常不解。

說我這人講究，搞得我無語凝噎。

難道她小時候沒有被告知如果不吐籽，肚子裏會長出西瓜嗎？

她說，是有這個說法，但吐籽太麻煩了，一起吃進去多簡單。

不僅是西瓜，包括葡萄，石榴之類的水果只要是能吞的她都懶得吐出來，要不是桃子啥的核太大，她也是肯定要吞下去的。

光從這點就能看出來她是個多麽不拘小節的人。

後來學校實行封閉管理，中午和晚上吃飯的時間都沒辦法出去了，學校裏面沒有奶茶店，就改成了去小賣部買旺仔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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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紅色的罐子好像是三塊五一瓶，她喝到畢業都不知道價格。

我閑着沒事，把她喝過的空罐子都搜集起來，拿油性筆把瓶身上的大眼仔塗鴉成了各種樣式，堆到了窗臺上，越積越多，成了教室一道奇特的風景。

而我至今一瓶都沒有喝過，甚至不知道味道。

高三後周六上一整天課但是可以不上晚自習，她那麽自覺肯定是會留在教室自習的，晚飯時間可以出校門，我都會請她出去吃飯。

燒烤吃起來比較費時間，首選還是蘭州拉面，兩塊五一碗，素的，我要給她升級成牛肉的她都不肯，說普通的放醋就特別好吃。

她吃一碗素拉面，能放進去半瓶醋，我都替人家老板心疼。

吃完我有時候不回去自習直接去網吧打游戲，每次都會挨她一頓劈頭蓋臉的斥責。我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她也拿我沒辦法，總說能不能至少回來學習一個小時。

我記得有一次我從網吧出來得早，想着聽她的話回去學習一會兒，給她打了電話問她要不要吃燒烤。

其實學校是不讓帶手機的，但偷偷摸摸大家都還是帶在身上了。

她接了電話，雷打不動還是那句“趕緊回來學習”，我敷衍應付了後問她燒烤想吃什麽。

燒烤她最喜歡吃韭菜和茄子，還不是蒜蓉的。我每次讓她點，她要麽說随便，要麽挑來挑去都是幾個素菜，肉是從來不說的。

但這不代表她不吃，她會心安理得吃我點的肉。

我很不解，次次如此，那為什麽我問她的時候不說呢。

我帶着燒烤回教室的時候，她笑得別提多開心了。

不過一頓飽餐完，過河拆橋，我又被唠叨了得好好學習。

我倆回學校的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家以後，想着她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沒吃一撮毛的燒烤多可惜，加上她好像真的很想看我穿西裝的樣子，于是便有了我自己都覺得腦淤血的操作。

穿着西裝去買燒烤。

果然被嘲笑到體無完膚，但她能開心，其餘的都不重要了。

我随意感嘆了一句從前的日子很開心，她歪着腦袋問我難道現在不開心嗎。

看着她吃得一臉滿足的樣子，我能有什麽不開心呢。

我給那片的網吧的确貢獻了不少業績。網吧裏面烏煙瘴氣的，我不想讓她上來吸二手煙，可好奇寶寶的她總是不聽勸。她那會兒還沒玩LOL，坐在旁邊看我玩也看不明白，我不知道她每次那麽執着要上來到底是看什麽。

我現在知道了，是看我。

她在的話，我一律只把手上的那局打完就走人了，雖然很對不住一起開黑的兄弟，但還是她比較重要。

其實愚蠢如我，也隐隐約約覺得我應該對她萌生了不同于朋友的感情。只是我和她太熟了，我不能也不敢往那個方向去想。

從前也好，現在也好，将來也好，我的行為準則好像都沒有變過。

那就是我不能失去她。

學校裏的水果店是高二下學期才開的，我是真的對水果不感興趣，勉為其難才會吃一口的那種。

之前她每周給我買的水果我經常會忘記吃，但為了下周依舊能收到，她偶爾問起的時候我都會堂而皇之說放心，都吃進肚子了。

而她是水果消費大戶，沒有哪天不吃的。高中每天會從家裏帶，我也會給她去買。

這就不得不提我高中印象最深刻的柚子事件了。

她的性格沒多久就被大家摸清了，根本就不是高冷擺架子的那種，反而特別招人喜歡，和誰都能相處得來。

大家對她漸漸随意了起來。吃她面包的人，用她抽紙的人也多了起來。

有次她做完操回來，發現放屜子裏一盒柚子被人偷吃了，特別生氣，第一個質問的就是坐在前面，逃掉了課間操的我。

我是一臉懵逼，百口莫辯。我本來就不喜歡吃水果，還是酸不拉幾的柚子，我吃飽了撐着偷吃啊。

但我怎麽解釋她就是不信，就說全班屬我最狗，一定是我偷吃的。

唯一一次我脾氣也上來了，好好地怎麽能血口噴人呢。你什麽吃的不是我買的，竟然敢污蔑我。

我氣得轉過頭去并暗自發誓再跟她說一句話我就是狗，結果她心理素質比我好多了，愣是兩三天沒正眼瞧我，

和別人說話有說有笑的，一看到我就秒變黑臉。

說明她喜歡歸喜歡我，犯了錯誤還是沒得商量要接受懲罰的。

不跟她說話我哪裏受得了，渾身難受憋得慌。好幾次都下意識要轉過頭去了，硬生生給正了回來。

我是個有骨氣的男人，我不能先低頭。

結果，最後還是受不了了，點頭哈腰又是賠禮道歉又是保證不再犯，當狗就當狗吧，叫兩聲也比她不理我強。

但柚子真的不是我吃的啊。

想想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被她吃定了，僅僅是不跟我說話，才兩三天我就整天心神不寧，坐立不安的。這要是哪天她不在我身邊了，我真的會瘋的。

她總說我是戀愛腦，這叫法太難聽了，但我也不想反駁，她說是那就是吧。

我現在确實腦子裏想的都是她，每天都在規劃着和她的未來。人生的奮鬥目标從為了自己，變成為了她，為了我們。

她是個很現實的人，現實到可怕，會權衡利弊，然後理性地做出最正确的選擇。

喜歡上我應該是她做的最不理性的事情了。

能讓她這樣的小仙女喜歡上，我上輩子不是拯救了銀河系是什麽呢。

只要她同意，我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民政局，但我知道她考慮了很多很多東西。

她以為我腦袋空空什麽都沒有想，其實我想了，可我不覺得那些是問題。

她可以選擇在任何時候回來，三年，五年，十年我都可以等。

甚至她不想回來了，我過去都可以。

高中的時候我爸媽就已經知道她了，她那本簽名版鋼琴自作曲集我媽拿出來翻過幾次，也知道我和她關系好，經常讓我跟着她好好學學，別一天到晚想着玩。

知道未來的兒媳婦兜來轉去是她的時候，把我臭罵了一頓，問我早幹嘛去了。

還說這麽優秀一姑娘我撿到寶了，一定要好好對人家。

我不會成為她的負擔，她永遠是自由的。

只是我常常也會害怕，不甘被束縛的她會在哪天選擇放開我的手。

有些東西沒有擁有的時候也這麽過來了，但一旦擁有了，就沒辦法失去了。

所以我必須加倍對她好，讓她哪天有了放手念頭的時候想起來笨蛋許目遠還是有點用的，不能随随便便不要他了。

總嫌棄抖音的她最近在看一個專攻婚姻法律師的賬號，裏面都是各種各樣婚姻不幸女性的求助。

她很能共情，還會傷及無辜問我要是以後不喜歡她了出軌了怎麽辦，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要跟我簽婚前協議和婚內財産約定書，好像是叫這兩個名字。

我知道她是開玩笑的，而且就我那點財産她也看不上。最值錢的可能是LOL全英雄全皮膚的號了，她觊觎我的號很久了。

至于我不喜歡她了，就算哪天我不喜歡自己了，我也不可能不喜歡她了。

人這一生到底要有多幸運才能遇上一個如此喜歡的人，而又要有多幸運恰好她也喜歡你呢。

她總說我給了她太多太多的偏愛，害她産生了不該有的錯覺。

而實際上我得到的偏愛有過之而無不及。

年級主任晚自習去周邊網吧掃蕩抓人的那次，她正好在辦公室，無意間聽到以後飛奔回教室拿了手機藏到廁所，給我通風報信。

她很了解我，知道此時的我一定在網吧玩得正嗨。

我那會兒Dota才開了一局沒幾分鐘，就接到了她的電話，她聲音特別焦急：

“許目遠，年級主任去網吧抓人了，快走！”

其實我玩游戲的時候從來不接電話，因為是她我才接的，從那時候起她就已經比游戲重要了。

我吓得冷汗直冒，趕緊把幾個兄弟叫上，游戲直接挂機從後門跑路了。

那次被抓到的倒黴蛋們全部被請了家長。

班主任說我們幾個重點關照對象走了狗屎運沒被逮到。

實際上不是走狗屎運，是因為我有她。

我們幾個人對她感激涕零，輪流給她買了一周吃的。

老師們若是知道內部有通風報信的內鬼還是平時表現最好，最乖，最受信任的她不知會作何感想。

她能喜歡我，真的太好了。

不過老師們似乎都覺得我和她在談戀愛，是不是其實有所察覺，只是沒有戳穿呢。

離高考還有不到一百天的時候，有人帶了盒桌游過來，我們幾個興致勃勃在講臺上研究完規則，肆無忌憚開玩了。

她過來提醒我們說收斂點，萬一被發現，準沒好果子吃。

大家都在興頭上，當然沒人聽她的勸阻。

我中途去了趟廁所回來，天塌了。

教室裏鴉雀無聲，幾個兄弟低着頭站在講臺上，桌游直接被班主任一怒之下扔進了垃圾桶，三年來從來沒見過他這麽生氣過。

離高考沒有一百天的時候竟然還敢亂來，所有參與的人全部被趕回家，不準再來學校了。

當然這是氣話，大家就被趕回去了一個下午，第二天還是都來了。

我呆站在門口，幾個兄弟偷偷給我了個複雜的眼神，我知道今天我也難逃一死了。

“許目遠，你沒玩？”班主任橫眉側目，質問道。

我預感事情不妙，撒謊固然不對，但形勢所逼，只能搖起了頭。

“真的？”班主任又确認了一遍。

我誠懇地點了點頭。

結果身經百戰的班主任根本不相信我，回頭就是一句：“江語，許目遠他剛才玩了嗎？”

她像個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一般，站起來，篤定地回答：“沒有。”

就這樣，我又逃過了一次生死存亡的大危機。

其實班主任叫她名字的時候，我是喜憂參半的，一半覺得完犢子了，還是騙不過班主任啊，一半覺得是她的話，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到現在連我親她一下偶爾還會紅臉的人，那個情況下竟然能站起來面無表情幫我圓了漏洞百出的一個大謊，該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而作為救命之恩的回報，我答應她到高考前不再整幺蛾子了。

連她要求的報答都是為了我的。

但凡我能聰明一點，或者說我們的關系能不要那麽好，也許我就能查覺到自己和她的感情，只是前面兩個假設在那個年紀都不成立。

忘記是高二還是高三，我生了場大病，在家躺了一個多星期。

平時翹掉晚自習跑出去上網，上課睡覺，不聽課都是家常便飯，卻在躺在床上的時候心急了。

一天不去發下來的各種卷子和資料就是厚厚一疊，一個多星期不去能堆成山。

但是急也沒用，得把病養好才行。那會兒估計狠狠讓她擔心了一陣。

我收到了她的一條短信，讓我好好養病，卷子資料她都有幫我整理好，筆記看她的就行，不用擔心。

她知道我雖然吊兒郎當，不把學習當回事，其實內心還是很在乎的。

等我拖着還沒痊愈的身體，懷着不安的心情去了學校，發現桌子上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卷子和資料都按着科目分了類，每張都貼了便利貼寫了注釋。還有她筆記的複印件，用記號筆标注了重點，而且是特意标給我的重點。

她走過來的時候板着臉告誡我說：“有啥不懂的盡管來問我，落下了一周多，這幾天就不要出去上網了。”

跟她對我的關心和在意比起來，我為她做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但她是從來只記得別人對她的好的人，至于她自己做了什麽反而想不起來。

不僅是對我，對她的朋友，對班上的同學都會不遺餘力給予幫助。

這麽好的姑娘，我要是錯過了，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特別喜歡她彈琴的樣子，她的夢想其實是成為一名鋼琴作曲家，她優異的成績和學習能力反倒讓她沒辦法按照心中所想選擇前路。

我總說她彈琴的時候是發着光的，她嫌我誇大其詞，會彈鋼琴有什麽稀奇的，這年頭十個裏面有八個會彈呢。

她那才叫誇大其詞，就算是真的，不也還有兩個不會彈嗎，這裏面就有我。

各種文藝彙演，晚會，合唱比賽，有鋼琴的地方就有她，在舞臺上，即便不是主角，也是無時無刻發着光的。

登臺往往需要化妝，有時候還要穿禮服。很可惜當年不是智能手機，就算是也不讓帶，沒能把她的樣子定格下來。

真的好看，特別好看，只是損友之間誰先誇誰就輸了，我只能違背內心的真實想法一個勁陰陽怪氣。

早知道日後是我老婆，就該往死裏誇的。

而這樣的人竟然說自己的青春是平平無奇的，她對平平無奇的定義存在很大的問題。

她說她想趁着年輕掙夠錢，争取能在四十多歲的時候去做真的想做的事情，這也成了我人生的奮鬥目标。

給她買臺施坦威，讓她能去做想做的事情。

不過現在來看，她靠自己或許比靠我快上不少。

高三元旦晚會，我纏着她給我寫了首歌，旋律和歌詞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當年的我光顧着感嘆她的才華橫溢，絲毫沒有察覺到她深藏在詞曲裏的感情。

我每每提起這事兒，她都覺得丢人現眼，尴尬至極。

怎麽會呢，它是只屬于我和她的無論時間如何流轉都永不會褪色的回憶。

我不算一個胸懷鴻鹄之志的人。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有游戲，有遙不可及但卻也樂在其中的目标。

最重要的是，有她。

人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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