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三）
番外（三）
如果要說至今為止的人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應該就是那天晚上選擇在附近吃燒烤了。
我偶然發現有個女孩子蹲在樹旁，想去問問需不需要幫忙，只有背影，我怎麽都沒有想到會是她。
短暫的震驚過後是躍然而上的欣喜，我和她有四年多沒見了。
就說這個小笨蛋會栽在吃的上面，不僅如此還是一如既往不認識路。
這四年裏我常常會想起從前的很多事情，高中的，大學的。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是需要維系的，學生時代大家時間多，見不了面也能在網上隔三差五瞎扯幾句。等都忙起來了，顧好自己都不是易事，也就沒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分給從前的舊友了。
即便是我和她這樣鐵的關系，也是抵不過時間的。
我和她都已經從青春年少慢慢走向了而立之年，誠然有很多東西變了，也有很多東西沒變。
當我發現時間并沒有把我們之間的感情沖淡的時候，某種我沒有理清的東西便再也壓抑不住了。
多年的迷霧散開，七拐八拐的迷宮轟然坍塌，結論竟是如此簡單。
我喜歡她。
從年少相識到久別重逢，歲月已經悄然走過了十一年，而我，才終于找到了一直都在身邊的迷宮出口。
但我卻不敢往前走了。
因為我不能失去她。
我知道對她來說，我是損友，是哥們，是兄弟，但不是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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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糊塗和遲鈍讓我沒有在最合适的年紀察覺她對我的感情，便是永遠錯過了機會。
她不開口，我不可能知道。
而她再也不可能開口了。
這是個死結，我們都沒有意識到的死結，還是我親手打的死結。
我往我此生最愛的姑娘年少積攢起來的所有勇氣上潑了一盆冰涼的水，把我一直苦苦追求其實早就擁有的東西澆滅了。
而我卻渾然不知。
從那刻起直到第八年的聖誕節我告訴她我喜歡她為止，我做的每一件事情，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給本就已成了參天大樹的難過養分。
盡管她說過去的都過去了，她不在乎，不是我的錯，但我每每想起還是覺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我這樣的混蛋了。
那盆當頭的冰水把所有的花火都澆滅了，卻唯獨留了星星的一點餘燼燒了八年。
就是那一點點星火最後燃成了火焰。
她對我的感情我要以何為報呢？我給她造成的難過又要怎麽去補償呢？
即使是現在的我，也沒有找到答案。
那晚夜市重逢後，我一整個晚上輾轉反側沒有睡着，從前的點點滴滴一件件在腦海裏浮現，閉上眼睛都是她的音容笑貌。想要每時每刻見到她的強烈感情讓我自己都手足無措了。
還好她對吃的熱情從未消滅，我便用請她吃東西這個借口制造了每周能見面的機會。
那時的我還沒有太多別的思考，只是單純出于我想要見她的沖動。
為了不引起她的反感，不讓她察覺到我的心思，我逼着自己除了周末盡量不和她聯系。
不記得多少次，我打開了微信聊天框，重複着輸入，删除的循環後還是沒有點發送。
我能和她說什麽呢？
除了諸如【吃飯了嗎？】，【今天工作忙嗎？】的寒暄，多說一句都有暴露的風險。
雖然沒過多久小心翼翼還是敗給了噴湧而出的感情。
讓她幫忙寫BGM，也是夾雜着私心的。這樣的話，除了吃的，我又多了一個能和她說話的借口。
她突然問我她結婚我準備給多少份子錢的時候，我想了好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有一天會成為別人的新娘。這個假設對我的沖擊太大了。
那幾十秒的時間裏，我腦海中浮現了她穿着婚紗挽着新郎的手緩緩朝我走來的場景。
我要說一句恭喜嗎？
我做不到。
當我察覺到此番情況下我是想站在她身邊，而不是給她份子錢的時候，我之後的行為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開始試探了。
害怕失去她和不想錯過她兩種現在看來是殊途同歸，可當時的我以為是南轅北轍的想法在腦海裏激烈碰撞着。
我想一點點，一點點像涓涓細流一般緩而平地把我的心意慢慢傳達給她，同時通過她的反應揣測她的內心。
我不知道她為了不再難過，早就豎起了高高的圍牆，那是道只為了擋住我的圍牆。
永遠比我的位置要高上一大截，無論我如何努力都是爬不過去的。
一起回家的那天早上我買好早點去接她，她沒有我就算能去高鐵站估計也找不到正确的站臺。
我不放心把票交給她保管，她不是弄丢票就是弄丢錢，甚至連身份證都忘記在網吧過。
她說自己的丢三落四是遺傳她媽媽的，阿姨可不背這個鍋。
就是小迷糊自己不仔細。
“許目遠，我梳子你給我弄到哪裏去了？”
“我沒拿你梳子啊。”
“奇怪了，我記得明明是放到這裏的，怎麽不見了？”
然後我不得不和她一起找“明明放在這裏”卻變成蝴蝶飛走了的物件。
諸如此般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上演，連家門的鑰匙都忘帶過好幾次。
我專門買了個挂鑰匙的倒鈎放在門後，她嫌麻煩，最開始還挂過幾天，後來一律進門就亂扔。餐桌，茶幾，鞋櫃，哪裏都有可能，有時候不小心掉到縫裏，出門時找不到急得團團轉。
實在無奈的時候我也會忍不住說她兩句。
“怎麽，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不喜歡我了嗎？？不喜歡我算了，誰稀罕。”
此話一出，我能怎麽辦呢。
“我喜歡你，特別喜歡你，全世界最喜歡你。”
然後沒多久，又會看到她翻箱倒櫃找東西。
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她因為久坐低頭，高中的時候脖子，肩膀和腰就沒有哪天不疼的，我經常看着她一邊做這題一邊用手捶着肩膀。上班最忙的時候疼到不得不在肩膀上打了一針封閉。
現在我幾乎每天都要給她按摩。
“這邊這邊。”
“左邊一點，不對，上面一點。”
“用點力啊。”
她嫌棄我沒有附近盲人按摩店的師傅手法好。那肯定啊，人家專業的持證上崗，我按了沒一會兒就手酸了。
她還有很嚴重的偏頭痛，只要動腦子，想得多的時候就會百分百發生。
高中請過假，去醫院拍過片子，醫生跟她說，哪天不學習了就不會疼了。
努力如她，上進如她怎麽可能停止腳步呢。按她的話，注定一輩子辛苦，一輩子被折磨，哪天死了就是被頭和肩膀疼死的。
她說我和她爸爸一樣，心疼到極致最先湧出的感情卻是生氣。
為什麽要這麽努力？為什麽不休息一下？為什麽不多依靠我一點？
“你兇我幹什麽，本來就疼死了。”
我不是兇她，我是心疼到沒有辦法了。
上高鐵她沒帶護頸枕，我其實是想到了的但我覺得這麽長時間的路程，怎麽都該自己帶上的，結果我還是高估她了。
我想讓她嘗嘗高鐵盒飯，她嫌我腦袋發抽，有什麽關系。
我讓她躺在我肩膀上睡，果然難度系數太高了，她不願意，往另一邊靠着睡着了。
其實她睡着後我沒忍住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
本來就是很可愛的人，化妝以後更加好看了。
她醒了以後以為我睡着了，明目張膽就傻傻看着我的臉發呆。我那時候是醒着的，有微微睜開眼睛知道小笨蛋在看我。
“許目遠怎麽這麽好看。”
她一定在想這個。
都認識多少年了，到現在還是會時不時感嘆下我的顏值，好像我除了臉以外一無是處。
不過總該比高中強點了，高中我連臉都沒有得到過表揚，她說是怕我得意。
我讓她看了一會兒後才沒忍住笑了。
從最膚淺的臉開始也好，能不能喜歡上我呢。
我把她送到小區門口，她跟我說了“謝謝”。
說不清楚為什麽我特別不喜歡她跟我說“謝謝”，像是這個詞會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一般，兄弟間都不說的話，我不想她跟我說。
沒什麽值得謝的，要謝也是我謝。
她小區門口有三個防止亂停車的石墩，我從前一直在這裏等她，我迎着刺眼的陽光，回憶翻湧着上來。
我想和她回學校看看了。
我和她回家順路，但其實一起走的次數不多，最後一次并肩兩個人一起走還是高考三天前我幫她把箱子搬回去的時候。
街景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很多門面改朝換代了。
文具店，書店，奶茶店，無數關于青春年少的，關于我和她的回憶在腦海裏一頁頁被翻閱着。
一晃竟然都這麽多年了。
她問我能不能不要講她丢人現眼的事情，怎麽就不能記得點她的好。
太多了，塞滿了，我記得的全部都是她的好。
門衛大叔不讓我們進去，我給班主任打了個電話，說我和江語過來看看他。
她站在門口高考的紅字榜前發了呆。
她是個自诩不拘泥于過去，但卻很喜歡回憶過去的人。
不知道一個個名字又讓她記起了從前的哪段日子。
學校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新高二和高三還在上課，我帶着她七拐八拐來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
班主任第一句話就把她噎住了。
我看她急成熱鍋上的螞蟻生無可戀解釋着，一邊覺得可愛得很，一邊覺得若真是這樣就太好了。
當年除了我自己，或許所有人都有這個誤解吧。
足以見得，我是有多麽傻逼。
我是故意沒有說話的，她惡狠狠瞪了我好幾眼，說等下再好好收拾我。
但其實她生氣起來特別可愛，一點氣勢都沒有，只是她自己沒有察覺而已。
班主任明顯沒有相信她賣力的解釋。她臉皮薄，把面子看得比什麽都重，當着那麽多學弟學妹的面，我估計她跳湖的心都有了。
那個人工湖，她作死在夏天去過一次，被蚊子咬到皮膚沒有一處是完整的，做操的時候我以為她捅了蚊子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過還是很自覺給她去買了風油精，她竟然把一整瓶都用完了。
後來學妹語出驚人，我想着得出面幫幫她了，便順着學妹的話說了。
一通操作下來，把她氣得夠嗆，該是想把我碎屍萬段了。
我說作為補償請她吃一輩子大餐。
我是脫口而出的一輩子。
她說我詛咒她活不到三十歲。
我當時以為她用的損友的思維模式才會這麽去理解，現在才知道，是只為了擋住我的那道牆太高太高了。
我說想去多媒體教室看看。她拿到鑰匙以後，體育課不回教室自習，經常就會來這裏彈琴，我打球累了也躺在前排休息過幾次。
她彈琴的時候真的是發着光的。
走在香樟大道上，趕上學弟學妹們放學，有個小姑娘過來說如果走在旁邊的她不是我女朋友的話，想要我的微信。
是的，她是的，我是這麽回答的。
盡管不是事實，但我卻這麽期盼着。
如果當時能借着一時的勇氣，當場問她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該多好呢。
可惜我拿不出那麽大的勇氣，我不能冒任何一點失去她的風險。
我的懦弱膽小和自以為是的小聰明一次又一次把她往難過的懸崖裏堆着。
後來我又做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卻遲遲沒能翻越高高的圍牆，我猜不透她的想法。
她常說我有讀心術，總能一語中的。
不是的，我沒有。
她會用玩笑和扯開話題巧妙地把我所有的試探化解了。
但她也沒有拒絕，沒有表現出不快，這也給了我不能放棄的勇氣。
只是回去的高鐵上，她哭的那次，我确實慌了。
她問我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又是這個問題，或許從前我的回答是“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現在它已經變成了：
因為我喜歡你。
可我不能說，我也不敢說，再不确定她一定會點頭的情況下，我沒有選擇。
“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還是如此回答的。
當時的我不知道我說的這句話成了她情緒崩塌的導火索。
她哭了。
我和她認識十一年，在我眼裏永遠是笑着的，一個人能解決所有問題，再難再苦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的人。
在我面前哭成了淚人。
我徹底懵了，我感覺是我的問題，但卻不知道是哪裏的問題，除了道歉我想不出別的法子，連安慰的話都找不出來。
明明是罪魁禍首卻渾然不知。
她說不是我的問題，她這麽說我也只能這麽信。
我知道她家裏給安排了相親的時候，感覺眼前的世界一下子變成了黑白。
到這個年齡，家裏着急無可厚非，但我不想讓她去，非常不想，如果非要相親那就和我相親吧。
我可以從聊天開始，送花，買禮物，請吃飯，就當我們剛認識，我對她一見鐘情。
但這不成立，我能做的只有扮演起狐朋狗友掩飾掉了內心山崩地裂的動搖。
我們兩個一起回去的那次，我把一直放在櫃子裏的，她的鋼琴自作曲集和畢業她送我的鋼筆都帶了過來。
鋼筆是我從她那裏，唯一是以禮物的形式收到的東西。
本來還應該有一封信的。
她來我家偶然看到那根鋼筆的時候，笑着說我喜歡就再買給我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我喜歡的不是鋼筆，是你，因為是你送的，我才一直舍不得用。
我很想這麽告訴她，可我做不到。
不知道來我家的路還嘴硬不讓我去接她，把葡萄扔進垃圾桶的種種迷糊行為誰都讓我覺得我不在她身邊照顧她是不行的。
回去的路上我給她買了一束花。
花的确是本身沒有大用的東西，但收到的人會開心，這就足夠了。
她說我浪費錢，花是會枯的。
她笑得那麽好看，我怎麽可能讓花枯萎呢。
我的感情越來越不受控制，我開始在不是周末的時候也跟她聯系，明明是特意去的還要說成是順路去公司找她，發信息也變成了打電話。
有好多次她不太尋常的反應都給了我“她是不是也喜歡我”的錯覺，但錯覺僅僅是錯覺，我不能因為錯覺冒失去她的風險。
這份難以壓抑的感情在去密室逃脫的時候達到了最巅峰，我牽了她的手。
我知道不是情侶的兩個人去密室逃脫是很微妙的事情，但我還是邀請了她，她答應了。
這給了我個很大的信號，即便我無法确定，她的應允是出于她和我這麽多年的交情還是出于她對我也有超出了朋友的感情。
牽她手的時候，是我這輩子心跳最快的一次，我怕她察覺到“砰砰”聲，手心也出了汗。
密室逃脫裏太暗了，我看不清也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我就這麽牽着她的手往前走着，她沒有掙脫，像是沒有意識到一般。
時間如果可以慢點，慢點，再慢點就好了。
或者永遠停在這裏都可以。
只是期望終究只是期望，還是到了不得不松手的時候。
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在被不喜歡的人牽手的時候不掙脫的，所以我準備表白了。
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這個事實給了我當頭一棒，為人着想勝過為自己的她或許會因為是我而不去掙脫。
如果沒有那道高高的圍牆，她一定已經察覺了我只是沒有用言語表達卻已用行動說了個透徹的心意。
準确說是她察覺到了，但她逼着自己不去相信。
我讓我此生最愛的姑娘，逼着自己違背着本心，一次又一次把我擋在門外。
晚上同學聚會，其實我不想去的，與其過去吹牛侃大山，不如帶她去吃點好吃的東西，只有我們兩個人。
但她說她要去，我肯定只能跟着了。
她一直是不喝酒的人，稍微沾一點酒就臉紅頭暈的，竟然不聽我的勸阻非要喝。
我拗不過她，還是松口同意她喝半杯，這個時候雖然還不是但我已經把自己擺在了男朋友的位子上了。
果不其然才兩口，臉就紅了，人也暈暈乎乎的。
這時候話題被扯到了她身上，大家開始八卦高中的時候誰喜歡過她。
如她這般發着光的人，怎麽會沒有人喜歡呢。
不僅是我們班，其他班的，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
我當年覺得這些人根本就配不上她，得和我一樣優秀的才行。
該是有多愚蠢啊。
現在我總算知道了，當時我內心那種難以言說的不安和毛躁是什麽。
我把它歸結為怕她喜歡上別人後就不理我了，關系淡了。
可笑至極。
我突然不合時宜地慶幸還好我一直在她身邊澆滅了其他人想要更近一步的幻想，要不然以她的性格，誰表白了都會答應的。
說着說着，有人開玩笑問她既然她沒有和我在一起，那自己還有沒有機會。
我當然知道他是開玩笑的，但這種時候說出來，除了讓她難堪，沒有任何意義。
同時我也十分氣惱，為什麽他可以如此輕松地說出來，而我卻做不到呢。
她是我的，你怎麽可能有機會。
內心的話被去掉了前半句說了出來。
她有些氣惱，怪我不會讀空氣，讓一屋子老同學下不來臺。
現在想來确實沖動了些，但當時就只有誰也不能從我身邊搶走她的念頭。
巨大的危機感暫時壓過了恐懼，我下定決心準備跟她說了。
和電視劇裏一樣，要說重要話的時候總會好巧不巧有人出來阻攔，我到嘴邊的“我喜歡你”還是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而她也沒有再問。
晚上我送她回去，折騰了一天的她在車上睡着了，等到了小區門口，我把車停在路邊等了一會兒她才醒過來。
我她一直吵着鬧着要看的游戲demo畫面給她看了。
小傻瓜竟然又哭了。
這是她第二次哭。
我以為我又做了什麽惹她傷心的事情，吓得心髒都要驟停了，結果卻是因為：
她覺得我們太厲害了。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呢。
會真心為別人的付出和成果感到由衷地幸福。
而眼淚不适合她，即便不是傷心的眼淚。
她得永遠笑着才行。
從那以後，我們之間一直維持着作為朋友近了，作為戀人又遠了的距離。
有些東西似乎成了默認，心照不宣。我會每周買一束花送過去，她會不厭其煩買來水果。
我對各種節日沒有一點興趣，她也一樣。高中的時候也沒有心思過這個節，那個節，能把手上的題做完就是萬幸。
現在我卻覺得生活确實是需要一些儀式感的。
甭管什麽節日，就算不是節日，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我也會給她買禮物。她會責怪我浪費錢，不需要，但她收到的時候依舊會迫不及待拆開，臉上的欣喜一覽無餘。
我就是為了看這個笑容才買的，沒什麽比她開心更重要的事情了。
離聖誕節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我想着得送她一份大點的禮物。
送禮物特別是送給女孩子是件很讓人頭疼的事情。我在網上輸入關鍵詞【聖誕節送女朋友的禮物】一個個翻了好久還是沒有找到滿意的。
我搜的不是【聖誕節送女性朋友的禮物】而是【聖誕節送女朋友的禮物】，不過一字之差，蘊含的意思卻是千差萬別。
我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明明不敢往前再走一步，卻天真地覺得，她會是我女朋友的。
後來偶然看到有人推薦什麽聖誕倒數日歷，我都不知道那牌子怎麽念，只知道是香水。我看那麽多盒子，能一個個拆，她一定很喜歡，就買了。
結果本該在十二月初就送到的東西，硬是拖到聖誕節後才寄了過來。
不過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拆盒子的時候笑得可燦爛了，就是又不是小孩子了，大冬天的怎麽能随便坐冰涼的地上啊。
我過去把她抱回沙發上，她羞紅了臉。
一個開千人大會，上臺作報告眼睛都不會眨的人，卻時常因為我親她一下，抱她一下滿臉通紅。
我老婆為什麽這麽可愛呢。
我雖然當時沒有覺得聖誕節是個多麽隆重的日子，但是這是個請她吃飯的好日子，即使在外地出差我還是想開車回來和她吃一頓飯。
結果平安夜給她打電話，竟然用絕交來威脅我不許來，太狠了。
她怕我折騰，休息不好，晚上開車不安全，我都知道，只是我想見她。
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是妥協了，絕交兩個字的分量太大了。
她沒跟我說聖誕節晚上要和相親對象見面的事情。說是總覺得沒好事，不能也不想告訴我。
的确如她所說，她要是告訴我了，戀愛腦的我就算工作不要了，也會沖回來的。
聖誕節當天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不知為何就是非常想見到她，恰好結束得也早。反正我回去了，除了會挨一頓狂轟亂炸的批評，她也不會真的不理我了，我便馬不停蹄開車往回趕了。
我想着雖然晚了點，但應該來得及吃頓晚飯。
然而我給她發微信沒有得到任何回複，打電話手機還一直顯示關機。
我有想過是不是沒電了，畢竟之前有過幾次出來手機沒電也沒帶充電寶。
但這是最好的情況，而我腦子裏閃過了無數不好的念頭。
是不是遇到什麽危險了？是不是脫不了身了？是不是不認識路被人騙了？
她那麽笨這些情況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我越想越怕，越想越急，車也越開越快，還收到了張超速的罰單扣了三分。
太急了，都快到了才想起來她今天中午是跟周亞楠去吃飯了。我在微信上找到了周亞楠，她很吃驚我竟然會找她。
我們雖然是初中同校，高中一個班，在同一個城市工作，但其實不算很熟，微信只是加了好友，從來沒有說過話。
周亞楠也打了電話，發了微信，一樣沒有回音。
這才告訴我她晚上要和相親對象吃飯的事情。
我聽到的時候，心像被人挖出來了一樣，漫天的風雪呼呼往裏灌着。
而這麽重要的事情，她一直沒跟我說，明明昨天晚上我還給她打了電話的。
難過，生氣，甚至絕望都一并湧了上來，當然不是對她，是對我自己。
躊躇不前，膽小懦弱，我有那麽多機會，我卻遲遲沒有開口，而現在我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來不及跟周亞楠解釋，就趕去了她吃飯的餐廳。
遠遠看到她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安心了，不是遇到了危險，太好了。
她對我的突然到來非常吃驚，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重點，還想着絕交的那茬。
我只能說了，我不得不說了，再不說便是永遠沒有機會了。
所以我一口氣，把我能想到的，我對她的感情全部說了出來。全程她一直沉默着，一句話都沒有說。我也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只是不停說着，不想給她拒絕我的時機。
我的話和走的那段路像是有一個世紀般漫長，忐忑不安完全無法形容我當時的心情。
我不知道如果被拒絕了要怎麽辦，我沒有做這個打算。
等我說完，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走向鋼琴，彈了一首曲子。
我後來問她才知道，曲子名叫《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是她最喜歡的曲子，也是每個聖誕節她都會彈起的曲子。
時間觀念在那個時候已經扭曲了，我不記得她彈了多久，或許很長又或許很短。
我只是站在一旁，看她在五彩斑斓的聖誕夜燈下彈着琴。十一年的時光，關于我和她的所有記憶在我腦海裏飛舞盤旋着。
“聖誕快樂。”
這是曲畢，她跟我說的話，只有這四個字。
“聖誕快樂。”
半晌後，我也回了一句。
我的千言萬語，和她的千言萬語都在這兩聲聖誕快樂裏了。
她笑的時候，我已經知曉了答案。
我和她的故事，還有很長很長。
許子哥的回憶錄到這裏就結束了，加上正文，應該把兩個人過去的十一年都說清楚了吧br/>
話說大家知道坂本龍一先生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