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耳

作者有話要說: 由于動筆前沒有詳細研究諸葛四次北伐的詳細時間,史料上說六月就被迫撤兵了,為了文章的整體思路,恕我這個三國盲犯下滔天大錯吧。

假設因為飛羽撤兵推遲三個月神馬的。

寒秋的夜,星月格外的明亮,寂靜的營地被突然闖進的纏綿的笙曲驚醒。

是師姐——仙子笙兒。我從冥想中回過神來,起身走出帳篷,遙遙看去,後山的崖上,師姐雪白的衣裳被月光映出淡淡的光芒,她正專心地吹着笙,她的身邊站着一位英俊非凡的青年,那是我們的羽之部的領導人。

營地中的篝火早已熄滅,盈盈月光伴着悠揚的曲調讓我憶起在巫山修習法術的日子,近二十個寒暑,師姐也總是這般,夜夜吹笙,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初為人,師姐說我就如嬰孩般無知,什麽都從頭教起,教我說話教我識字,教我如何分辨人之情感,何為喜何為憂,“師弟,世間最不可預料的便是情之一字,日後你随我下山,便知我所說不錯了。”

接了人氣,我真真感受到,情雖只有一字,卻包羅萬象,甚至時而矛盾相依。

師姐告訴我人的感情往往不像所表達的那樣簡單而界限分明。

我擡頭看向山崖上那個不世出的英才,他就是這樣一個多情難測的人。

我們飛羽跟随大軍參加第四次北伐,蜀軍北上,與魏軍對壘多時。魏軍依靠地理優勢坐耗我軍糧草,多聞使大人便命兩部騷擾敵軍後方,以此誘使魏軍出戰。

兩部完成任務之時,多聞使又提出,此次任務兩部以所割人耳數目定勝負。

完成白柳澗任務之時,游兆大人和彊梧大人誤殺婦孺甚而将他們的耳朵割下充了戰功,我們羽之部又一次壓過飛之部。

焉逢大人檢查戰利品時,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臉色頓變。我想,大人應該知道人耳數目多了便可增加功勳,理應高興,可他轉臉就訓斥了游兆大人并嚴令他們決不可為了軍功而濫殺無辜。

他似在憤怒,似在無奈,那複雜的情緒中還夾雜悲涼。

這是為何呢?

幾日後,多聞使命我去找焉逢大人到他帳中,接受新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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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崖邊找到焉逢大人,他似乎在看山崖另一側駐紮的漢軍,由丞相掌管的嚴明的強師。

我拱手一禮:“焉逢大人,多聞使請您過去。”

他愣了愣回過神來,“啊,徒維,嗯,好,我這就去,有勞了。”我搖頭,猶豫幾番還是與大人對視,“大人,身體可有不适?”

他有些驚訝得看着我,随即失笑,“我沒事。”

我看得出來他是敷衍,但大人周身發出的氣息十分平穩,我也不能發現問題,既然如此就罷了吧。“大人保重。”

焉逢大人對我點點頭,邁步離開。

回到營帳,焉逢大人就來找我,原來多聞使交代的下一個任務是奇襲許家堡,以擾亂曹營。

第四次北伐以來,曹營一直堅守不出,一心消耗我軍糧秣打擊軍心,多聞使等人多次派遣我們奇襲投靠曹營的各個山寨民營,只求能讓曹營軍心動亂,出城一戰。可惜,收效甚微。

這次的任務與幾天前的白柳澗任務沒有區別,同樣是佯攻同樣是割耳論功。

我從獲得人身那天開始就一直在修習治病救人的法術,為了自保學過幾個雷訣,即便殺人也不願辱及死者,師姐身為仙子更是不能做下割去逝者耳這般罪孽深重的行為。

以往,只有焉逢大人、游兆大人和彊梧大人割耳。今日,便是焉逢大人也不願做這事了,“各位,今日的任務,如能勸降許家堡的百姓便不要殺人。”

游兆大人和彊梧大人都一臉震驚,游兆大人對功名汲汲,心氣高傲,無論做什麽都要與人分出個高下來,如果不能殺人,那今日的贏家就必然是飛之部,他如何能忍受呢?

“朝雲,這是多聞使的命令嗎?”

“不是,這是我個人的想法。出發前,我已與多聞使商量過,他對此并無異議。身為羽之部的領導人,我有這個權利。”

游兆大人握着長矛的手狠狠用力,手指因為用力過度沒有血流而發白,顯然動怒了,“許家堡裏都是些投靠曹賊的刁民土匪,為何不能殺!難道要等他們聯合曹賊誅害我軍将士嗎!”

“他們不過是普通的百姓,游兆你不要血口噴人,為了你的戰績就踏平千萬白骨,你倒是個光明磊落的勇将!”師姐玩着她的艾草滿不在意地回道。

“你!”游兆大人無法,轉向焉逢大人,“朝雲,我不服!”

焉逢大人也捏緊了拳頭,“我們幾次三番北伐為的是什麽,是為了殺人立功嗎,不問是非黑白就将人殺了那是屠夫!我漢師吊民伐罪,是為了清明盛世而戰的,對待無辜的百姓毫無選擇的百姓,豈能給他們扣上曹賊的帽子!我說了,此次任務決不許殺害任何一個手無寸鐵的百姓,否則,處以軍法!”

大人态度如此堅決,倒讓我糊塗了,在白柳澗之前,他并非對戰績軍功毫不在意,為何這次竟能如此決絕,游兆大人和彊梧大人都不敢違抗他。

焉逢大人把最重要的命令交代,我們動身前往許家堡,原因有人将進入許家堡的地圖送到了我們手裏,不到半個時辰我們已經看到了山洞外的許家堡。

我們甫一進入堡內,所有的村民都緊張地聚集到一起,焉逢大人上前想要和堡主商量和平解決任務,結果那堡主趁大人不備就放出一只巨型符怪,那只符怪形似老虎,通體雪白,一落地就聽從堡主的命令向我們沖來!

我們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那只符怪并不厲害,但來勢相當兇猛。

它向我沖來,我躲閃不及扔出雷訣,可沒想到自己的雷訣竟沒能将它擋住,右腹竟被它鋒利的爪子抓裂了,殷紅的血将我身上的黑衣染得更深。我法力一時受挫,竟有些後勁不足了。

所幸焉逢大人他們及時纏住了符怪,幾人盡力搏擊,不到一炷香就将那符怪收了。

許家堡的百姓見此都慌了神,在堡主的帶領下紛紛下跪,只求我們能饒他們一命。大人當然不會傷害他們,便讓堡主把堡中的武士都松下戒備,讓他們承諾以後不再對蜀軍出擊。

許家堡衆人感激涕零,恨不能将焉逢大人奉為神靈,連我也受到了極好的待遇。

焉逢大人知我受了重傷便将村民都趕走,待村民都走了,他十分緊張地看着我,“徒維,你解開衣裳給我看看。”

我當然知道大人的意思,只能道:“大人,你不必擔心。”因為我的身體并非真的肉身,即便受傷流血我也不會感受到痛苦,只要讓我打坐修複即可。

可焉逢大人并不罷休,硬是蹲在我面前不肯讓步,我心中有些不自在,不過臉上是沒有半點表情的。

師姐插嘴道:“師弟的觸覺痛感都沒有了,所以不用在意。”

焉逢大人猛然一驚,“一個人怎麽會沒有觸覺痛感?”

“師父将我五感封住了,這樣修煉,更好。”我說完坐在地上療傷,雖然沒有痛覺,但受傷後我的法力明顯比之前弱了,看來修複要花不少時間呢。

讓我沒想到的是焉逢大人一直蹲在我身邊,目光從沒離開過我。

我有些不自在,“大人,你這樣,我很不自在。”

他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你先療傷。”他這才起身,吩咐彊梧大人和游兆大人去放狼煙。

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等我修複好這身體時,天已大暗。

“你醒了?”焉逢大人突然睜開眼,吓了我一跳。

我微微點頭,“嗯。”

其實我沒有睡着,也不需要。

“傷怎麽樣了?”他問。

我答:“沒大礙了。師姐和兩位大人呢?”

他剛要開口,不知為何又不說話了,“大人?”

他笑道:“堡裏有些孩子患了時疫,你師姐聽了就過去了。子君他們在山崖上。”

我連忙站起來,時疫不是小事,尤其是如今多事之秋,如果控制不了甚至會搭上一個村子的人的性命。大人突然拉住我,“就知道告訴你會這樣,你的傷才剛好不要勉強。”

我把手抽出來,搖頭,“大人,您也見過爆發時疫的村子是怎樣的慘狀,師姐雖法力比我高強,但治病救人終究不是她的強項,我一定要去。”

大人臉色似有松動,我也是急了,“大人,您下令不許游兆大人殺人,是為了什麽?我的傷和我們的功績相比,孰輕孰重?”

大人眉間皺緊,“你說孰輕孰重?”

我想也不想就答:“功績。”

大人的臉不知為何就黑了下來,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了。軍人以戰功論輸贏,沒有戰功,就算死于荒野又有何用?

不知怎地,他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就冷了下來,“徒維,我從來都不知道你也對功名如此熱衷,本以為你事事以橫艾為準,勢必對殺戮功名不屑一顧,原來是我看錯人了。”

我沒想到這兩個字竟會讓大人對我有這樣的想法,我剛想解釋,大人卻一步就踏出了小屋。他定是不想多聽我說話了,不過,他還沒告訴我生病的孩子都放在哪兒呢!

也罷,找個村民問問就好。

向一位夫人問了路,正欲往村西邊走去就聽到一個女孩的哭叫聲,“薔哥哥到底去了哪裏!不管,我一定要找到他,此生我非他不嫁,你們誰都別想攔着我!”

“小姐,那個小白臉有什麽好的,他要是真心想娶你怎麽會趁着我們跟幾位恩公打架的時候逃跑!”她身邊一個漢子苦口婆心地勸道,我從他們身邊經過,那漢子正好看着我。我別過頭,不管他們繼續往前走。

那漢子突然就追上來,“恩公,你勸勸我家小姐吧,她……”

你家小姐跑了,你拉着我有什麽用?我指指他的身後,他看到身後空空如也,痛呼一聲,“小姐哎!”

我連忙抽身離開,我不愛與人多說話,生人這般親近讓我覺得窘迫非常,還是趕緊走的好。

沒走多遠,我就看見了一個簡單搭起來的棚子,師姐一身雪衣正在裏面忙碌着,我叫道:“師姐!”

師姐回頭,向我招手,“快過來。”

我疾步過去,棚子裏似有陰氣環繞,是妖物作祟嗎?

“不是妖物。我聽他們說之前有一個年輕人對孩子用藥倒也能止住病情惡化,你用你的法子給他們治吧。”

我點頭,将法力聚到掌心,給幾個孩子治療。

待我将孩子們都治好,師姐拿着手帕站在我的面前,“看你,頭上都有汗了,受不住就別勉強。”

我也不知道哪裏有汗,只能拿過手帕胡亂擦擦。“師姐,好了,我們回去吧。”師姐點頭,把身上的幾個香包都給了孩子的父母,“裏面是驅邪去毒的艾草,你們拿回家挂在牆上,三日後才能請客人進門,切記。”

幾對夫婦連忙接過,撲通跪倒在地,“恩人啊,你們的恩德我們永世難忘,将來結草也難報啊!”

我連忙将他們都扶起來,“幾位不必如此,只要你們記着不要與我們漢軍為敵就算報了我師姐的恩德了。快快請起。”

他們這才站起來,我怕他們再糾纏,連忙走出棚子,師姐取笑我:“你真是臉皮薄,連這點事情都要緊張。”

我無話可說,只能任師姐笑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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