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噩夢
第32章 噩夢
◎你聽見了嗎?◎
雖然是越前龍雅拽着西島真理的背包帶子在走路, 但帶路的也是越前龍雅。
西島真理走在他後面,擡頭就能看見他的背影:挺拔而沉穩,帶有完全超出年紀之外的可靠感。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完全不了解越前龍雅。
她不知道越前龍雅為什麽離家出走, 不知道他為什麽離家出走後沒有回去原本的家庭, 也不知道他有個外貌很像, 很會打網球的弟弟。
因為她從一開始,也沒有想過很深入地去了解越前龍雅;西島真理覺得自己只是單純的談個戀愛。她沒有想過下一步,也沒有想過未來或者說以後怎麽辦。
她覺得和越前龍雅談戀愛不可能有以後的。
就好像他突然告白一樣,這種人總有一天也會突然消失掉。他離開之後也會活得很好, 或許幾年後又被海浪沖到沙灘上, 懶洋洋的等着下一個女孩子把他撿回家去。
走到醫院之後,西島真理把小貓交給了醫生。
醫生誇了他們夾板綁的不錯, 随後把貓抱去拍片,看骨頭的情況。拍片一時半會還沒辦法出結果,西島真理就和越前龍雅一起坐在醫院走廊的休息椅上等。
西島真理把醫院的地位發給海棠熏。
海棠熏沒有回, 大概是在打網球, 所以沒有看手機。她把手機放進口袋裏,側目看了眼越前龍雅——越前龍雅身體微微後仰,靠着休息椅的椅背,眼睫微合。
從走廊盡頭找過來的落日餘晖,明亮的照在他側臉上,他頭發絲的邊緣也被勾出一絲絲漂亮的金色。
西島真理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
那道橘色的落日的光剛好照在他左眼上,覆蓋着眼睛的那一層薄弱皮膚上落着頭發的陰影,可以看見微小的血管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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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島真理站起來,換了個位置, 坐到越前龍雅左邊。那點落日的餘光立刻被她遮住, 不會再照到越前龍雅眼睛上。
坐了一會兒, 西島真理也有些疲倦的發困。
夏日總是熱得讓人倦怠,很難提起什麽精神來。
她揉了揉眼睛,輕微的頭痛連帶困意——西島真理身子順着椅背往下縮了縮,開始閉目養神。
閉上眼睛後,照在側臉上的那塊太陽光存在感就突然變得很強烈了。即使閉上眼睛,那些光也會透過眼球前那塊脆弱的皮膚,落進來,照應出大片明亮柔和的紅。
總之就是,讓人難以入眠。
不知道為什麽,西島真理感覺到了一點難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難過。或許是因為這太陽光曬得人睡不着,或許是因為自己居然完全不了解越前龍雅,又或許是……因為她知道越前龍雅以前過得不太好。
她知道越前龍雅不需要同情。但‘知道這件事’和‘克制自己不生出憐愛的情緒’就好像一個悖論,它們沒辦法同時出現在西島真理身上。
照着她左眼的那塊太陽光突然消失了,西島真理閉着眼睛的視線裏變成一片柔軟的黑色。
她睜開眼睛,看了看左邊。越前龍雅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位置到了左邊——左邊的椅子已經沒有坐的位置了,他就靠着椅子邊站着,整個人完全擋住了走廊盡頭透來的光線。
越前龍雅的半張臉都被落日柔和的光籠罩,垂眼時神色溫和:“拍片還沒有結束,困的話可以再眯一會兒。”
西島真理:“……我不困了。”
越前龍雅點了點頭,繼續站着。西島真理扯了扯他的褲子,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越前龍雅握住了手——他垂眼,表情似笑非笑:“真理醬。”
西島真理:“啊?”
越前龍雅正色道:“要扯褲子也要等回家再扯。”
“……”
西島真理的情緒瞬間回歸了正軌。
她松開越前龍雅褲子,往裏挪了挪:“我想讓你坐下來而已。”
越前龍雅乖乖坐了下來,但臉上還帶着笑。西島真理想了想,歪着頭:“剛才也算吧?”
“算什麽?”
“欺負我啊。”
“……”
越前龍雅再度确認:西島真理一點也不笨。
這家夥只是看起來反應遲鈍很好騙的樣子,實際上聰明着呢。尤其是在舉一反三和第三直覺這方面,去當偵探的話說不定能上報紙。
前臺的助理喊他們去看片,兩人的話題便到此停止了。
醫生拿着小貓後腿骨的片給二人解釋:“确實是骨折了,可能要做個小手術……肋骨也有點問題,需要留院觀察……”
西島真理沒有養過寵物,在這方面完全是兩眼一黑,什麽也看不懂。倒是越前龍雅,一副非常了解的模樣,不時出聲詢問醫生一些詳情。
和醫生确定好貓咪的治療方向後,他們走程序去預交了一部分錢。
小貓現在的情況不能立刻安排手術,西島真理可以在手術開始之前去看看小貓。
它被關在倒數第二層的隔間裏。隔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裏面有新放好的水和适合的幼貓糧。
但患了口炎的小貓卻沒什麽胃口,縮在紙箱新窩的後面。
西島真理蹲下來,隔着籠子的鐵窗和貓貓對視——貓貓一聽到動靜,立刻警惕的看過來。一人一貓互相對望,西島真理莫名的也感到一點緊張,兩只手緊緊壓在膝蓋上。
她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疑惑的擡起頭看着越前龍雅:“……你笑什麽?”
越前龍雅收斂笑意,摸了摸自己鼻尖:“沒什麽。”
總不能讓他說眼前這一幕不像一人一貓,倒是很像兩只不熟的貓貓隔着鐵窗互相警惕吧?
蹲了一會兒,西島真理感覺有點腿麻。她揉了揉自己的腳腕,煞有其事的說:“我覺得這只貓不太喜歡我。”
越前龍雅也蹲下來,隔着鐵窗,用手指逗那只貓。
剛剛還飛機耳的小貓咪,在原地躊躇了片刻,居然湊近嗅了嗅越前龍雅的手。雖然是隔着鐵窗嗅的。
西島真理震驚:“它居然不怕你!”
越前龍雅用手指摸了摸貓貓頭:“可能我比較讨貓喜歡?”
西島真理:“……”
她懷疑的看着越前龍雅,抓住他手腕拉過來,低頭在他手臂上聞了聞。
越前龍雅茫然:“你在幹什麽?”
西島真理振振有詞:“我懷疑你偷偷在手上塗了貓薄荷。”
越前龍雅笑出聲——西島真理持續懷疑:“塗了吧?”
越前龍雅彎彎眼眸:“沒有哦。”
西島真理:“……這不科學!”
站在兩人背後的醫生幹咳一聲。
西島真理松開越前龍雅的手腕,兩手撐着膝蓋站起來。越前龍雅也跟着站起來,兩人給醫生讓開位置。
醫生打開籠子将小貓抱起來,憐愛的摸了摸貓貓頭:“得了口炎吃不下東西已經很可憐了,還要被迫吃年輕人的狗糧,小貓咪真不容易啊。”
雖然是在憐愛貓咪,但醫生偶爾哀怨的看過來的眼神,就好像拿着喇叭在沖西島真理和越前龍雅喊:那邊那對打鬧的小情侶,給我好好關愛一下單身狗啊!
西島真理把手背到身後,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地板,假裝沒有聽見。
嗯?你問越前龍雅?
越前龍雅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
因為兩人要趕末班電車回家,所以不能留在醫院等小貓咪手術。西島真理給海棠熏發信息大概說了一下小貓咪的情況之後,就抱着自己的東西先和越前龍雅一起回家了。
等他們搭上電車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掉了。
末班電車人比較少,安靜又帶着一絲涼意。
忙了一天的西島真理感覺到精疲力盡,困倦和輕微的頭痛又爬上來。她抱着裝滿‘戰利品’的紙箱,身體往越前龍雅那邊靠了靠,直到她的臉頰觸碰到越前龍雅溫暖的肩膀。
西島真理的聲音含糊不清:“我好困……靠着睡一會兒……”
越前龍雅好像回答了她一句什麽。但是西島真理沒有聽清楚,她太困了,頭痛得越來越厲害。
西島真理做了一個噩夢。
一個非常模糊的噩夢。
似乎是在海邊——又好像能聞到植物的香氣。
所有的景色都被蒙在一片模糊的色彩裏,好像透過萬花鏡所看見的絢爛色彩。明明什麽都看不清楚,西島真理卻本能的感覺到了害怕,似乎在這片糜爛的色彩裏,潛藏着十分可怕的東西。
滴答——
滴答——
是時鐘嗎?
還是某種液體滴落在石頭上的聲音?
她聽見了更為清脆的一聲,照相機按下快門的瞬間,所發出的聲音。
‘咔嚓——’
西島真理從噩夢中驚醒。
她差點直接摔在地上。但在摔下去之前,越前龍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進了懷裏。
沒有抱穩的小紙箱滾落在地,裏面的立牌和吧唧卡片散了一地。
西島真理死死按住心率過快的心髒,腦子裏一片空白。在驚醒的瞬間什麽念頭也沒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麽才是對的。
直到……
她的手腕被抓住,另外一個人的體溫通過身體接觸傳遞過來,她聽見越前龍雅沉穩的聲音:“做噩夢了嗎?”
西島真理擡起頭,楞楞地看着他,眼睛裏還在掉眼淚。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哭,整張臉都是蒼白的——但這樣看着越前龍雅,西島真理感覺自己慢慢能喘過氣來了。
她緩緩松開手,胸口的衣服被抓得皺皺巴巴。
“……做了個很吓人的噩夢。”
越前龍雅把她按在位置上,自己起身先将滾落在地的周邊和本子都撿起來放回小紙箱裏。
坐在隔壁的年輕白領忍不住關心了一句:“小姑娘你沒事吧?是不是哮喘或者心髒病啊?”
西島真理逐漸緩過神來,但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小幅度的搖了搖頭,慘白的臉上挂着淚痕,可憐兮兮,又乖巧的模樣:“我沒事……剛剛做噩夢吓到了而已。”
越前龍雅把紙箱放到兩人腳邊,用手掌擦了擦西島真理的臉。
西島真理還一臉茫然:“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旁邊的年輕白領剛想提醒她‘你在哭啊’這件事情——越前龍雅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手指揉了揉西島真理濕潤的臉頰:“嗯,沾到了一點灰,我已經幫你擦幹淨了。”
西島真理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就相信了。
電車入站後,自島真理抱起小紙箱下車。
越前龍雅本來是落後半步,走在西島真理身後的。走着走着,西島真理停下腳步,回頭:“龍雅,你快點,不要老是落到我後面。”
越前龍雅有些詫異。但他很快将那一絲情緒掩蓋過去,稍微加快腳步,輕松的追上了西島真理。
他語氣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仍舊是輕快的:“真理醬,今天做了什麽噩夢?”
西島真理努力回想了一下,皺起眉:“不記得了。夢裏還蠻害怕的,但醒來之後就完全不記得了。”
越前龍雅沉默了片刻。他在西島真理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隐晦的松了口氣——西島真理還在回想,補充道:“不過好像是聽到了照相機的聲音……不對,不是好像,确實是照相機按快門的聲音,夢裏聽得特別清楚。”
越前龍雅的眼瞳在某個瞬間,顫抖了一下。
他腳步稍慢,再次落後到西島真理身後。西島真理還在想那個按快門的聲音到底是錯覺還是夢裏真的有,也沒有察覺到越前龍雅重新走在了她後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