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拍照
第33章 拍照
◎是偏愛。◎
越前龍雅十三歲。
‘咔嚓’——
照相機按下快門的一瞬間, 發出格外清晰的聲音。越前龍雅本來就是五感十分敏銳的人,立刻就擡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穿着白色短袖和深藍背帶褲的小姑娘,對着他揮了揮手裏的相機。
越前龍雅向她走過去:“你媽媽讓你把相機帶出來了?”
西島真理抱着相機, 笑眯眯:“嗯!而且還同意我今天跟你去外面玩兒了!”
“我們今天去哪裏玩兒啊?”
她聽不懂美式英語, 也不會講, 所以來美國後基本上就沒有出過門。每天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來橘子林找越前龍雅玩兒。
所以在越前龍雅提出可以帶她出去玩時,小姑娘立刻就興奮的同意了;她說只要媽媽也同意,就可以出門去玩。
越前龍雅往西島真理身後看了看——就在他們後面大約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個穿着常服的年輕男人假裝在看報紙, 但時不時從報紙後面探出頭來盯着他們。
越前龍雅:“你想打游戲機嗎?”
西島真理糾結:“我英語不太好。”
越前龍雅:“不認識也沒關系, 玩彈珠游戲不需要認識英文,我可以教你。”
他轉身, 兩手枕在後腦勺,懶洋洋的走着。西島真理小跑追上他,抓住了越前龍雅的衣角, 同時好奇的左顧右盼。
越前龍雅沒有帶她去自己平時打網球的地方, 只去了最近的華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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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風明顯的建築确實讓西島真理更有安全感也更喜歡,從進來開始她手裏的照相機就沒有停止過。但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還是:“龍雅,看我——”
越前龍雅轉頭看過去,照相機‘卡擦卡擦’的聲音頓時不絕于耳。
他挑眉:“會不會拍太多了?”
西島真理從照相機後面探出頭:“什麽拍太多?”
越前龍雅曲起手指敲了敲照相機蓋子:“我說,你拍我會不會也拍得太多了?”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拍我吧?”
西島真理理直氣壯:“我拿相機出來本來就是為了拍你……啊,飲料機!我想喝可樂——”
“……”
越前龍雅走到飲料機面前,投幣後選了可樂。飲料機地下傳來飲料落地的‘哐當’聲,他彎腰伸手,将可樂從裏面拿起來, 手指扣着拉環将其打開。
圓潤的三角形出口立刻湧起氣泡飲料獨有的繁密泡沫, 把他手指浸濕。
等泡泡冒完了, 越前龍雅才把可樂罐子遞給西島真理。
西島真理單手拿着可樂喝了兩口,另外一只手仍然緊緊拉着越前龍雅網球袋的帶子。
越前龍雅個子高,平時又習慣了一個人,走路要比西島真理快很多。他走兩步,西島真理才走一步。
網球袋的帶子因為兩人中間的距離,一會兒垂下,一會兒又被拉得繃緊;越前龍雅走一步,被拽一下。他幹脆停下腳步,側目看向西島真理。
西島真理一手拿着可樂,一手抓着越前龍雅的網球袋帶子,正好奇的東張西望。
越前龍雅扯了扯自己的網球袋帶子:“換個地方抓?”
西島真理猶豫了一下,松開網球袋帶子,手指碰了碰越前龍雅的衣角,詢問的看着他。越前龍雅直接把手伸到她面前,西島真理愣了一下,随即乖乖的牽上他的手。
越前龍雅:“不是要喝可樂嗎?”
西島真理走兩步,跑兩步,勉勉強強的跟上他,答:“邊走邊仰着頭喝東西會嗆到。”
越前龍雅:“……你站在這等我一下。”
他松開了西島真理的手,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華人街人來人往,少年的身影很快就被人群淹沒。西島真理在原地站着,舉起相機,調整焦距,透過鏡頭觀察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色喝人。
她并沒有要拍照的欲/望,所以也沒有按快門。
忽然鏡頭一黑,西島真理愣住。她從相機後面探出頭,才看見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用手遮住了攝像頭。
對方一共有八九個人,穿着很誇張的花襯衫,五官帶有明顯的外國人特征。為首的金發少年彎腰湊近西島真理——他還沒湊多近,西島真理就開始後退,維持着安全社交距離,疑惑的看着對方。
少年開口,用帶着本地口音的英語說:“你是東方人?是旅客嗎?”
“我們很想認識你,可以交換一下名字嗎?”
西島真理沒聽懂。
雖然在國內也有學過一點英語,但日式英語衆所周知和普通英語是兩種語言。而且聽老師講英語和聽本地人帶點口音的英語也完全是兩回事。
她遲疑的保持着後退的姿勢,搖了搖頭。
雖然聽不懂,但拒絕就可以了。
金發少年不依不饒:“只是認識一下而已,我們不是壞人哦——你知道哈伯德嗎?本地著名的網球運動員明星,那是我爸爸。”
“我可以帶你去我爸爸的私人網球場玩……”
他伸手想要搭上少女的肩膀——但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成功,他的手腕就被人抓住。
少年罵罵咧咧,不大高興的回頭,正對上越前龍雅似笑非笑的臉。他甩開越前龍雅的手:“你誰啊?我警告你,少管閑事……”
越前龍雅:“她搖頭了,看不懂嗎?需要我給你翻譯一下搖頭是什麽意思嗎?”
四目相對,金發少年氣笑。他出生似乎不錯,一直被其他人衆星捧月的遷就着,被拒絕後反而更來勁了。
他瞥了眼越前龍雅後背上背着的網球袋,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你也會打網球?剛好,我網球也打得不錯,這附近就有一個公共網球場,我們就用網球來一決勝負如何?”
“賭注就是——”
少年取下自己網球袋裏的網球拍,在手裏抛了抛,穩穩握住後用網球拍指向西島真理:“賭注就是她的名字。”
“我贏了的話,你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西島真理茫然,問越前龍雅:“他在說什麽?”
越前龍雅拆開自己剛從附近商店要來的一次性塑料吸管,插/進她手上的汽水罐裏:“他說要和我比網球。不是想要拍我嗎?現在機會來了,等會我贏的時候,可要把我拍得好看一點。”
西島真理不理解只是比個網球,為什麽能說這麽長的一串話。而且她總覺得那個網球拍好像指的不是越前龍雅而是自己……
她低頭咬着吸管,啜了口汽水,乖乖點頭:“好。”
越前龍雅伸懶腰活動了一下身體,不慌不忙的取出自己的網球拍,還有口袋裏的黃色網球,将其扔上天。
網球落下時,越前龍雅揮拍——以完全不屬于普通十三歲少年應該有的力道,将那枚網球砸了出去。砸出去的網球恰好打歪了少年手裏的網球拍。
越前龍雅扯了扯嘴角,笑容懶散而毫不走心:“她不是賭注,別用你的球拍指着她。”
“輸了的話我會自己負責,折斷手指還是付錢都可以。”
聽到‘折斷手指’這樣的話時,少年和他的同夥表情一僵。
忽然,有人認出了越前龍雅,扯了扯少年的衣角,低聲:“我記起來了——這家夥就是前幾天,我哥哥和我說過的,在地下網球場連勝到現在都沒有敗績的……”
少年不耐煩打斷了他的話:“我的事不用你來指手畫腳。”
雙方都沒有壓低聲音。
西島真理吸着可樂,左顧右盼,茫然:“你們剛剛說了什麽?”
越前龍雅随意揮着手裏的球拍,用日語回答她:“我說讓他們搞快點,實在害怕輸掉的話車輪戰也可以,我要趕快打完然後跟你去玩游戲機。”
小姑娘聞言十分感動,捧着汽水罐體貼道:“沒關系,游戲機明天再玩也可以,你不要因為耽誤我的時間而覺得着急。”
越前龍雅垂眼看她,嘴角勾着笑意,但是沒有說話。
兩撥人很快抵達了網球場。
西島真理在旁邊的休息區坐下,擺弄自己的相機。她對網球比賽沒什麽興趣,并且覺得越前龍雅一定會贏;當然,輸了也沒有關系,因為今天很安全。
她側過頭,隔着綠色防護網看出去——視線剛好和不遠處保持着十米距離綴在後面的年輕男人對上。西島真理沖對方扮了個鬼臉,年輕男人則無奈的搖頭笑了笑。
小小的網球被越前龍雅抛高,砸出去。
真的是‘砸’,光是網球破空的聲音,就已經能讓人感覺到這是多麽可怕的一記發球。
對面完全沒有接球的力量,連網球拍都被砸飛出去,和網球一起撞到後面的牆壁上。網球拍掉落在地,而網球卻完全嵌入了牆體中。
全場安靜得可怕,只剩下西島真理手中的相機不斷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她從相機後面冒出腦袋,興沖沖的宣布:“龍雅搶先得分——十五分!”
她喊的是日語,在場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沒有聽懂。
但是越前龍雅聽懂了。他側過頭,看向西島真理,嘴角勾着笑意,慢悠悠抛了下自己的球拍。
在場所有的年輕男孩心底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念頭:這家夥……絕對是在刻意耍帥吧?
這場網球比賽毫無懸念是越前龍雅獲勝。對面的少年相當愛面子,即使是輸掉了也沒有死不承認,垂頭喪氣的道歉後帶着自己的朋友一溜煙跑掉了。
雖然他的道歉還是經過越前龍雅翻譯,西島真理才聽懂的。
雖然打贏了,但越前龍雅的表情還是和之前沒有什麽變化。他贏得很理所當然,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會贏,所以心态毫無波動。
走出網球場後,越前龍雅問:“照片拍了嗎?”
西島真理把相機拿到他面前,露出驕傲的表情:“我把龍雅拍得超級帥!”
越前龍雅略微彎腰,看了眼照相機屏幕。西島真理在他面前連着下翻了好幾張照片,是連拍。
西島真理沒有說大話,她确實把越前龍雅拍得很帥;越前龍雅以前拍的照片不多,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這麽上鏡。
他笑了笑,手指搭在照相機屏幕上:“拍照技術不錯啊。”
西島真理自我肯定的點了點頭:“是超常發揮——我平時拍照都沒有這麽好看的。可能是我的鏡頭也喜歡龍雅吧。”
她随口一說,嘟哝完就把相機拿走,調整參數去了。
越前龍雅還保持着剛剛摸相機的姿勢,愣了一下。他垂眼,目光從相機挪到西島真理身上,西島真理并沒有注意到他在看她,也沒有擡頭。
照相機屏幕上的照片滾動播放,西島真理自言自語:“這個照相機是顏控吧?拍其他人就普普通通,一拍龍雅就這麽好看。”
之後又去玩了小鋼珠和其他街機游戲。
越前龍雅意外發現西島真理游戲玩得不錯。而且她的英語也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麽糟糕,大部分詞彙都認識,有時候能連蒙帶猜念出好多商鋪的廣告詞。
一直玩到下午五點多,兩人才走出游戲廳。
越前龍雅看了看時間:“五點半了,我送你回去?”
西島真理在休息長椅上坐下,打了個哈欠:“可是我好累哦,我們休息一下再回去好不好?”
從這裏走回橘子林少說也要二十分鐘,越前龍雅估算了一下西島真理的體力,立刻放棄了現在回去的決定。
他在西島真理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來,道:“那就休息一會兒。”
沒多久,越前龍雅就感覺自己肩膀上壓下一道重力。他瞥了眼閉着眼睛靠在自己肩膀上,呼吸均勻的西島真理,并不意外她會坐着睡着。
他沒有動,随便西島真理靠着,另外一只手手指靈活的滾着一顆網球。那顆網球就好像長着磁鐵一樣,不管越前龍雅的手怎麽動,它就是貼着越前龍雅的手滾動,而絲毫沒有掉下來的征兆。
過了好一會兒,有人走到越前龍雅面前。
越前龍雅擡頭,挑眉。他認出來這是從橘子林門口開始,就一路跟着他和西島真理的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對他友好的笑了笑,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真理醬的爸爸——你就是這幾天教真理醬打網球的那個好朋友嗎?”
越前龍雅慢吞吞轉着網球的動作停住。他沒有說話,又瞥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西島真理,然後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上,示意安靜。
西島先生一愣,有些錯愕。
但他倒是沒有再說別的什麽,安靜的在旁邊坐了下來。
直到太陽快要完全落山,西島真理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醒來。她揉了揉眼睛,又下意識摸摸自己嘴巴:很好,沒有流口水。
西島真理發現自己右邊坐着越前龍雅,左邊坐着自己親爸。
她露出了呆滞的表情,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西島先生笑眯眯的:“睡醒了嗎?睡醒了我們就回家吧——和這位越前哥哥說再見。”
西島真理迷迷糊糊的跟着老爸站起來,對越前龍雅揮了揮手:“越前哥哥再見……”
越前龍雅輕笑,活動了一下自己發麻的胳膊,聲音懶洋洋的:“嗯,明天見。”
他才不說再見。他要說——明天見。
明天我們還見面。
西島先生笑容勉強,看越前龍雅的表情實在稱不上和善。但在女兒仰起頭和他說話時,西島先生瞬間換上溫和的表情。
西島真理:“我今天下午吃了好多零食,晚上可不可以少吃一點飯?”
西島先生:“可以啊,不過明天你就不能吃零食了。”
西島真理沮喪:“……哦。”
他們手牽着手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西島真理卻忽然回頭——她兩只手攏在嘴邊,比劃出一個喇叭的形狀:“龍雅——”
“明天我有話想跟你說,你一定要來找我玩!”
明天……
她要和我說什麽呢?
他一直沒有得到答案。因為明天見真的變成了明天見——永遠也到不了的‘明天’,永遠不會抵達的未來時。
*
越前龍雅十八歲。
西島真理坐在客廳地毯上擺弄自己的照相機,不時按下快門,照相機不斷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越前龍雅正在擦頭發,問:“在拍照嗎?”
西島真理搖頭:“在聽聲音啦,我不是做了個沒有記憶的噩夢嗎?雖然我不記得噩夢內容是什麽了,但是我還記得夢裏那個照相機的聲音,所以想聽一下是不是我自己的照相機——它們好像不是同一種聲音。”
她随意擺弄着照相機,焦距也沒有調整。
就在西島真理随便按着快門時,鏡頭不期然捕捉到了越前龍雅。她停下手上的動作,‘咦’了一聲。
越前龍雅:“怎麽了?”
西島真理:“我突然發現你好上鏡啊……龍雅你別動,我幫你拍兩張。”
“我的攝像機鏡頭可別是個顏控吧?拍你就拍得那麽好看——之前去拍人像補了光都沒有這個效果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