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那一天對他們來說就像一場噩夢,一場可能會一直做下去的噩夢。

餘陽臣本是想借那次跟林野說個清楚,卻又被他騙了一次。他也累了,不想再鬧下去了,這場劇的演員都已按耐不住了,早就該收場了;他跟林野,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又怎麽能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撐同一把傘行走在雨中。

這些天裏餘陽臣想了很多,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日子确實讓人懷念,不用時時刻刻在擔心對方是否在欺騙自己,只需要按照自己內心的想法去做就好了;即使是懷念,他也很清楚,已經回不去了,早就沒有可能了。

他換了手機和號碼,失去了所有的聯系人,把過去删得幹幹淨淨,好讓他能專心的從新開始。其實他起初也沒想删得這麽幹淨,只不過手機被陸赫失手掉進魚缸裏,卡跟手機都壞了,也就順理成章的丢掉了他們。

相比起餘陽臣來,林野就沒那麽淡定了,他現在已經後悔了,後悔他當時說出那樣的話來,他覺得自己應該理性一點的,餘陽臣本來就對自己警惕性挺高的,再說他也不是第一次這樣沒有理由的罵自己了,但是林野聽到陸赫的聲音就忍不住了,他就是覺得好像原本被自己攥在手中的東西活生生被陸赫搶了過去。

他是氣昏了才說那種話的,那天過後,林野一直想方設法的聯系餘陽臣,但是不論是讓孟琛幫忙還是他自己去找他,都沒能見到餘陽臣,跟他說一句話。

後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林野終于安分下來了,他也看開了,就把有關餘陽臣的記憶當做是自己的一場好夢吧,現在夢醒了,就該面對現實了。他還有咖啡店的工作,還有一群店員等着他養活……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只要他願意丢棄那段記憶。

又是一個無風的午後,四五點鐘的太陽已沒那麽耀眼,柔和的光線輕輕灑落在清冷的墓園中,打在那一個個冰冷的墓碑上。

一名男子立在墓碑前,靜靜的注視着眼前女子的遺照,回憶着兩人過去的種種經歷……突然思緒被人拉回了現實,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姐夫,好久不見了。”

齊天宇有些驚訝的轉過身去,果然看到了林野,沖他微微一笑:“嗯,确實很久了,最近還好嗎?”

“嗯。”林野點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

齊天宇看着他卻愣了一下,疑惑地問道:“出什麽事了嗎?”因為林野的笑容,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反而很悲傷、沮喪。

“沒有,只是……”林野說一半突然就止住了,眼底蕩起一絲波瀾,他抿了抿嘴,又笑了起來,“姐夫,陪我去喝酒吧。”

接着就不由分說的把人拉到最近的一家酒吧裏。

其實林野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跟孟琛這個整日出入歌舞廳、酒吧的人相處了這麽長時間還能不被帶進來,也算是有夠潔身自好的了。

齊天宇倒不是頭一次來,只是他很好奇林野為什麽要帶自己來這,他記得林野是不喝酒的。他滿腹疑惑的被林野拉着穿梭在人群中,找了個吧臺前的位置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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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十分好奇的看着一排排顏色各異的酒,然後點了兩杯外形挺好看的酒,兩人一人一杯,簡單的碰撞了下算是個形式;齊天宇只是抿了一小口,而林野直接一口全都灌了下去,齊天宇不禁嗆了一下,立即奪過他的杯子來,語氣中帶着些責備:“你當這是白開水呢,喝這麽快幹什麽?”

“沒事……咳咳。”林野擺了擺手,酒辛辣的口感把他嗆得直咳嗽,臉上接着就泛上了一層紅暈。他緩了一會兒,又點了一杯別樣的酒,還順便抱怨了一句:“剛才那個不好喝,換一種好了。”

一杯酒上來,林野又是灌了一大口,看得一旁的齊天宇目瞪口呆的,都忘記阻止他了。見林野又是要了另一種酒上來,趁他還沒拿起來,齊天宇先一步奪走,晃了晃林野讓他看着自己,而後問道:“你怎麽回事?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我還有家嗎?”林野慘淡一笑,反問了一句,拿過酒來繼續喝着,不過這次他就喝得很慢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一個種類一個種類的換着。

齊天宇勸了幾次他也不聽,只好在一旁看着,別讓他酒後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就好。

形形色色的酒來了幾杯後,林野就有些神志不清醒了,迷迷糊糊的抓住齊天宇的手,口齒不太清晰的像是自言自語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我在騙他?明明解釋清楚了他還是不相信,姐夫,你說為什麽……”

“我不知道……”齊天宇猶豫了一下回應了一句。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因為他連林野的話都沒聽明白,不過他猜得到林野口中的“他”是餘陽臣,兩人的事他只從林恬那裏聽過一點,當時他聽後還挺震驚的;不過不久以後林恬就去世了,他也就不清楚更多了,只知道他們當時是在一起的。

“是啊,我也不知道。”林野突然笑了一聲,放開拉着齊天宇的手,拿起一杯酒來又要往嘴裏灌,齊天宇眼疾手快的立刻搶過去,他抓住他的肩,提高了些聲音說道:“林野,你不能再喝了,走吧,我送你回家。”說着就扯着林野的胳膊要将人拉起來。

林野見他站起來,接着就急了,直接撲到他身上,緊緊地抱住他不松手;他這一舉動倒是把齊天宇給吓了一跳,一時間也不知道手該往哪放,只好拍拍他的背,問他怎麽了。

林野趴在他胸前蹭了蹭,哽咽的着、斷斷續續的說道:“前輩,別丢下我……我錯了,對不起。”

“林野……”齊天宇低聲喚了一聲,輕輕地抱住他,心想着,看來他們已經分手了。

林野依舊是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樣;他抽泣了一會兒,又斷斷續續的繼續說道:“什麽都可以……我什麽都可以改,我已經沒有姐姐了,我不能再沒有你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不要讓我一個人……”

聽到他說林恬,齊天宇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很愛林恬,即使是傷害過她,但也一直很愛。他跟林恬已是生死相隔,怎麽也是不可能在一起了,最多也就是一個人傷心罷了;但林野跟餘陽臣,好好的活在世上,卻近乎把對方折磨的生不如死,這樣看來,倒還不如齊天宇和林恬的生死相隔了。

齊天宇輕輕地推開他,見他滿臉都是淚痕,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的淚珠,微微顫抖一下就順着臉頰滑了下來,他擡手輕輕為他拭去,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他答應過林恬要好好照顧她弟弟的,但在那之後他卻一直沒跟他見過面,說來真是有些對不起林恬。

“林野,你家住哪?”齊天宇晃了晃他,問道。由于酒吧內音樂聲音太大,他不得不貼在他耳邊說話。

林野迷迷糊糊的說出一個地址就睡了過去,軟趴趴的倚靠在齊天宇身上;齊天宇嘆了口氣,将人背起來向外走去。

站在林野家門前,齊天宇翻遍了林野身上也沒找到鑰匙,正考慮要不要把他帶到自己那裏住一晚時,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名女子還穿着睡衣,提着包垃圾走出來,見到兩人後立刻就愣住了,片刻後才問道:“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齊天宇在看到她時也是直接愣住了,聽到她問話,才尴尬的咳了一聲,回道:“我是林野的朋友,這裏是他家嗎?”保險起見,他還是問了一句,因為他一時還沒法接受林野跟一個女人住在一起。

孟琛看了眼靠在門口睡覺的林野,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麽,無奈的又嘆了口氣,側身讓兩人先進來,自己跑到樓下去扔垃圾。

她回來時,齊天宇已經把林野擡到床上去了,正拿着杯水叫他起來喝。

“讓他睡吧。”孟琛站在屋門口說了一句,接着又問道:“他是怎麽回事?”

齊天宇就大致的說了下情況,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她跟林野的關系。

孟琛一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理解錯了,便解釋道:“我們是姐弟,不是戀人。”

聽到“姐弟”這兩個字,齊天宇反倒更驚訝了,心想林野什麽時候又出來一個姐姐。

孟琛大概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微微一笑,說道:“我确實是他的親姐姐,只是家事不方便多說。”她這麽說,齊天宇就不可能再問下去了,只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沒猜錯的話,你是林恬的男朋友吧?”孟琛突然來了一句,齊天宇愣了一下,點點頭,對他來說,“林恬的男朋友”還真是一個久違的稱呼啊。

“謝謝你了。”孟琛對他道着謝,眼睛卻一直盯着躺在床上的林野。

齊天宇回了句“客氣了”便說自己要離開了,孟琛就把他送到了樓下。本來齊天宇看她穿着睡衣想婉拒來着,但對于“你穿睡衣不适合出門”這種話他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回到家,孟琛直接走進了林野的房間,他身上還穿着外套,鞋也沒有脫就直接躺在了床上,梁上由于酒精的作用一直染着層紅色,兩頰還留着清晰可見的淚痕。

孟琛走過去坐下來,開始幫他脫下鞋子和外套,又拿過被子來給他蓋上;她看着自己的弟弟,心裏沒來由得一陣苦楚,伸手撫摸着他的頭發,靜靜的說道:“林野,不是每份付出都能得到回報的。你跟陽臣根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他性格太古怪、太自我,你就不該這麽執着的。”

即使知道林野聽不到她的話,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她原本是想如果兩人在一起,說不定餘陽臣會為林野改改他的性格,但現在她意識到他真的錯了,餘陽臣做事說話太極端,總是無緣無故傷人,林野被推開一次後,根本就不可能再次追趕上他的步伐了。

如果說兩人不相識時是處在不同的書本中,那麽他們的相處就只不過是使他們跨入了同一本書,只是卻是在相鄰的兩頁紙張中,雖只隔着咫尺之距,之間卻總有一道跨不過的牆壁,就是這堵牆,把一切都阻絕了,只留下背叛與欺騙的殘骸。

深夜中,床上的男子猛然驚醒,由于大量酒精的作用胃裏一陣翻騰,感到一陣陣的惡心,他不禁跑到洗手間趴在水池邊嘔了起來。直到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幹淨了,他才覺得稍微好一些,打開水龍頭将污穢盡數沖了下去,他伸手捧起把水洗了洗臉才,覺得清醒了不少,同時身上傳來一股寒氣讓他不禁縮了縮身子,靠着牆壁坐下來。

他側臉盯着地瓷磚看了許久,突然不知道從哪裏拿出手機來,熟練的撥出一串號碼,将手機放在耳邊;數秒後,他将電話挂斷,又重新來了一次,接着又是重複了一次……

不知道反反複複來了多少次後,手才沒有再次放下來,手機貼在他的耳邊,他的臉上滾過兩行溫熱的液體,接着淚水就如斷線珍珠般不停地從眼眶中湧出,滴在地板上。

他側身躺在冰涼的地板上,自言自語的對着電話說道:“接電話啊……為什麽不接電話,餘陽臣,你接電話啊,接電話……”漸漸地,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手機也從掌心中脫落出來摔在地面上,手機中還響着那自始至終都在說的一句話:“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地上的男子突然笑了起來,居然忘了他已經換手機了。他擡手覆蓋在臉上,掌心清楚地感覺到了淚水滑過的濕潤,真是太沒用了,好像沒了他就活不了了一樣。

笑了許久,他漸漸安靜下來,覆在臉上的手也放了下來,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

我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都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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