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3章

在和008重逢後,喬鏡也從它那兒了解到了更多關于這個時代、和自己現在身份的資料。

和喬鏡之前猜測的一樣,這裏的确是一個他所在時代百年前的平行世界,兩個世界既有相似之處,但細節方面卻又處處不同。

至于他自己,則是一位父母雙亡、靠着家中遺産勉強在京洛大學混日子的不起眼醫學生。

在得知自己居然是名醫學生後,喬鏡的思維情不自禁地拐到了某個奇怪的地方——

醫學生、作家、還會翻譯……這buff加的,是不是有點兒多?

但是幸好,他本來在學校裏的成績就墊底,而且之前喬鏡也因為寫《蒼生大醫》這本書了解了不少醫學方面的專業知識,不然他還真不知道怎麽繼續把這個書給念下去。

再加上一穿越過來就得罪了隔壁文學院的院長,喬鏡忍不住想,簡直是地獄模式開局。

沒錯,在旁側敲擊地問過章書旗後,喬鏡終于明白了,那天課堂上對他提問的那位長辮子老先生,居然是京洛大學聘請的特邀西方文明史教授,左向庭。

這位老先生可不簡單,作為最早留洋的一批華國學生,他和這個時代大多數有志之士一樣,通曉多國語言,擁有法學、哲學、經濟、歷史、政治五個博士學位,曾經還是國際上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律師。

左向庭最有名的事跡,就是在國際法庭上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免費為被冤枉的華人勞工辯護,又在身為原告的老板輕蔑地用德語罵他和被告是“東亞猴子”、“我聽不懂這個人講的垃圾英文”後,立刻把剛才的辯詞又同步翻譯成了德語、法語以及日語,當場把原告駁得啞口無言。

——從此,再也沒人敢小瞧這位留着長辮子、身材矮小幹瘦的華國律師。

北寧政府剛剛成立、正和南方政府打對臺的時候,總統甚至還高薪聘請他回國,當了新律法的制定人。但沒人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好好的就不當官了,沉寂了幾年後,左向庭再度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竟然是以京洛大學的西方文明史教授身份——

雖然教書育人聽上去也挺“體面”的,可放在左向庭的身上,未免還是讓人覺得太過大材小用了些。

但他本人似乎樂在其中,并且因為太過嚴苛,期末動不動就挂掉一半以上的人,導致學生們對他都頗有微詞,在私底下偷偷喊他“左老頭”、“老妖怪”。

不過,聽了左向庭的這些事跡後,喬鏡倒是對這位古板的老先生改觀了許多。

Advertisement

這樣看來,之前在課堂上他并不是故意針對自己的,而真的只是單純想要聽聽自己對巴黎和會這件事的看法。

……只可惜,自己的表現讓他失望了。

想到這裏,喬鏡嘆了一口氣,收回心神,重新專注起了手上的稿子。

既然008說景星闌也在這個世界,喬鏡心裏莫名有種篤定的預感,那他就一定會來找自己。

但是他也總不好直接登報把自己的名字挂在頭版頭條,而且他現在只是個窮學生,喬鏡已經問過008了,那筆所謂的“遺産”只是勉強夠他上完大學,剩下的,基本就需要他自己來想辦法了。

情況就是這樣,為了找人再加上糊口,以及避免回到原世界後直接被送進ICU搶救,他也只能再次撿起自己的老本行,用晏河清的筆名寫文,争取在這個時代打響名氣了。

“聲望值和錢都要我賺,”當時在聽說了這件事後,喬鏡面無表情地拎起了008的兩個爪子,“那要你何用?”

小黑貓一縮脖子,瞪着圓溜溜的貓眼,努力賣萌:“我,我可以出賣肉體,随你rua?”

喬鏡:“…………”

不守貓德的小貓咪,是要被抓起來rua禿的。

言歸正傳,他現在要寫的故事,題目叫做《乞兒》,靈感來源正是之前在街上被小叫花子偷錢的那次經歷。

那天從街上回到宿舍後,一直到深夜入睡,喬鏡都還忘不了那個少年回望過來時,髒兮兮的臉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事後,他又去了一次那條街道。

但是很遺憾,沒有再見到那個少年,倒是當時出聲的菜販子還在原地。

喬鏡買了一把他的菜,又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他幾個簡單的問題,終于了解到了一些關于“小叫花子”的悲慘經歷。

這個小叫花子似乎不是本地人,是一路跟着另一位老叫花子從鄉下乞讨過來的,但是到了京城不久老叫花子就病了,他也沒錢買藥,只好去偷人家的錢,結果差點兒被人抓住打斷了一條腿。好不容易死裏逃生,老叫花子卻已經病死了,被人用草席一卷丢到了城外,留下來的這個小鬼,從此就沒人管了。

菜販子用一種渾不在意、甚至還帶着些許厭棄的口吻說道,這小臭蟲什麽偷雞摸狗的事情都幹過,也就是看他年紀小,沒人真跟他計較,否則早就被人打死一起丢亂葬崗了。

喬鏡從他的态度中,看到了這個時代對悲劇的漠視。

或者說,是習以為常。

所以,喬鏡筆下《乞兒》的主角小六子,也是一位天性樂觀的小叫花子。

小六子對自己的人生抱有一種詭異的樂觀态度,明明已經在短短幾年內陸續經歷了父母雙亡、流離失所和饑不果腹,他的臉上卻總是挂着快樂天真的笑容,甚至還因為在飯店門口被一位老富豪随手丢了一個沾了豬油的燒餅,就開始真心實意地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寒冬臘月,他蜷縮在橋洞下瑟瑟發抖,身上單薄的衣服根本擋不住外面呼嘯的寒風。但小六子卻緊緊抱着懷中舍不得吃完、已經凍得梆硬的燒餅,饞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卻絲毫不肯松手。

迷迷糊糊間,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還是個髒兮兮的小叫花子,但卻不再是流浪兒了。

白天見到的那位富豪,在他的夢中變成了一個老叫花子,老叫花子收養了小六子,帶着他一起走街串巷地去乞讨,教他察言觀色的本事,教他怎麽讨好那些“大人物”,得到更多的賞賜——在他的幫助下,小六子每天都至少能吃到一個豬油燒餅,幸福的簡直要飄上天。

在這裏,喬鏡又筆鋒一轉,描寫了小六子在深夜橋洞下被凍到和野狗窩在一起、全靠發抖取暖的場景。現實和夢境的巨大反差,呈現出了一種荒誕到可笑的效果。

寫到這裏,喬鏡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他放下筆,扭頭望向圖書館窗外的操場。

巧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左向庭正和另一位穿着灰色長衫的老先生一起,并肩走在操場上,邊散步邊交談着什麽。

從喬鏡的角度望去,他只能看到左向庭的側臉,這位老先生現在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比起之前上課質問他的時候,甚至還要更加嚴肅百倍。

……是出什麽事了嗎?

喬鏡想了想,覺得自己大概率也管不了,于是便收回視線,拿起筆繼續寫起了自己的稿子。

第二天清晨,小六子被橋上的聲音吵醒,發現自己舍不得吃的燒餅已經被野狗吃光了,氣得差點兒沒暈過去。但他很快又振作起來,因為至少他已經嘗過“好東西”是什麽味道了——在小六子的眼中,沾了豬油的燒餅,那就是世間最難得的美味。

想到這個,他的臉上頓時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高高興興地上街去乞讨。而且他連着幾天都非常幸運,因為自那天起,小六子每天都能在街上得到好幾個銅板!

他下意識忽略了自己在這期間還接連遭到了治安官的驅趕、貴婦的嫌棄和其他叫花子的敵視辱罵,反正無論是多麽悲慘的事情,在小六子的眼中都會變成天大的好事。

但這天傍晚,他走在回橋洞的路上,卻聽到了遠處傳來唢吶吹吹打打的聲音。

好奇的小六子循着聲音一路走過去,還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髒兮兮的身體藏在一棵幹枯的老柳樹後頭——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樣“不體面”的人,如果沖撞了那些大人物,甚至只是出現在他們面前,都會“污了他們的眼”,說不定一條小命就沒了。

他探頭望去,想要知道到底是哪家在辦喪事,卻發現死者正是前幾天給自己豬油燒餅的那個富豪。

明明老父親才剛去世不久,富豪的兒女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大擺宴席。

他們穿着喪服,披麻戴孝,把白事操辦得轟轟烈烈,在各桌賓客間迎來逢往,臉上陪着笑,嘴裏念着好,個個眼中閃爍着對豐厚家産的算計,就連故意哭喪着的臉,看上去也頗為滑稽可笑。

只有小六子,穿着一身當初母親一個頭一個頭為他磕來的破爛百家衣,怔怔地站在人群之外飄揚的白幡下,雙膝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他隔着百米遠的距離,在賓客們或是嫌棄、或是詫異的眼神中,認認真真朝着富豪棺材的方向,磕了結結實實的三個響頭。

第一個,是為當初的一飯之恩;

第二個,是為兩人在夢中父子一場的緣分;

第三個,是小六子願折十年陽壽,保佑這位好心人一路走好。

——下輩子,若是有緣,他願為恩人做牛做馬,再續這一張餅的恩情。

這個故事喬鏡選擇用幽默诙諧的筆調去寫,從小六子的視角來看,的确人世間處處都充滿了歡樂;可若是跳出人物,便只能看到字字心酸,結局更是充斥着滿滿的諷刺意味,

作為一位網文作者,盡管喬鏡經常鴿更新,但相比起這個時代的文人來講,他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高産中的高産了——從醞釀靈感到拟定大綱再到下筆,喬鏡一共只花了三天。

在圖書館完成這篇只有兩萬多字的短篇小說後,他放下筆,揉了揉稍微有些酸痛的手腕,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在确認過沒有什麽錯別字後,便将它們全部裝進準備好的信封裏,準備明天去投稿。

但就當他起身打算離開時,卻正好撞上了方才還在操場上散步的左向庭。

“先生好。”

他連忙退後半步,低頭問好。

“你在此地作什麽?”左向庭瞥了一眼他手中拿着的大信封,微微眯起了眼睛。

喬鏡表情一僵,乖乖回答道:“寫……寫點兒東西。”

“是嗎?”

左向庭背着雙手哼了一聲,倒也沒有繼續為難他,只是在擦肩而過時,淡淡地留下一句話:“下周學末測驗,若你還是拿倒一,可別怪老夫不留情面!”

他走後,喬鏡呆呆地站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為什麽……

他剛穿越過來,就要參加期末考試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