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3章
喬鏡慢慢地轉過頭來。
他怔怔地看着胭脂,這個只有十三四歲、放在現代應該還在上初中的少女。
她平靜地與他對視着,臉上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
“怎麽,”她淡淡道,“你不是要采訪嗎?那就采訪我吧,反正你想問的我大概也都清楚。”
喬鏡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收緊。
“……好。”
“八爺,到了!”
龜公陪着笑,引着三個流裏流氣的地痞流氓走進了巷子。
“你确定那學生身上有錢?”
為首的光頭一臉橫肉,眼神兇悍,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熱的主。
“真的!”龜公立馬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那青瓜蛋子可有錢了!一掏一個大洋,一掏一個大洋,我保證,口袋裏肯定還有!”
光頭手裏掂量着一根拇指粗細的木棍,表情有些嫌棄:“就算他有錢,至于叫我們哥三個一起過來嗎?一個小兔崽子罷了,老子一人就能放倒五六個!”
龜公忙道:“是是是,但八爺您也知道,我那老婆子膽兒小,所以一定讓我多請幾位過來,我也沒法子啊。”
光頭哼了一聲,倒也沒繼續說什麽,只是招呼着身後兩個小弟一起走進院子,迎面就撞上了急匆匆想要出門的老鸨。
“幹什麽呢你!”龜公瞪圓了眼睛罵道,但他快速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房門,立刻壓低聲音,“不是讓你好好看着這肥羊的嗎,萬一跑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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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沒跑!”老鸨急道,她剛剛就站在門口偷聽來着,“我跟你們講,這青瓜蛋子居然是來采訪的!”
“采訪!?”
龜公很顯然也沒想到,他匪夷所思地笑了一聲:“怎麽,他是個記者?”
“不是,”老鸨搖搖頭,“是作家。”
“作家?該不會還是個有名的文人吧?”
沒想到,一聽這話,旁邊準備直接撞門的光頭卻猶豫了,畢竟這年頭文人的影響力有時甚至比得上某些政府要員,一旦得罪了那就麻煩了,“老不死的,你之前不是說這只是個學生的嗎!?”
他氣得一把拎起龜公的領子,作勢要揍。
“別別別,八爺手下留情啊!”龜公立馬大聲求饒起來,也顧不上收斂聲音了,“我真沒騙您!而且這小子一看只有二十出頭,哪裏有這麽年輕的文人?就算是個作家,肯定也是沒什麽名氣的三流作家,寫寫豔詞話本的那種……八爺,您說我說得是不是?”
光頭雖然壯實,但很顯然也是個沒主見的莽夫,一聽龜公這話有理,頓時又猶豫了起來。
他剛準備說話,突然,旁邊正聽着牆根的老鸨大叫一聲:
“不好!肥羊翻窗跑了!”
原來是喬鏡聽到了他們在院中的争吵,見勢不妙,立刻終止了采訪。但他臨走前還特意問了一句房間內的人要不要跟着他一起走,但這些女人年輕時早就被打怕了,除了胭脂,沒有一個人點頭。
最後,喬鏡也只能帶着唯一願意相信他的胭脂一起從窗戶那兒翻了出去,一路狂奔逃跑。
“追!不能讓他跑了!”
胭脂巷其實是外面人給起的名,除了主巷以外,它裏面還有好幾個深深長長的胡同巷子連接着,每條分支岔路口都通往不同的方向,不常來的很容易就會在這裏迷路。
喬鏡和胭脂兩個,一個是第一次來這兒做采訪的愣頭青,一個是自被送到這兒後就再沒離開過院子半步的陪酒女,很顯然,都不認路。
而且這地方之所以插翅難飛,就是因為雖然每個大雜院都由不同的老鸨和龜公管着,然而一旦出了娼妓逃跑的事情,那這幫平日裏為了搶生意互相擠兌謾罵的奸詐主兒,可都是心往一處使的。
在他們的“幫助”下,很快,喬鏡和胭脂就被堵在了巷子盡頭的死胡同裏。
“到我身後去,”喬鏡激烈地喘着氣,雖然心知這回恐怕是無法善了了,但還是上前一步将胭脂擋在了身後,“如果有機會,別管我,趕緊跑!”
他死死地攥緊了手中的剪刀,盯着前方那幾個兇神惡煞的地痞流氓和奸笑的龜公,大腦在最危急的關頭拼命思考着對策——
這種情況下,他該如何帶着人一起脫身?
威脅嗎?可自己有什麽能威脅這些人的?反過來還差不多。
破財消災?但他們明顯就是沖着自己的錢來的,無論給不給估計都無濟于事。
到最後,就連喬鏡都有些絕望了,他甚至連008都聯系不上,在腦海裏拼命呼喚對方,卻根本沒有回應,只能自暴自棄地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
“臭丫頭,居然還敢逃跑?”
龜公指着他身後臉色慘白的胭脂,破口大罵:“好哇,你給我等着,接下來三天,你都給我滾到豬圈裏呆着,一粒米不許吃!一口水也不許喝!老子這次非得把你打得這輩子都不敢再犯!”
而見喬鏡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敢死死地瞪着他,仍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樣,龜公嗤笑一聲,輕蔑道:“小子,別以為有錢就行了,我告訴你,行不通!老子今兒就和八爺給你好好上一課,讓你知道什麽叫做人間險惡!”
“你說給誰上一課?”
就在這時,他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
龜公下意識轉頭,但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記重拳狠狠砸在臉上,他的鼻梁瞬間被揍歪,鼻血嘩啦啦流了一地,連門牙都掉了一顆。
他慘叫一聲,眼冒金星地倒在了巷子裏,一旁的光頭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怒目圓睜地帶着兩個小弟沖上去要揍來人。
但景星闌身高将近一米九,對于這個時代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七的男人來說那就是降維打擊,更何況他還練過散打,就算狀态再差,對付幾個地痞流氓的胡亂王八拳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飛快地躲過了光頭揮來的木棍,三下五除二地先是一腳狠踹心窩解決一人,又反手一個背摔把另一個狗腿子狠狠砸在想要抄磚頭偷襲他的老鸨身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就躺了整整齊齊三個人,和捂着門牙哀嚎的龜公一起作伴去了。
剩下一個光頭,他仍不死心,把手裏的棍子舞得虎虎生風,還直往景星闌的腦袋上招呼,這若是打實了人必定要頭破血流,就連景星闌一時半會兒也拿他沒辦法。
但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突然從他斜側方的牆頂上竄了下來!
光頭本想躲開,但誰知道那居然還是個活物——竟是一只黑貓!
008高聲喵喵叫着,神勇無比地從天而降,撲到光頭的腦袋上拼命一通亂腦,把對方撓得滿頭開花血流滿面,最終光頭被景星闌一腳踹到牆根,也慘叫着倒地不起了。
一行五人來勢洶洶,最終,在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內團滅。
這一通峰回路轉看得站在喬鏡身後的胭脂目瞪口呆,甚至連害怕都忘記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的一人一貓,神情恍惚。
剛才那一幕,真的不是她在做夢嗎?
景星闌站在原地喘了幾口氣,勉強堅持着走到喬鏡面前,先是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在确認黑發青年沒受什麽傷之後,他這才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放松下來。
寂靜昏暗的胡同巷子內,兩人對視一眼,看着彼此狼狽的模樣,都控制不住地笑出了聲。
景星闌咳嗽了兩聲,說話時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喬鏡的眼睛:“沒事吧?”
喬鏡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了一下,微微搖頭。
“你怎麽來了?”
他這會兒才回過神來,正疑惑地盯着景星闌這副滿身塵土的勞工打扮,面前的男人忽然一個踉跄,差點兒倒在他身上上。
“你怎麽了!?”
喬鏡忙扶住對方,語氣中帶着一絲不知所措:“是剛才被打到哪裏了嗎?”
“沒事,只是……有點兒累了。”景星闌努力讓自己不要睡過去,盡管他現在渾身酸痛,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休息。他又喘了幾口氣,低聲道:“把你的剪刀給我。”
喬鏡依言把剪刀遞給了他。
景星闌抓着剪刀,把半邊身子靠在他的肩膀上,胭脂因為之前罰跪了那麽長時間,又被吓腿軟了,喬鏡也時不時的需要扶她一把。三人一貓就這麽互相攙扶着,慢慢走出了這條死胡同。
此時的時間已是傍晚。
天空中紅霞滿天,黃昏映照在胭脂巷中的積水潭上,一陣微風吹過,泛起粼粼波光。
一時間,幾人竟都有種恍然如夢的不真實感。
胭脂是因為從魔窟中死裏逃生獲得自由,喬鏡是被追到窮途末路最後柳暗花明,還有一個景星闌,他在海上漂了一多月,橫跨大洲大洋,剛下船不久又跟幾個地痞流氓狠狠幹了一架,雖然體力和精力都已經到了極限,但終于再次見到喬鏡的喜悅,此時此刻也終于後知後覺地漫上了他的心頭。
真的,他們不約而同地想,這一趟,太不容易了。
但他們一行人實在是太過惹眼,才走了一半的路途,就有幾個其他院子的龜公老鸨不懷好意地綴在了後頭。
盡管他們剛才都已經看到了景星闌的身手,但見男人如今這一副虛弱到走路都需要人支撐的模樣,頓時一個個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喬鏡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努力帶着兩人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身後的人也随之加快了速度,前面的胡同口處還站着三四個人遠遠地望着這邊,情況愈發不妙。
眼看着他們就要再次被包圍,景星闌忽然深吸一口氣,捏緊了手中的剪刀,接着腰腹發力,猛地扭身一百八十度,将它朝身後發狠似的擲去!
只聽一聲嗡響,剪刀的尖端直接插進了地面上的青石磚縫隙內。
——距離領頭那龜公的腳尖,僅僅差之毫厘。
那人“啊”了一聲,停下腳步,臉色瞬間由白變青。其他人也紛紛露出一副後怕的表情,停下腳步望着他們,不敢再追。
“走吧。”景星闌又咳嗽了一聲,聲音沙啞地對着喬鏡說道。
說這話時,男人臉上的神情依舊平靜的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誰也看不出來,這一回,他是真沒有任何力氣了。
喬鏡緊抿着唇,帶着兩人大步走出這條巷子,路過巷口的時候,原本站在那裏的幾人也都下意識地為他們讓開了一條道,眼神敬畏地望着景星闌——按照民間三教九流傳播八卦的效率,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就要成為這四九城內新的傳說了。
離開胭脂巷後不久,喬鏡見身後沒有人再跟來,終于徹底放下了心。
他很感謝景星闌的及時救場,剛準備問對方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突然,在胭脂的驚呼聲中,原本就是強打着精神一路趕來的男人終于堅持不住了,雙眼一閉,無知無覺地倒了下去。
“……景星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