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營養液30000加更】
第62章 【營養液30000加更】
這條胡同巷子和喬鏡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在他這個小處男看來,無論是哪裏的勾欄之地,都應該是十分熱鬧的,男男女女的笑聲、拉客聲和某些不和諧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靡靡之音聽得讓人臉紅心跳。
但這裏不是。
如果讓喬鏡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死氣沉沉”。
巷子裏的每扇門都緊閉或者半掩着,明明今天還有微風,空氣中卻依然彌漫着一股說不上來的古怪味道——像是女人用的劣質脂粉味,又像是某種東西腐爛後的臭味,兩者混合在一起,香不香臭不臭,讓人下意識就覺得反胃。
除了入口處的那兩位腳夫,喬鏡一路走來,就只看到了一個打着哈欠朝門前潑水的老鸨。
看到喬鏡,她也并沒有熱情地上來迎客,因為一看黑發青年的打扮就知道肯定不會來他們這兒。因此她把眼一瞪,很兇地罵道:“看什麽看!青瓜蛋子,再看老娘把你眼睛給挖下來!”
喬鏡緊繃着下巴,嚅動了一下嘴唇,艱難擠出一句話:
“你們這兒……有姑娘嗎?”
老鸨:?
她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番面前一副學生模樣的喬鏡,心道不會吧,這青瓜蛋子還真是寂寞了來找女人的?
可他們這樣的讀書人,不該去找那種會跳舞唱小曲兒的漂亮小妞嗎?
沒看出來啊,口味這麽重。
“有錢嗎?”老鸨斜眼瞥道。
她倒也沒有第一時間拒絕,畢竟幹的就是這種皮肉生意,總不好把上門的客人推出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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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鏡僵硬地點點頭,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枚銀元。
“這麽多,能喊多少人過來?”
老鸨一見銀元,立馬雙眼放光,她一把奪過喬鏡手中的錢,臉上堆滿了谄媚的笑容:“這位少爺,裏面請!您放心,現在不是忙活的時候,那幫死丫頭們都閑着吶,多少我都能給您叫出來!”
她想要推着喬鏡進去,但黑發青年卻下意識躲開了她的手。
老鸨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就重新恢複過來,讪讪地收回手:“不好意思,咱們都是粗人,唐突了少爺哈。”
喬鏡:“……不,我只是不太習慣而已。”
他深吸一口氣,擡腳邁進了這間狹窄的院落。
門後的世界,比外面看上去的還要破敗一百倍。其中有些甚至都無法稱得上是房子了,只是一間間破舊的棚屋,只能勉強擋擋雨,而且還四處漏風。
喬鏡都無法想象,冬天的時候這些住在裏面的人究竟該怎麽過。
棚屋的門基本都大敞着,其中一間裏放着一張舊木桌,四五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圍在桌子四周,借着陰天屋外昏暗的光線縫縫補補。角落裏,龜公正指着一個頂盆罰跪的女孩兒罵罵咧咧,一句話夾了三四個髒字,下流的讓喬鏡的眉頭幾乎都能夾死蒼蠅。
老鸨見狀,也罵了一句,她把濕漉漉的雙手随意地在布褂子上一抹,大步走到那龜公的身邊低聲耳語了一番。
那龜公将信将疑地擡頭看了老鸨一眼,直到看到那枚銀元,這才哼了一聲,暫且放過了地上那罰跪的女孩兒,對着旁邊的一群衣衫單薄面色蠟黃的女人們道:“先別做了,都去好好伺候這位少爺!這可是難得的大主顧!”
聽到龜公的話,這些女人們紛紛放下手中的針線,站起身朝着門口走來。
直到她們站在陽光下,喬鏡才發現,這些女人,大約都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盡管冬天有衣裳遮掩,但走動間,他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們胳膊上,脖頸上隐約的淤青傷疤,有鞭痕、有燙傷、還有針紮出來的一個個針眼……這些女人,雖然頭發和衣服都不算淩亂,但過于萎靡的精神氣讓她們看上去形容枯槁,盡管如此,在一旁老鸨和龜公的盯視下,她們還是聽話地一擁而上,圍住了站在院中的喬鏡。
喬鏡:!!!!
他前後左右都是女人,劣質的脂粉香氣撲鼻而來,手臂也被人挽住了,費了好大勁才掙脫。
差點兒窒息的黑發青年一張臉漲得通紅,咳嗽兩聲,好半天沒喘過氣來。
“麻,麻煩單獨給我一間房。”
他說道,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顫抖。
龜公和老鸨都笑了,就連那些娼妓們看到喬鏡這副青澀到不行的模樣,一直維持着谄笑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笑意,注視着他的雙眸中甚至帶上了一絲不自覺的喜愛。
要知道,她們平時接的客人可都是社會最底層的勞動男性,又髒又臭,還帶了一身病,對她們動辄就罵娘打人言語侮辱。相比之下,喬鏡這樣幹幹淨淨的年輕學生就要可愛太多了。
“右邊第一間。”龜公懶洋洋地一指。
但喬鏡在進門前,卻又停頓了一下。
他控制不住地轉過頭去,盯着那個仍舊跪在屋內、看上去倔強又單薄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輕女孩兒,他看着總有些眼熟。
“讓她也進來吧。”喬鏡說。
龜公眯起雙眼,故意拉長了聲音:“少爺,您這可就是為難我了,這位可是咱們這兒最水靈鮮嫩的丫頭,才剛來不久,我可是費了大力氣調教——”
喬鏡壓抑住心底的怒火,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銀元。
“夠了嗎?”他冷冷問道。
龜公大喜:“夠了夠了!少爺您請!”
他接過錢,轉身就擰着那女孩的耳朵硬生生把她從地上提溜了起來:“臭丫頭片子,要是再敢對客人下手,我就活生生打死你!”
女孩被他推了一個踉跄,還是喬鏡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愣住了。
這女孩兒,竟然就是之前喬鏡在舞廳采訪過的那位被拐賣的陪酒女,胭脂。
“你……”
胭脂怔怔地看着喬鏡,眼中漸漸浮起了一片水霧。
喬鏡注意到,她的左半邊臉多了一條刀疤,而且還沒有完全結痂,似乎是才受傷不久。
……難道,這就是她會淪落到這裏的原因?
他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喬鏡明白這裏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他用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靠着牆根嗑着瓜子、但雙眼仍死死盯着這邊的龜公和老鸨,沉默地把胭脂和其他女人全都帶進了房間。
待房門關上,龜公吐掉嘴裏的瓜子殼,拍拍手,冷笑一聲。
“去,”他對老鸨說,“去聽聽這青瓜蛋子在房間裏到底在幹什麽,我可不信他真是來這裏睡女人的。咱們這兒可都是‘野雞’,他這麽個體面人,就不怕睡出一身病來?”
老鸨驚訝道:“那你還收他錢?”
“蠢貨!”龜公毫不客氣地罵道,“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送上門來的錢,不要白不要!你傻嗎?”
他盯着那扇緊閉的房門,目光貪婪:“而且你信不信,這青瓜蛋子身上肯定還不止這點兒錢呢。待會兒我去找老八他們過來,你懂的,到時候就算他想報警也找不到苦主,正好給這學生娃好好上一課!”
老鸨恍然大悟,随即和龜公一起嘿嘿笑了起來。
“還是你有主意。咱們今天,可真是來了個‘大主顧’啊!”
喬鏡用力關上了房門。
門板遮擋住了外面那兩道黏膩陰邪的視線,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身看着身後這些表情略顯局促的女人們。
她們大概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喬鏡這樣的客人,所以一時都有些手足無措。
倒是胭脂,她紅着眼睛盯着喬鏡,随手把淩亂的頭發別到耳後,笑了一聲:“你又來采訪啦,大作家?”
喬鏡默默點頭。
當初為了取信自己的采訪人,他告訴了胭脂,自己其實是個作家。
但對方并不知道他的筆名。
被這麽多人盯着,喬鏡仍十分不習慣。但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他環顧一周,沒找到足夠那麽多人坐的板凳。
所以喬鏡只好指了指放在角落裏的那張床:“你們……坐。”
女人們:“…………”
最後,還是胭脂帶頭,第一個做到了床沿邊上,其他人這才勉強确定這的确不是客人要玩的什麽新花樣,走過去挨着她一起坐下了。
喬鏡咳嗽一聲,從口袋裏掏出紙筆,他看着這些女人,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真誠一些:“那個,就像剛才她說的一樣,我其實是個作家。”
“我想要為生活在這裏的女性寫一本書,所以,可不可以……簡單采訪一下你們?”
房間內,衆人面面相觑。
女人們都覺得喬鏡大約是讀書讀瘋了——給她們這些娼妓寫書?認真的?
她們自己對自己有很清醒的認知,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賣到這兒來的,從此之後,她們在這世上便只剩下了一個身份——下九流的娼妓。
就連平時那些光顧的客人們,都會罵她們是人盡可夫的婊子、蕩婦、爛貨。
她們早就習慣了。
而且……
“別問了,”一片沉默中,胭脂忽然開口道,“她們不會回答你的。”
喬鏡:“為什麽?”
“會被打,”胭脂看着他,眼神中帶了幾分自嘲和絕望,之前那個倔強水靈的小姑娘在短短幾個月內,臉上已經多了一種讓喬鏡覺得心驚肉跳的平靜,或者說,是對自己命運的麻木,“而且,是往死裏打。”
這一次,喬鏡沉默了很久。
“那就算了。”最後,他低聲道,“對不起,打擾了。”
他轉身就想離開。
但身後傳來的一道聲音,卻讓喬鏡猛地停下了腳步。
“站住!”胭脂喊了一聲。
這個年輕的女孩兒,在其他女人震驚的注視下從床邊站了起來。
“你想問什麽,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