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進了臘月之後,天氣更是冷得出奇,就是在家裏到院子裏去一趟,也凍的夠嗆。
學校裏放了年假,黑娃兒幾個也貓在家裏不出去了。
外頭冷得掉渣,家裏多暖和啊,傻子才出去呢。
好在外頭不下雪了,天冷了,家裏的土炕就要燒的勤一些,老姜家人多炕多,燒柴也多。
眼瞧着家裏存下的棒子芯要燒光了。
姜遠山兄弟仨就拎上斧頭,帶上狗皮帽子破手套,到後山的雜樹林裏,去砍些柴火拖回家。
雜樹林在村西邊,從老姜家出去要穿過大半個村子。
好大兒們出門去了,沈荷帶着幾個兒媳婦在家裏忙活。
今個兒是臘月初六了,還有二十來天就要過年了。
家裏的活也多了起來,要過年了,家裏炕上的被罩床單窗簾啥的要清洗幹淨,家裏衛生要搞好,還要趕着準備過年用的年貨,初九到大隊裏磨豆腐,磨粉條,家家戶戶都忙得很。
要過年了,村裏的事兒不多,公社的會開的就挺勤。
姜遠山剛拖着一大捆樹枝家來,村裏老支書家的大兒子就跑到家裏來通知了,說是公社來了電話,要大隊長到公社開會去。
姜大就趕緊洗洗幹淨,套上他裝門面的中山裝,進堂屋跟老娘說了聲,就要騎上支書家大兒子推來的自行車,出門去。
“老大,慢些點。”
沈荷揣着個小手絹從屋裏出來,一邊招呼支書家大兒子進屋喝茶,一邊吩咐好大兒。
“不了,嬸子家裏還有事兒呢,俺先走了。”
支書家大兒子笑着跟老太太告別,轉頭又諄諄叮囑大隊長看好隊裏的自行車,這可是村裏人的寶貝,要是出了啥事兒,他爹一準兒揍他。
要問為啥不揍大隊長呢,老支書發話了,自行車是他推出來的,出了事當然揍他。
再說了,山子哥是大隊長,揍他這不是下他面子?
哪有揍自個兒親兒子過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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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遠山立馬停住腳步,奔回老娘身邊,攙扶着,“娘,天冷呢。”
說着就要攙着老太太回屋。
“不咋,老大,這些你拿着。”
沈荷拿出鼓囊囊的小手絹。
“娘,這是啥啊?”
姜遠山不解。
“這裏頭有十塊錢,還有三十尺布票和三斤棉花票和半斤糖票,你去公社開會,順道去扯布買些棉花,快過年了,家裏幾個娃兒整天穿着帶補丁的棉襖也不是個事兒,不如直接給做幾件新的,家裏就這些票,省着點把舊的棉襖拆拆,添上棉花就是新的.......還有黑娃兒和蛋娃兒,這倆小娃兒跟皮猴子一樣整天在外頭跑,棉鞋都快露腳趾頭了,給倆臭小子買雙新鞋。
別忘了咱老姜家的三個小孫女,小姑娘喜歡秀雅的顏色,也給一人買雙小花鞋,黑娃兒跟大丫穿多大碼你知道,蛋娃兒和二丫三丫穿多大碼你不知道就去問老二家和老三家的,這個當娘的都曉得.......”
沈荷絮絮叨叨的,滿心滿眼地都是一家子人,可能連老太太自個兒都沒察覺到,這是她穿越來頭一次跟大兒子講這麽些話。
以前老太太對好大兒也挺親切,不過都有兄弟在跟前呢,哪有這會兒獨自聽着娘說話舒坦啊。
姜遠山就咧着嘴笑,那個樂啊。
沈荷這裏剛說再去買半斤紅糖回來,一擡頭就瞅見自家兒子沖着她傻樂。
老太太就無語了,“你笑啥呢?”
“娘,我高興。”
高興個啥,一張嘴咧的跟荷花一樣。
沈荷就挺嫌棄。
不過嫌棄歸嫌棄,該說的老太太都說了。
姜遠山聽的也認真,全都記下了。
沈荷擺手,“行了,家裏沒你睡了,開會去吧。”
姜大這才想起了,他還得去公社開會呢,遂急匆匆跨上車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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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姜遠山下午從公社回來,自行車前後就挂滿了大包小包。
生産隊的社員看了,都打趣。
“大隊長,你這是發了?買這麽多好東西。”
“可不是,又是新布又是新棉花的,出手可真闊。”
姜大在老娘面前是個憨憨,在外人面前那是能說會道。
他就跟人說了,“闊啥闊啊,還不是快過年了,家裏娃兒多,東拼西湊的給家裏的孩子扯布,湊棉花的做身衣裳穿,這都好幾年沒給家裏的娃做新衣裳了。
有句老話不是說,再窮不能窮孩子,都是為了孩子。”
有社員還是不信,說他謙虛。
姜大就怼他,“老三哥,這話咋說的?啥叫謙虛?過年給娃做身衣裳就是謙虛,那我問問你,你家裏過年不給孩子做套新衣裳?”
叫老三哥的漢子就沒話說了,他家就一個兒子,三代單傳的獨苗苗,老娘當眼珠子一樣看護,過年自然是有新衣裳穿的,不光今年有,就是去年前年大前年也都有!
奶奶的,他這個當老子的屁股上還打着補丁呢。
一個當老子的還不如兒子!
老三哥郁悶了。
正好去雜樹林子砍木柴姜二和姜四兄弟倆拖着兩捆柴火走過來了。
這兄弟倆棉襖上都打着補丁,老三哥心裏馬上就平衡了。
看來大隊長說的是真話,遂樂呵呵上前幫忙。
幾個社員見了也過來幫忙。
姜二和姜四見有人幫忙,哥哥弟弟的叫着,把幾個人叫的眉開眼笑的。
姜遠山推着自行車,笑罵了句。
“倆臭小子。”
推着自行車家也家去了。
一群人把捆好的木柴拖回家,抱到窩棚裏。
沈荷笑眯眯帶着幾個兒媳婦迎上來。
陳秀英打了熱水來,在院中把臉盆架好,請幫忙的去洗臉。
吳鳳給幾人倒茶,幾人洗了臉又喝了茶,就要告辭回家。
沈荷讓陳秀英把家裏自個兒炒的五香花生捧出來,一人塞了一捧。
這花生是姜家自留地裏種的,秋日裏收了,吃不下的就把它曬起來,等到冬天做的用幹辣椒、花椒、大料、鹽爆炒,吃起來鮮香鮮香的,也是過年待客的好東西。
幾人也不舍得吃,道謝,捧着喜孜孜回家給娃吃了。
寒冬臘月,晚上一家人吃了飯,拾掇幹淨,貓在堂屋裏說話。
沈荷坐在炕上,嘴角含笑看着湊在一起的一家子。
黑娃兒把他爸買回來的新鞋穿在腳上,稀罕地哇哇直叫,“哇,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樣!”
“媽,我的新鞋呢,我也穿!”
蛋娃兒看哥哥穿鞋眼饞得不行,吵着跟許春秀要。
那新鞋本來讓許春秀當寶貝一樣是收了起來,想過年再拿出來穿,可見兒子這樣她又心軟了。
于是,蛋娃兒也穿上了新鞋臭美。
大丫帶着兩個妹妹含蓄一些,不過小姐仨也穿着小花鞋,美滋滋坐在小板凳上晃腿兒。
看的一家人都樂呵呵的。
“娘,看咱家幾個小猴子這高興樣兒。”
陳秀英納着鞋底跟沈荷笑。
沈荷就不樂意了,“咱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哪裏是什麽小猴子?”
當奶奶的剛護上犢子,對面的黑娃兒蛋娃兒就跟大丫幾個吵上了。
黑娃兒:“我們的棉鞋最好!”
蛋娃兒:“對,我的最好!”
大丫鄙視他們,“好什麽,黑乎乎的有什麽好看的,我們的小花鞋才漂亮呢!”
二丫也來幫腔,“花鞋,漂亮!”
三丫更絕,小嫩手指着兩個哥哥道,“小花鞋,香香噠,男娃不洗腳腳,臭臭噠!”
平時不喜歡洗腳的黑娃兒&蛋娃兒:失策了.......
一家人樂得呵呵笑。
日子就這麽過的平淡又溫馨。
很快地,臘月二十這天來了,按照大溪村的老規矩,出嫁的閨女要在這天帶東西回娘家送年禮。
老姜家這塊兒,一大早一家子就起來忙活準備了。
沈荷剛想把準備好的禮物分給兒媳們,就聽見外頭有人用八卦又興奮的語氣喊,“姜大福家婆婆和兒媳婦打起來了!”
那語氣興奮地,下一句她都能猜出來,就是大家夥兒快去看啊。
下一秒外頭就傳來一陣呼啦啦的腳丫子踩地的聲音。
看來都是看熱鬧去了。
沈荷:“………別人打架你們興奮個啥?”
等等,姜大福的老娘不就是沈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