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39章

許是冬日的寒風太過于呼嘯。

姜四瞪着眼,跟沒聽清楚一樣又問了一遍兒,“你說誰?”

樹根兒還是一副喪頭喪氣的模樣,聲音低低的,“就是那個崔朝霞。”

姜四這次聽的真真的,他凝眉盯着樹根兒看了一會兒,看這小子蔫頭蔫腦的,絲毫也沒有要結婚當新郎官的喜氣,就掂了掂手裏的鐵鎬,“怎麽回事?”

這會兒天都黑了,大家都自己忙自己的,邊上也沒人,樹根兒一點兒也沒有隐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自從崔朝霞在姜四這兒吃了癟,又在幾個女知青跟前丢了臉之後,也不知道是覺得丢了臉,還是怎麽地,很是老實了一段時間,至少在面上沒有作妖過。

樹根兒呢,他挺單純的,以前是真喜歡清秀柔弱的崔朝霞,尤其是聽她喊自個兒哥哥,心裏都火熱熱跟貓爪子撓的一樣。

那時候他真心實意覺得,崔朝霞也是對他有真感情,就這樣結婚生幾個娃,老婆孩子熱炕頭,那生活多美啊。

誰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崔朝霞壓根兒就是把他當成幹活的工具,有累活了裝腔作勢喊他一聲哥哥,他就傻傻來幫忙。

沒有用處了就一腳踢開。

樹根兒是戀愛腦,可也不是死皮賴臉賴着人的無賴,他心涼了,又看着姜四給自個兒出了氣,更歇了心,就這麽想着好好幹活掙工分,攢上幾年錢,到時候也找一個淳樸踏實的姑娘,跟她好好過日子。

可是,意外就這麽發生了。

那還是剛入冬那會兒,天冷啊,村裏又沒啥活兒。

樹根兒就跟家裏爹和哥哥一樣在家裏用柳條編了筐,偷背着去鎮上賣了,多少也能賺幾個錢兒。

那天,家裏老太太在院子裏摔了,樹根兒爹和兩個哥哥留在家裏,他自個兒去鎮上賣筐。

回來的時候天都暗下來了,伸手不見五指,樹根兒着急趕路,走到村口的雜樹林那塊兒,突然從路口竄出來個人影,哭哭唧唧的,把他吓得不輕,還以為是有劫道的呢。

等到聽見熟悉的一聲嬌柔“樹根兒哥哥”。

樹根兒才放下了手裏的家夥兒,剛想冷淡路過呢,崔朝霞自個兒撲了上來抱住了他,溫香軟玉在懷,他沒把持住.......

說到這,樹根兒頭就低下去了,他沒臉說下去了。

姜四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眉頭擰成了疙瘩,“所以你就跟她在雜樹林裏好了?”

樹根兒腦袋搖成撥浪鼓,“沒,沒有,我就是跟她多說了一會兒話,就家去了。”

姜四嗤了一聲,“然後呢?”

“那之後,崔朝霞隔三差五就來找我,有一回,她把我拉到雜樹林,說女知青都欺負她,我勸了幾句,她給我喝了一瓶不知道是啥的水,我喝了就昏昏的.......

等到醒了,我倆抱着躺在一塊兒........前頭,她來找我,說肚子裏有娃了,要死要活的,說我不跟她結婚,就去公社告我,亂搞男女關系.......”

樹根兒抱着頭都快哭了。

姜四眯了眯眼睛,“你聽沒聽過,咱們清水縣那個周半城的事兒?”

“啊?”

樹根兒茫然了,他擡頭,周半城的事兒跟他有啥關系。

姜四漫不經心說了起來,周半城是清水縣的首富,在解放前有三個姨娘,最受寵的是三姨娘,可謂是夜夜春宵啊,別看三姨娘年輕,心眼不少,她知道自個兒想要在周家站穩腳跟,光靠男人寵愛那是不靠譜,關鍵得給周家生個兒子啊。

可惜,周半城都是個六十多歲的糟老頭子了,三姨娘使勁兒也懷不上,有個小丫頭給獻計,說可以找個精壯長工接種生子。

三姨娘也是個蠢的,為了日後的風光跟富貴,腦子一昏就點頭了。

後來,三姨娘肚子裏是有了,也跟長工有了感情,就更瞧不上周半城這個老家夥了,不想讓他碰,就跟周半城下藥,假裝倆人睡了,過段時間就說自個兒懷上了。

周半城人老成精,早就把三姨娘和那個長工幹的腌臜事兒摸的一清二楚了,當天晚上就綁了兩人投了河。

樹根兒陡然一驚,“老大,你是說.........”

姜四站起來,把手中沉重的鐵鎬高高掄在半空中,重重砸在冰凍成石頭的雪塊上,淡淡道,“最近,村裏可是不少人見到崔朝霞和城裏新來的武陽同進同出。”

武陽是從城裏下放來村裏的第二批知青,聽說是從上海來的,長得斯斯文文,出手闊綽,一看就家世非凡,村裏不少姑娘和知青都對他抛橄榄枝。

樹根兒的臉色登時大變,轉身就走了。

樹根兒也不是沖動的性子,他血氣上湧剛走了幾步,又回來了。

“老大,這事兒你說咋辦?”

姜四笑了下,“你怎麽想?”

“..........”

天色漸黑,外頭都冷得人打顫。

大家忙活完了,都趕緊回家吃飯烤火去了。

姜四吃了飯,跟樹根兒一塊兒,悄無聲息溜到了知青點後面的酸棗林裏。

那片酸棗林就在知青點邊上,樹多林密,又在僻靜的角落,平日裏沒人去,晚上更是連個鳥影也沒有,正因為沒人去,就成了知青小鴛鴦約會的最佳地點。

鄉下冬日的夜晚黑如濃墨,今個兒晚上夜空上的月光和星星都被遮住了,黑咕隆咚的,伸手都看不見人影。

樹根兒有點沒譜,“老大,今個兒這麽冷,咱能逮着人?”

姜四裹着件破棉襖,懶洋洋靠在樹上,“偷腥的貓兒早晚要露頭。”

樹根點頭,定下心來。

過了十點,酸棗林上的老烏鴉都不叫了,姜四和樹根兒裹着衣裳打了個盹兒,突然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哥倆一下子精神起來,過了幾秒鐘,就出現兩個鬼祟的身影兒。

姜四定睛一瞧,呵,男的那個看不真切,可是女的那個,不就是崔朝霞?

樹根兒也看見了,手一下子攥了起來。

“阿陽哥哥。”

“霞霞。”

“我好想你啊,咱們的孩子也想你。”

“真是我的好兒子。”

“我也想你,一整天都在想,想的心都醉了。”

也不知道那個武陽悄聲說了什麽,崔朝霞嬌嗔一笑,用小拳拳打他,”你可真壞。”

“壞你還不是喜歡。”

一對狗男女打情罵俏,沒一會兒就摟在了一塊了,傳出啧啧親吻的聲音。

不幸目睹一切的姜四:“.........”

老子的眼睛髒了啊啊啊!!!

樹根兒雙目赤紅,一口牙咬的咯吱咯吱的響,當下也不忍了,從樹後頭跳了出來,攥着拳頭就跳了過去。

這個臭小子。

姜四趕緊扯開嗓子喊,“抓賊了,抓賊了,有賊偷村裏的肥豬了!”

這家夥一邊喊一邊跟在樹根兒後面,撒丫子一塊兒沖着狗男女奔了過去,摁着人狂揍。

正在偷親的武陽&崔朝霞:“!!!”

年關在即,村裏養的幾頭肥豬就成了全村人的重點保護對象。

去年隔壁生産隊就有人去偷村裏的豬出去賣。

大溪山生産隊特意安排了村幹部帶着人在村裏巡邏。

這不,今個兒是姜大領着村民在村裏轉。

四野一片漆黑,姜大幾個在村裏差不多轉了一遭兒了,正準備打道回府了,結果就聽見有人嚷嚷,抓賊有人偷豬。

偷豬?!!

姜大臉色一沉,後面的張會計打着手電筒過來,“大隊長,偷豬賊往知青點那邊跑了!”

“過去看看。”

“走!”

知青點這邊兒,原本睡的呼呼的知青們早就讓姜四的大嗓門還有武陽和崔朝霞的慘叫聲給吵醒了。

剛開始知青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個還以為出大事兒,披上衣裳扛着家夥兒就出來了。

結果,手電筒一照,一群人就傻眼了。

這攥着拳頭揍人的不是大隊長的弟弟和村裏的樹根兒嘛?

至于這個被揍的嗷嗷慘叫,在地上打滾兒的........豬頭,好像是武陽?

還有崔朝霞這是咋啦?披頭散發的趴在地上,還打哆嗦呢。

“小四,你個兔崽子幹啥呢?”

姜大帶着人奔過來,一看是自家弟弟在揍人,當下就過來拉人。

親哥來了,姜四忙裏偷閑又踹了武陽一腳,這才義正嚴辭道,“大隊長,這倆人在村裏亂搞男女關系,還想偷咱們大隊裏的豬去賣!”

“啥?亂搞男女關系?”

“就是,崔朝霞不是跟樹根兒處對象?”

樹根兒額上的青筋跳了跳,“是我蠢,差點兒又讓她給騙了!”

大家夥兒恍然大悟。

正好,樹根兒的老娘和兩個嫂子聽了信兒趕了過來,一聽這話,當下變了臉上去打了崔朝霞一巴掌,對着她破口大罵起來,“好你個小娼婦,你這是要給我們老王家潑髒水啊!”

“你這個破鞋,打死你!”

樹根兒二嫂直接叉着腰在旁邊附和着:“看你這狐媚樣就知道你不是好的,娘,咱們把她抓起來,送到公安局去,讓她吃牢飯!”

崔朝霞一聽要去公安局,整個人都發抖,尖叫道,“我不去公安局,我是被強迫的,都,都是武陽強迫我的.......”

樹根兒二嫂直接呸了一口,“放屁,你個狐媚子當我們是傻子呢!”

衆人也用鄙夷的眼神兒看着崔朝霞和武陽。

姜大揮了揮手,“行了,先把人帶到大隊去,明個兒把事兒報到公社去,這事兒太大了,咱們隊裏管不了。”

外頭天這麽冷,大家夥第二天還要幹活,也都散去了。

第二天,姜大和老支書就帶着村幹部和一對狗男女去了公社。

不多時,崔朝霞和武陽的事情就搞清楚了。

誰也不知道,這武陽一點也不簡單,他不是上海人,也不是來下鄉的知青,而是敵黨安插在革命群衆裏的一名特務。

不過,這個武陽也是個不上牆的,玩女人玩出了火,把自己燒沒了,還牽出了身後的一串人。

上頭把事情瞞了下去,對外只說,武陽亂搞男女關系,又企圖破壞革命群衆的財産,送到農場勞改去了。

實際上是被關進了特殊監獄。

還有崔朝霞,她是真把自己作進新疆農場勞改去了。

至于姜四,這家夥兒誤打誤撞,抓住了武陽這個潛伏在革命群衆裏的特務,立了大功,公社獎勵了三十塊錢和一個印着“為人民服務”的鋼筆。

樹根兒爹娘也送了好些菜啊山貨啊,到老姜家感謝姜四。

姜四樂得要上天,颠颠兒把三十塊獎金孝敬老娘。

沈荷就笑,“行,娘給收着,以後給你娶媳婦。”

姜四就嘿嘿笑。

……

數九寒天,滴水成冰。

大溪山這個小山坳裏冷風嗖嗖的,眼瞅着就要過年了,村子裏也熱鬧起來。

因着今年老姜家養的大白長的好。

一家子盤算着等把大白交到大隊,能分上六十多斤肉。

六十多斤肉啊,一家子歡天喜地的,黑娃兒幾個更加殷勤地給大白喂豬食兒。

村子裏聲雞鳴狗叫的,天氣放了晴,村裏的男人們就拎着斧頭上山砍柴,媳婦兒們在家裏做針線活。

老姜家這邊兒,四丫快八個月了,小丫頭吃得好睡得好,整個小人兒生的粉雕玉琢,長長的睫毛又濃又翹,像洋娃娃似的,讓人稀罕的緊。

小丫頭最喜歡黏着沈荷。

這天晌午,沈荷抱着小四丫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兒。

許春秀從知青點做晚飯回來,進門就瞧見閨女在婆婆懷裏咿咿呀呀的,就笑着伸手,“四丫,別纏着奶奶啦,娘抱着你吃奶去。”

小丫頭也很配合,啊嗚了一聲,兩只蓮藕般的小胖手撲棱着,許春秀笑着接過閨女,道,“娘,家裏幾個大的呢?二驢子也不在家?”

“出去玩了,一上午還沒回來呢。”

沈荷笑。

“這幾個小皮猴。”

“沒事兒,一會兒就回來了。”

“行啊,娘您歇着,過會兒我燒飯。”

沈荷還沒說話呢,家裏就竄進來兩個黑小子,後頭跟着喜滋滋的大丫和雙胞胎。

“奶,你看,二驢子抓的肥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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