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本嬸一個字:
002.供奉者
這樣靠在床上思考着,不知不覺便合眼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被鬧鐘吵醒,星野冬月從床上坐起身,稍稍活動一下昨晚壓的發麻的腿,低頭間發現家居服上已經都是被她睡覺時滾出來的皺褶後有些恍神,于是動作也是一頓。
昨天……該不是做了個夢吧?
這樣的念頭,在星野冬月在下意識地觸碰到昨天用以包紮傷口的醫用棉後消失。
不是夢。
“唰”地拉開窗簾,窗框上停留的小鳥受到驚擾霎時間各個都振翅飛往了不同的方向,不久之前被星野冬月灑在窗口的面包屑,現如今已經幹幹淨淨了。
以手為梳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着胸前的長發,星野冬月想着,今天要不要再撒一些面包屑呢?經過她一段時間的努力,房子周圍的大樹上已經有認不出的鳥類在築巢了呢。
由于附近的居民很少,所以這裏總是很安靜,最多聽到的聲音就是鳥類覓食交談,還有節氣變化時的風雨聲。雖然在這樣的環境中會很安靜,不過,多少還是太冷清了吧?有小鳥築巢的話,還會熱鬧一點。
那麽,今天繼續撒面包屑吧。
回頭正對上一雙仿佛冰棱雕刻的雙眼,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星野冬月這猛地一回頭,瞬間使兩人之間的距離呼吸可聞。
“……”
“……”
嗚哇——!
對視片刻,兩人皆反應巨大的後退一大步。星野冬月身後就是剛剛大開的窗口,當初選房子的時候她就是一眼看中了這個最低處堪堪與她腰線齊平,只要打開窗戶就可以慵懶的趴在上面的設計。
但是現在這卻成了令她尴尬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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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退的太猛腰撞在窗臺上,下意識擡高腰身想要後仰遠離疼痛處,然而托着剛剛親手打開的窗戶的福,星野冬月就這麽半個身子都誇張的懸在了窗外。
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星野冬月就聽到下方傳來清晰可聞的尖叫聲。
她甚至在這樣搖搖欲墜的姿勢中回頭看了一眼,一位上了年紀的女性穿着一身制服,雙手捂嘴驚恐的望着她。
……嘛,雖說希望熱鬧一些,但并不是指這種。
“喂喂喂!!”比起她來,那個忽然出現的家夥倒是反應迅速改退為進,一下子就沖上來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回來。
“你……”眼前這個男人穿着一身星野冬月印象深刻絕對無法忘記的運動衣,這次從正面冷靜的看,才發現他的脖子上還圍着一個有些陳舊的類似圍巾的東西,只不過打成了三角形的樣子。
“沒錯!我就是大名鼎鼎坐擁數萬神社渾身神器的——夜鬥神!”
男子松開握着星野冬月的手,眼中閃耀着她看不懂的光芒,志得意滿的自我介紹道。
不過……
夜鬥神……“抱歉,我之前沒有聽說過。”星野冬月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敏感的發現自稱夜鬥神的男人情緒忽然低落了下去之後想想又補充道:“因為,我從小都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沒有人會給小孩子講這些的。我們知道的就只有大家都耳熟能詳的那些大神,所以。”
并不是你不夠有名,而是我的見識孤陋。
這樣的話非常有效果,夜鬥立即重新打起了精神,“啊哈哈哈!本神不會和你計較的啦!而且本神可是來找你報答恩情,了卻你我之間緣分的,你有什麽想要達成的事嗎?只要五元,本神任何願望都能幫你達成!”
“這就是傳說中的‘仙鶴報恩’嗎?”星野冬月不緊不慢的走過夜鬥身邊,拿起櫃子上的發繩将一頭長及腰部的茶棕色頭發紮起來。
夜鬥轉身跟在她後面,一手叉腰一手前伸嘚瑟地晃着食指:“別把本神和那種小妖怪相提并論哦!那只鶴能做到的,本神能比它一百倍的好!”
——等等,她說的‘仙鶴報恩’是哪一個版本?盡管是日本家喻戶曉的故事,但是也流傳着至少三個不同的版本呢。
第一個版本中,仙鶴成為了它救命恩人的女兒。後兩個版本,則都是……以身相許了??
恰巧這時星野冬月轉過來對夜鬥露出了一個笑容,夜鬥吓得一抖,後撤三步搖頭道:“不不不本神可不能當你的兒子!”
其實只是打算問問這位神是否要食人間煙火,她可以稍作招待的星野冬月:“……”一瞬,明白過來夜鬥的意思之後彎起眼,笑的像只偷了腥的貓般,揶揄道:“那就是可以以身相許了嗎?”
比起兩次見面時沉靜溫柔的氣質,此時笑着的星野冬月渾身上下都是彼岸之人最渴望的生機。閃動着玩笑意味的雙眼,只是聽都能感受到愉悅的聲音。
這個人類……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啊?
先前被自己的設想吓到的夜鬥放松下來,略是警告的提醒道:“這種話對神明不能亂說。除非,你是在請求神明将你神隐。不過,肯定也沒人和你說過這些吧……啊,好像現在知道這些忌諱的人類已經很少了。”
不同于俊秀外表的認真啊。星野冬月受教似的連連點頭,末了打開冰箱的門,随口道:“請問,您吃咖喱嗎?”
敬語在開了那種玩笑的情況下使用還真是有些微妙。
“啊好的!請給我雙倍的咖喱!”夜鬥瞬間應道。
這麽一來,反倒是星野冬月被驚到了,伸進冰箱裏拿咖喱的手都是一頓。
嘛,姑且算他是一位貪吃的神明吧。
早早就獨居的星野冬月的家政不算非常優秀,但是做些簡單的料理招待客人還是沒有問題的。想到早晨吃咖喱有些重口,她從廚房裏望了一眼盤坐在自家沙發上,趴在空調下假裝不在意但其實完全就是一臉惬意,蓋都蓋不住的神明,唇邊染上了幾分真心的笑容。
還是再額外準備一份茶泡飯吧。
事實證明,茶泡飯的存在非常有必要。不過吃了那麽多還只是吃個半飽,該說不愧是神明嗎?
“你的供奉我就完整的收下啦!”夜鬥滿足的眯起眼,連帶着對星野冬月的态度都稍稍親切了一些,“那麽,汝可以說出汝的願望了。”
如果願望能夠靠神明實現的話,那麽她的願望早就應該實現了才對。
星野冬月笑笑,直到現在心中仍然把這位自稱神明的男人看作是一個有些特殊本領,年紀大的中二患者。
不過,她也不會讓人掃興就是了:“願望的話……可以請您每天陪我吃一次飯嗎?”
星野冬月說這話時神色平靜,煙綠色的眼睛溫和地注視着隔着一張桌子坐在沙發上,捧着茶杯愣住的夜鬥。
“……因為,您也看到了吧,這裏只有我一個人在住,每天只有早晨的時候有小鳥而已。”對夜鬥沉默的神情産生了誤解,星野冬月不由得就這麽解釋道:“如果讓您困擾了的話,我收回前言。”
夜鬥沉默不是因為這樣的請求不能達成,而是他在思考他是遇到了怎樣的天使啊!竟然主動邀請自己每天來吃飯!那可是,吃飯!
現下沒有接到任何工作,溫飽很成問題的夜鬥神有些發飄——這就是供奉吧!這絕對是供奉吧!
“不!完全沒有問題!如果這是你的請求,我夜鬥神拼盡全力也會幫你完成的!!”既是招待自己美味食物的好人,又是他第一個穩定供奉的信徒,這種請求根本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那就麻煩你了,夜鬥先生。”
随着夜鬥站起來的動作,星野冬月便适時地仰起頭視線追随着前者,微微彎起的眼角被窗外灑進來的陽光抹上了一層金粉,一時間,夜鬥由上而下的望着星野冬月的笑容,竟不自覺的怔住了。
這就是,有信徒的感覺嗎?
因為昨日沒有參加部中的聚會,加上早晨起來招待夜鬥用了不少時間,星野冬月罕見的遲到了。昨晚由朝日奈右京送回家這樣的事經過一夜的發酵,造成的影響比星野冬月預料中的還要大,但也沒有到讓她驚訝的地步。相比起這個,反而是因為朝日奈右京畢業離校帶來的交接工作更讓她頭疼。
她本身不是什麽頭腦非常好的出衆人物,處理這些事情也做不到如朝日奈右京那樣游刃有餘,每一件事都是星野冬月思慮再三仔細斟酌後才能處理的趨近完美,令人妥帖。
于是結束了一整天的課業和學生會幹部的工作之後,回到家的星野冬月換上家居服就整個人都坐下來趴在桌子上不想動了。實在是好累……
幸好朝日奈右京在忙着畢業的事情,今天沒有見面。否則在處理了那麽多事務之後還要提起精神來和他對話的話,大概星野冬月今天會直接把自己累個半死也說不定。
意識恍恍惚惚間,星野冬月否定的想着:已經不用別的了,現在已經累個半死了。
“審神者大人。”
将臉埋在臂彎中險些睡過去的星野冬月聽到這麽一聲細細的呼喚,茫然的擡起臉,左側的臉頰上還有被家居服印出的痕跡。“誰?”她下意識地問道,而後視線對上了蹲坐在自己面前,搖着蓬松尾巴的狐貍。
“……”
“審神者大人,我是狐之助,是時之政府派來接您去本丸的助手。”自稱狐之助的狐貍抖抖耳朵,盡管是只狐貍的樣子,端正蹲坐的樣子和一板一眼的講話方式卻令人感受到一種只有在人類身上才會看到的紳士感。
“……”
“具體的事情和工作到了本丸之後我會為您詳細介紹的。不用擔心,時之政府的工作待遇非常優厚!”狐貍誤解星野冬月的沉默,歪着頭正經道。
“狐貍,說話了?”星野冬月喃喃道,煙綠色的眼睛飛快地眨動兩下,似是在确認眼前的景象并非幻象或夢境。
狐之助早已習慣了現世的審神者們初見到它們時的反應,于是它經驗十足的伸出一只爪子,“請将您的手遞給我,審神者大人。”
聽到祈使句後大部分人的潛意識都是照做,星野冬月也不例外,她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伸出的手碰到狐之助毛茸茸的爪子之後,後者未盡的話語才傳入耳中:“……我先帶您到本丸去,再為您詳細的解釋。”
慢着!
反應不及的星野冬月只來得及張開嘴,整個人便被狐之助借由時之政府的力量,帶到位于時空夾縫中的某座無主本丸中去了。
“……”一手扶額,星野冬月落在舊式的長廊上,嗅着木頭隐隐散發出的氣息,頗為頭疼的将視線調動起來,打量周圍的環境。
入目的占地面積十分大,而且古色古香至少是平安京時代的建築。郁郁蔥蔥散發着清新氣息,甚至在庭院中央還種着一顆巨大的櫻樹,觀其樹幹的粗壯程度,恐怕存在時間不下百年。
瞬息之間到達這樣陌生的地方,已經不是什麽科學手段可以解釋了的。
星野冬月無意識地被狐之助拉着向本丸中的鍛刀室走去——這種不科學的手段,想起不科學程度與現下情況如出一轍的夜鬥,她微微蹙眉:難道說,夜鬥真的是神明?
“……有一批被時之政府稱為‘時間溯行軍’的家夥,肆意穿梭于時空中破壞歷史軌跡。時之政府為了阻止他們,于是招攬了一批有着超越常人才能的人,稱之為‘審神者’,并賦予他們力量與責任,消滅時間溯行軍。”狐之助擡起爪子指着鍛刀室的火爐,“很抱歉在未向您解釋的的情況下,直接帶您來到本丸。這裏是為審神者提供戰力——即召喚刀劍男子們的地方。在這裏召喚刀劍男子們,是身為審神者每日必做的日課。”
“另外還有關于刀劍男子們受傷之後如何處理,內番安排,戰事安排。我将稍後為您奉上書寫詳盡的卷軸。”
一直靜靜看着狐之助介紹的星野冬月,此時倚靠在鍛刀室門口的木門上,柔軟貼身的家居服因逆光而勾勒出其瘦削的身形,煙綠色的眸子似乎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看上去變成了有些深沉的顏色。
“我說,”她沒有打斷狐之助,而是有禮的等候對方說完,才開口:“我并沒有同意要成為審神者吧?”
“當然,您可以選擇拒絕。”狐之助細長的眼睛眯起,口氣依然那麽不緊不慢,“但是如果不成為審神者,是不可以使用時之政府的通道回到現世的喲,這樣也沒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