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本嬸一個字

遠征的第三部隊回來了。

星野冬月聽聞近侍藥研告知消息時,正在有些苦手的制作向時之政.府提交的戰事報告。聽到消息之後,立即松了口氣似的從不擅長的工作中擡起頭,煙綠色的眼眸中多出些喜悅。

“那我們去迎接一下吧。”

如此說着的審神者放下筆,撫平狩衣因跪作而出現的皺褶,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随侍在後的藥研頓了一下,還是沒能說出帶隊的一期已經将大家安排去休息了,并不需要審神者去迎接這樣的事。

只不過,眼睜睜的看着審神者去迎接早就各自去休息的第三部隊也是辦法。想了想,藥研開口道:“……大将,今日出陣的安排似乎您還沒有派下去。”

已經拉開門的星野冬月當即停住腳步,随後有些頭疼的扶額——都是那個必須上交的戰事報告的錯,明明安排出陣內番的工作她是可以順順當當的完成的。

結果戰事報告就像是一個不懂得看臉色的家夥一樣橫插一腳,硬是打斷了她與內務工作之間細水長流但穩固的感情(并沒有)。

每場戰鬥折損的兵數,對陣的陣型,敵軍的出動頻率……分開來看她都懂,但是整合起來就太讓她頭疼了。

她不過是個拼命考上東大文學系的普通人而已,像這樣的報告未免太過為難。

果然,還是應該交給刀劍男士們才對。可又不想太過依賴他們,給他們錯覺……

幾日來的焦躁接連疊加在星野冬月心上,令她不由得就在短短一瞬間在心裏發洩了一通煩躁的情緒。面上卻沒有別的表現,“唔,那就麻煩藥研代我去迎接一下吧?我先把出陣的人選确定下來,等下還要拜托藥研再跑一趟回來拿出陣名單了。”

“好的,大将,我很快就回來。”身為近侍,藥研沒有如往常一樣穿着白外褂的內番服,而是那身制式的出陣服,自然地,也就沒有戴眼鏡。松了一口氣的他下意識想去觸摸眼鏡的手頓時摸了個空。

“……”尚未移開視線的星野冬月。

這麽尴尬的事情,就當沒看到吧。

體貼地想着,星野冬月沒有發覺自己焦躁的情緒竟然有了細微的緩解,帶着她的唇邊都出現了若有若無的笑容。

一期一振自然不是因為什麽不尊主上之類的緣由,擅自就解散了未得主君迎接的第三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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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現在他們第三部隊的隊員們,幾乎每位都帶着資源之外的私貨回來了,這些東西在正式派上用場之前,絕對不能讓主人知道。

“一期哥。”藥研順着回房間的路,恰好在一期一振回去之前截住了他,“怎麽……這麽一大包?”

話語間猶豫着,但還是伸手去幫一期一振提東西的藥研睜大了眼。即使栗口田家的刀劍們不少,也都在一期一振遠征前說了自己想要東西,可是藥研完全沒想到一期一振會拎回來這麽大一個包裹啊?

“稍微,得意忘形了點。”一期一振王子般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許尴尬之色,“因為這次遠征遇到的敵人并不強,時間又非常寬裕。”

栗口田家的短刀們偵查能力都不弱,兩人在這裏對話幾句的功夫,耐不住的亂藤四郎和鲶尾就帶頭沖了出來。

“一期哥!”

“一期哥回來了!”

“歡迎回來一期哥。”

先是乖巧迎接哥哥回來的短刀們很快注意到了被一期和藥研共同分擔着大包裹。

“诶——一期哥,買了這麽多東西嗎?”亂湊到藥研身邊直接扒開包裹向裏面看着,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忽然睜大眼不可置信的擡起臉來,意味深長地看向一期一振。

不僅是栗口田家,同時還發生在其他刀劍男士房間中的事情,星野冬月此時一無所知。

晚上的料理是由長谷部和歌仙兼定共同準備的,比起以往沒有擅長處理家政的刀劍時,星野冬月準備的料理要豐盛的多。話雖如此,但實際上星野冬月真正負責料理的日子其實不過三天而已,長谷部一來就攬下了大部分刀劍男士都頗為苦手的差事,因為這件事星野冬月對長谷部的初始好感度就很高來着。

不過也沒有做的這麽豐盛的時候……果然還是有什麽事吧?

捧着飯碗一直維持在一本正經姿态,筷子上卻一粒米都沒有保持着往嘴裏送東西姿态的星野冬月,絲毫沒有察覺到下座的刀劍男士們各個一副滿懷心事彼此打量,卻又誰都沒先開口的樣子。

喂,不是說好了由你先開始的嗎?

長谷部作為一名究極的主廚,第一時間就注意到星野冬月心不在焉吃空氣的樣子,不過當初決定好了的,要從初始刀加州清光開始,所以即使非常着急的他,也只能秉着捏碎筷子的力道向加州清光甩眼色。

當然,讓他不滿的其實還有氛圍自成一派的栗口田家的刀們,在一期的照顧下吃喝不誤,好似根本沒和大家有約定似的樣子,令着急的長谷部看在眼中頗為光火。

“那個……主人。”最終還是沒有上陣性格就不那麽魔王的大和守安定看不下去了,他對星野冬月嘆着氣:“您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吃空氣啊。”

诶?

被大和守安定換回走丢的神,星野冬月眼睛重新聚焦後第一眼就看到刀劍男士們不約而同投來的目光,回想起剛才大和守安定提醒了什麽。

“……”沒臉了。

十幾年的臉都丢在這張長桌上的星野冬月想着自己的臉皮真是日益增厚了呢,“诶?因為剛剛一直在想戰事報告要怎麽寫,所以稍微有些走神,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在做什麽,失禮了。”

才來不久,對刀劍男士們之間私下約定一知半解的三日月默默觀察了一會兒,又看了眼桌子下面每位刀劍男士腳下細心包裹着的盒子,不動聲色地繼續夾魚吃。

大和守安定也不是要得到一個準确的回答,就單純的是看主上魂不守舍的樣子吃空氣不忍心,結果還是得到了非常正式的解答,無奈的情緒瞬間就把他大腦給占領了。

在場的刀劍男士們也對自家主殿這過于認真的态度感到了頭疼。

此前裝瞎沒看到長谷部眼色的加州清光忽然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放下碗之後轉向星野冬月,一本正經的說:“主人,我買了新的指甲油,等下可以幫我塗嗎?因為是新的類型所以看上去不太拿手呢。”

筷著停在鮮嫩魚肉上的星野冬月先是點頭,接着也放下了碗筷,臉上帶着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的笑容向加州清光招手,“在此之前,你先過來一下。”

清光不明所以地湊過去,随即,女子指腹特有的柔軟和夾帶的清香便接近了他的臉側。

“……會在臉上留下飯粒,清光,下次還是吃慢點吧。”

由于清光傾身靠近審神者,而審神者似是擡手撫弄前者臉頰的旖旎氣氛霎時煙消雲散。

“噗——”不知是誰帶頭笑了一聲,緊接着大家都止不住的笑了起來,也有和清光關系不錯的刀劍男士一邊向清光道歉,一邊還是笑個不停,這樣一來反而增加了搞笑的氣氛,還不如一開始就痛痛快快的笑呢。

既然如此,清光索性也不管了,直接從腳下拿出盒子,“主人,請收下。”

“這是什麽?”星野冬月疑惑地接過來,紅色的緞帶繞在白皙的指間,忽然來了這麽一下,她都不知道該不該拆開包裹了。

“是我送給主人的禮物哦,拆開看看吧,我可是選了最可愛的一款呢。”清光一手支着下巴,語氣有多漫不經心,眼神就有多緊張。

“……”星野冬月便垂下頭,将盒子放在大腿上去拆紅色的緞帶。包裝盒裏是一個更加精致小巧的盒子,輕輕掀開就能看到裏面躺着的發飾。

大概是配合和服來使用的簪花,不過款式沒有那麽古樸。粉嫩的細穗垂在水晶般剔透的櫻花下面,旁邊還有幾朵更小的花朵緊湊的團在一起,花蕊中間點着的金粉不像是鑲了水鑽那樣第一時間就引人注目,只在光線轉動時才會顯出奪目的本質。

“要我幫主人梳理頭發試試看嘛?”清光看她只是看着盒子卻不說話,不由得就補了一句。

“好啊。”從審神者那往日一般的笑容中,看不出她的想法呢。

從盒子裏取出來的時候,星野冬月忽然注意到簪花的下面有些凹凸不平,遞給清光之前,她接着擡起手的動作,通過清晰地光線辨認着——“清光”——刻着這樣一行小小的,仿佛藏在花蕊裏一樣的字。

……說什麽買的,其實完全就是自己做的吧。

清光接過星野冬月遞來的簪花,走到審神者身後,從衣服的口袋裏取出木梳,細心地打理起星野冬月的長發,将它們挽起來之後,僅僅用一枚簪子就固定出了一個溫婉秀美的發髻。

“嗚哇……”超厲害的啊!亂藤四郎在下方咬着筷子。

“超可愛的!”清光轉回前面,看着挽起長發顯出另一種感覺的星野冬月贊嘆道。

星野冬月還在想清光以前的主人到底是……怎麽會有這麽一個厲害的刀劍呢?

“是清光太厲害了吧,這種發髻我都不會呢。”她這麽笑着回應。

有了清光的開頭,其它的刀劍們也紛紛拿出了自己準備的禮物。由于或多或少都受到前主人的影響,雖然禮物千奇百怪,但是其中的心意一絲不落地全都傳達給了星野冬月。

這名時刻想着辭職的審神者坐在刀劍男士們的禮物中,頭一次對自己生出的抗拒之心以及對待付喪神們虛僞的樣子産生了動搖。

被真心相待的話,是不可能不動容的啊。

接着這份動容就被一期一振的禮物微妙的破壞了。

這位王子樣的太刀,送的禮物竟然是一身嶄新的和服。

“……”有些糾結地收下了禮物,星野冬月看着眼前水藍色短發,笑的一臉純善溫和的青年,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過,為什麽好端端的會想起送禮物給我?”最後一位刀劍男士的禮物送達之後,星野冬月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在問出問題的這一刻,她卻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麽樣的答案。

“因為,大家都很喜歡主人。”五虎退抱着一只小老虎,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個回答問題的人。瞬間引來所有人目光的他不習慣的縮了一下,但還是堅持說道:“……剛來的時候,主人就很溫柔的對待我們。”

溫柔?那種虛僞的面具,也可以被稱之為“溫柔”嗎?

“不僅如此。”藥研接過話頭,“我的兄弟們大多數都在大阪城遇到了火燒的災難,來到本丸的時候也不具有戰鬥力。但是大将你卻完全不在意,手入的幹脆利落。”

“別的本丸,說不定會因為[反正短刀很容易得到]這樣的理由把不能用的弟弟們刀解掉。”一期一振經常因為統率值很高而帶隊遠征演練,見過不同的審神者對待刀劍們的态度之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因為亂被冷落的事情而誤會了自己的主君。

“如果發生那樣的事……”他說着,不由得就苦笑了起來。

“雖然一開始被主人冷落了,不過後來主人明顯就是最喜歡我的樣子嘛!”亂蹦跳着,撲到星野冬月的懷裏滿足的說着。

清光:“……”喂,你想多了。

接下來的刀劍男士們紛紛說了些什麽,星野冬月好像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明明感受到所有人的真心産生了感動,卻依然在堅定又無情的想着“想要離開”,這樣互相駁斥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像漁網一樣緊緊束縛着星野冬月。

直到最後,她好像對大家說了什麽,就是那種她在夢中呓語都能條理清晰地說一遍的虛僞的安慰之語,在換得大家的笑容之後。她還未能将自己從亂糟糟的想法中解救出來。

“主殿說了要我們回去休息,但是自己好像完全不想動呢。不知道介不介意我來蹭杯茶?”話是這麽客氣的,其實已經坐在星野冬月身邊的三日月笑了幾聲,自言自語了一句不該笑啊,便不再說話了。

兩人誰也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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