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修羅場

更新時間2013-1-24 20:47:06 字數:3828

慕容止複又盯上面前淡定自若的龍吟月,在身子倒下前,男子再一次吐出她的名字來。

“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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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劉罡抱着孩子從二樓走下來時,就見龍吟月仍舊一身緋衣,面戴紅巾坐在一樓大堂的四方桌前,然而她身邊的男子卻不再是那個溫文儒雅的英俊公子,而是佩着一把利刀,身材健碩的彪漢。劉罡認得他,他是金陵威武镖局的總镖頭,力大無窮,有只手握鼎之能,武林中號稱金蓋鼎。

紅蓮姑娘請他來做什麽?難道是保護他們去見執醫白?可是劉罡知道,莫說是金陵的镖局,放眼江湖,即是天下一的中原镖局,也不會願意保這個镖,因為這必然是筆虧錢喪命的買賣,執醫白的修羅道從來都是九死一生。

龍吟月擡頭向劉罡點了點頭,又與身邊的人說道:“記得一個時辰後就立即起程。”

“姑娘放心。”

金镖頭抱拳走開了去,龍吟月方走到站在樓梯口的劉罡面前。劉罡立即不自覺地站直,眼神裏滿滿的都是恭敬,輕聲喚道。

“紅蓮姑娘。”

龍吟月颔首,“你都準備好了?”

“是的。”

“那我們走吧。”

龍吟月率先拿過包裹,踏出客棧,包裹裏是她早先讓掌櫃準備好的幹糧和水囊,劉罡愣愣地抱着孩子站在原處,往階梯上探了一眼,才小跑幾步追上女子,問道:“昨日的那位公子呢?他不是說也要一起去?”

龍吟月駐足回頭凝神看他,淡淡笑道:“我答應你們的事,由我自己來辦,走吧。”

劉罡微微一愣,面前女子的笑顏沐如春風,竟和那公子十分之相似。劉罡有一霎那,倒以為他們倆是為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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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三人步行至北城牆下,昨日在城牆之上飄零的那一盞白紙燈已消失不見。

“那盞白紙燈呢?”

“白紙燈只挂一日,今日只要我們踏出這座城牆,就是傳聞中的修羅道了。”雖然白紙燈已撤,劉罡的目光也是直直地望在城牆上,“上一次白紙燈出現,是在兩個月前,可惜我兵敗垂成,好在只等了兩個月,這點時日就執醫白往昔看病的周期來說,算是快的。”

龍吟月也仰望城牆,提了提肩上的包裹,輕語道:“也就是說,這一次的蜘蛛會少一些。”

“蜘蛛?”劉罡略略不明地看向女子,“什麽蜘蛛?”

龍吟月扯了扯嘴角,沒有回答,徑直向城門行去。

金陵繁華之地,北城門之處卻人煙稀少,除了城中百姓所處本就有稀密之別以外,江湖人大多也對此門有所顧忌。

一出城門,稍走幾十步路,便能看見一片綠意盎然的樹林。劉罡跑至龍吟月的身側小心提醒道:“紅蓮姑娘,先行的人一定會藏在暗處伺機而動,我們可要小心點。”

龍吟月一邊向前行徑,一邊輕聲道:“無妨,這附近并沒有人。”

劉罡先是懷疑地查看了一下四周,蒼木密布,只聞樹葉在寒風中發出“嗖嗖”的聲響。這個女子當真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判斷出周圍是否有人?

劉罡心中疑慮,嘴上仍是佩服道:“姑娘武藝高強,即是耳力也非平常人可以比拟的。”

然而面上的鎮定自若,不代表龍吟月心中當真對此片樹林如此安然鎮靜。她的腦中一直徘徊着一盞白紙燈,若影若現,仿佛是引往地府的幽冥之火,開啓了這條修羅道的地獄之門。

他們一路走得很謹慎,比起與慕容止在密林中小心地開辟道路,在這裏,他們更需要的是步步為營。不止是克服身體上的疲累,還有克服精神上的受怕。

這種緊張,即使在寒冬的樹林中,也能讓人蒙出一頭冷汗來。

龍吟月按了按臉上的面紗,只有一雙冷眸露在外頭。樹林間雜草縱生,寧靜異常,龍吟月雙耳靈敏一辨,耳邊只隐隐傳來一條小溪的流動聲,除此之外,再感覺不到有其他的飛禽走獸。在自然之中,唯獨動物是最能知安危的,可碩大的一片林海中,卻這樣寂靜,實在怪異。

“我去取點水。”

“紅蓮姑娘要喝水?我這裏有。”

劉罡說着就想解下腰間的水囊,龍吟月攔住他的動作,吩咐道:“記着,無論發生什麽,你只管護好孩子。”

如果這裏真如他們所傳的是修羅道,那麽如今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冬眠蟄伏。

龍吟月蹲在河邊,寒冬的日頭照在水面也只能泛出淡淡的弱光,接觸到水源的手如意想之中的那般冰涼,玉指微微一晃,水面便泛出層層漣漪,連帶她自己映照在水面中的倒影,也變得殘破不全。

“噌、噌”兩聲,十幾枚銀針直打在龍吟月蹲于河邊的位置,然而原先在那個位置的人已消失不見!

寒風中,又聽見“噌、噌”兩擊聲響,飛镖射向樹枝,茂密的樹葉之間被逼下一個女子。女子一身黑衣束腰,盤發斂眉,一手夾着襲擊她的兩枚飛镖,一手指間夾着數枚銀針。她擡起頭來,女子的容貌和酒樓中的銀針婦人,別一無二。

“原來是你。”

從樹身後走出來的龍吟月,胸有成竹,靜靜地看着立在前方的婦人。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無門你闖進來,丫頭,是你非要走進這修羅道,走不出去,可怨不得誰!”

論飛镖的技能,龍吟月并算不得出衆,只是她素來習慣動手前以簪發難,後用雙刺攻擊,再者她獲得高深內力之後,以掌法運行飛镖,越發如魚得水。

以至于那些敵人很少知道,他們面前這個不至雙十的女子,已有着非凡的功力。然而江湖交手,大多非死即傷,一旦過招之後方才知道兩人實力懸殊,大多也就離見閻王不遠了。

婦人在吐血倒地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咳、咳……我竟小看了你……成王敗寇,動手吧。”

然而龍吟月的飛镖握在手中,卻遲遲不動。婦人的眼角緊瞧着她手中的飛镖,她知道這不是一把普通的飛镖,這是一把可以奪走她性命的利器!

龍吟月微微有些迷惑,“你為什麽願意去死?”

“呵,真是好笑,這就是江湖啊。”婦人眉角微冷,搖頭低語,“沒想到我風四娘竟會敗在一個,連江湖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丫頭手上,呵呵……哈哈……”

龍吟月的手還是僵硬得不能做出動作,即便曾經殺過一次人,她還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去主動殺人。

兩個人就靜默地待在那裏,任憑冷風吹拂。

“丫頭,你不動手,我可走了。”婦人暗暗運功化開之前的內傷,眼眸緊緊地盯着龍吟月的舉止,見她的确沒有任何反應,立即跳上樹去。卻沒想到,婦人身子向前逃竄,随手卻又是“簌簌”幾聲。

枚枚銀針橫刺向龍吟月的眉心!

“噹”地另一聲動靜,橫空飛出一根斷枝,打開了銀針。龍吟月後傾身子的同時,手中的飛镖終于在此刻出手,一發斃命,直刺進婦人背部的心口!

“紅蓮姑娘!”劉罡抱着孩子急切地朝她這邊跑來,“紅蓮姑娘,你沒事吧?我見你這麽久沒回來,就猜是出事了。”

“多謝。”龍吟月怔怔地望向趴在前方的婦人屍身,說不出是淡漠還是悲涼,但是她覺得自己的血液好像在這一刻慢慢地凍結。

這就是江湖,和絕劍山莊、峨眉一般,所有人的生死在這裏都是那麽得微不足道。

龍吟月心中嗟嘆,淡淡道:“我們走吧。”

“想走,沒那麽容易!”

四周的樹林轟然作響,就好像刮起了劇烈的暴風,要将四周的蒼木全都連根拔起!

一剎,龍吟月産生一種錯覺,自己四周的景色都在迅速地旋轉!方才還一動不動的龍吟月突地推了劉罡一把,将他推離了這個空地的中心。旋身一轉,極其精準地向四周射出四把飛镖!

“護好孩子!”

然而龍吟月的四把飛镖卻都沒有射中,從樹葉中橫穿出來的四條鐵鏈打掉了她的飛镖,卻也暴露了他們藏身的位置,龍吟月腳踏樹枝,“噌”地一聲就躍進了樹蔭之中。

劉罡雙目瞪得宛若大豆,盯着樹木間穿越不息的紅色身影。然不過片刻,暗殺他們的四人就變作屍首摔落在地上,而取得勝利的女子則翩翩飛落,腳尖安然觸地,完好無損。劉罡雖未眨眼,卻也不知她到底是怎麽殺了那四人,但他還是看清了龍吟月斬殺最後一個人的模樣。

與殺風四娘的樣子全然不同,緋衣女子的眸子裏沒有一絲猶豫,手上的雙刺快速旋轉直刺那人的喉頭,鮮血噴湧,一擊必殺!

雙刺……峨嵋刺!

劉罡幡然醒悟,峨嵋刺不是峨眉的當家絕學麽?這個女子如此擅用雙刺,莫非是峨眉弟子?!峨眉弟子……啊!怪不得她總是蒙着面巾,遮掩住容貌!

劉罡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咽了口唾沫,怨不得此女子有颠覆峨眉的本事,這樣詭異的功夫,不過頃刻間就将四個暗處的敵人斬于手下。看來這修羅道上,若是想憑真功夫來害他們的人,是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劉罡慶幸自己當時開口求了這姑娘,有了她,見到執醫白就未必是癡心妄想。劉罡确定安全後,怯怯地走上前去,龍吟月正單膝跪在一具屍身面前,查看那人的手背,劉罡探近一瞧,就見這人的手背上刻了一只雄鷹。

龍吟月低語道:“看來他們是飛鷹堡的人。”

“是,而且他們手背上的雄鷹雙翼紋路清晰完全,應該就是飛鷹堡的四大護法。我聽說他們的少堡主也得了一種怪病,如今四大護法齊出,想必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真不知道後面還會有什麽牛鬼蛇神。”

劉罡眼眉擔憂,素來修羅道上的求醫人皆是五湖四海,絕學各異,何況奇難雜症大多都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否則誰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堵在這個修羅場上。

“紅蓮姑娘,我真不知道要怎麽謝你,若沒有你的話,我和阿傑肯定是兇多吉少。”

“不必客氣,是我自己答應你們的,要謝就等見到執醫白後,再謝也不遲。”龍吟月擡頭看了看天色,近已黃昏,“從這裏到執醫白的屋子還有多遠?”

“約莫也要半日路程。”

“那趁還沒有入夜,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息。”

“好,我一切都聽紅蓮姑娘的安排。”

劉罡含着敬佩的目光,抱着孩子跟在女子的身後,紅衣女子的背影豔麗鮮紅,婀娜身姿,多想讓人一窺其真容。這樣的女子,若不是她身負一身絕學,恐怕也未必能安身立于江湖。比如當年峨眉的碧玉仙子,美若天仙,若不是一手玉女劍法震懾武林豪傑,否則江湖之大,早不知被誰搶去做了壓寨夫人。

冬日的寒夜越發陰冷,他們尋了一處較為幹淨的地方,劉罡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呼出熱氣取暖。龍吟月有些疲憊地靠坐在樹身上,吐出一口長氣。一日未過,她已送走了五條人命,所行的路途卻還不至三裏,龍吟月大概知道了,什麽叫做修羅場。

當真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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