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可原諒的往事 (2)
擊,卻猜不到來的是埃爾隆德。
埃爾隆德直奔歐洛費爾行進之地——他知道瑟蘭迪爾的當務之急是與父親會和,找到歐洛費爾就能找到瑟蘭迪爾。
空氣中邪惡的氣息越來越濃烈,瑟蘭迪爾已經能聽見一步步迫近的詛咒和獰笑。
“來吧!”瑟蘭迪爾勒缰駐馬,穩穩地停下來,掌中刀鋒如雪。
穿林而過的風忽然停止了,黑暗的氣息似乎凝成了形,像濃黑的墨汁,好像稍有風吹草動就能從空間滴落。
“敢來,卻不敢動?”瑟蘭迪爾習慣性地一勾唇角,拉出一點譏诮而冷峻的笑意,“那麽,還是由我來裁決吧!”
兩道刀光,如日光照耀雪山之巅,撕開了黑暗。瑟蘭迪爾聽見慘嚎和咆哮。
黑暗終于現出形跡。
黑袍飄蕩不見人形的戒靈手執長劍,輕飄飄地騎在靈馬上,帶領着蒼白醜陋的半獸人,将瑟蘭迪爾團團圍困。
“原來是安格瑪巫王大人到了。”瑟蘭迪爾橫劍在前,“好大的排場。”
戒靈之首安格瑪巫王漆黑的眼洞中一片血紅,夾在半獸人慘白的膚色和渾濁的眼神之中,越發顯得詭異。
“主人要見你。”嘶啞的聲音從安格瑪巫王口中緩緩傳出,就像從無底的山洞傳出來的回聲,又被半獸人喉間含混不清的咕嘟聲攪和得糊裏糊塗。
“索隆在哪裏?”瑟蘭迪爾有一絲心驚,此時的邀請可有善意?
“大帳相候。”
“請。”瑟蘭迪爾略微沉吟,收刀勒缰,緩緩從半獸人的惡心味道中穿過,走到戒靈旁邊。
索隆的神附着于一條火龍身上,化身為一位身材高大、輪廓分明、卷發濃眉的男人,左手食指上那枚巨大的金光閃爍的戒指在充滿了兵器寒光的大帳內特別顯眼。
這是瑟蘭迪爾第一次看見索隆的形體,但跟那條龍碰面不少,從地獄到人世。
索隆對瑟蘭迪爾也不陌生,畢竟做了那麽久鄰居,而且那條龍的意識中儲存的關于這位地獄王子的可怕記憶也很豐富。
“殿下看起來不太好。”索隆并未起身相迎。
“被半獸人惡心的味道跟了一路,誰看起來都不會太好。”瑟蘭迪爾長腿一伸,勾過來一張椅子,正對着索隆大馬金刀坐下來。
“是的。半獸人醜陋愚蠢,粗暴簡單,毫無樂趣。”索隆點頭附和了瑟蘭迪爾的看法。
“你要我來,想必不是要探讨半獸人的教化問題。”
“半獸人無心無腦,不可教化。”索隆轉動着戒指,無限贊嘆得意的目光之下掩蓋着清醒冷靜,“天使、人類和惡魔可以教化。”
“被煉獄的雜碎教化?”瑟蘭迪爾眯了眯眼睛,牽了牽唇角。
“不可以嗎?”索隆站起身,緩緩踱到了瑟蘭迪爾面前。
“不可以。”被濃厚的陰影掩蓋的瑟蘭迪爾回答得波瀾不驚。
“那你為何而來?”索隆看見陰影中的瑟蘭迪爾的眼睛亮得像晨星。
“我本來以為你會有一些比較有創意的提議。”瑟蘭迪爾迎着他審視的目光,“不過看起來,半獸人的制造者并不比半獸人高明多少。
”
“和落入天使圈套的殿下比起來,不知誰更愚蠢一些?”
“你……”瑟蘭迪爾濃眉一挑,如刀的目光中憤怒的火花四濺。
“來吧,讓我們一起看看誰将在這場愚蠢的角逐中獲勝。”索隆忽然伸手,抓住了瑟蘭迪爾的手臂。
瑟蘭迪爾順着他的力道起身。
“你居然不曾反抗。”索隆冷峻的面目露出了第一縷笑容,面前的人不着戰甲,只一身淺色暗花長衫,一件酒紅色披風,但腰間的長劍,背後的短刀,衣上的血跡,臉上的淤青,穩如磐石的目光……無不昭示着這是一位意志不容違背的戰士。
“我不做無意義的對抗。”瑟蘭迪爾淡然,“你需要展示什麽?”
索隆帶他到了一處高地。
空中漂浮着化不開的團團黑霧。半獸人手的兵刃在黑霧中散發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其令人作嘔的形态所衍生的惡臭似乎更濃烈了。
“看遠方。”索隆說,“西邊。”
西邊有偶爾墜落的火光。
“天使和人類的聯盟還在抗争,但有什麽關系?”索隆說:“垂死掙紮而已。”
“東邊。”
瑟蘭迪爾目力所及之處,有星星點點的光,還有成群游弋的渡鴉。
“陛下在那裏,離魔多的末日火山還有三日的行程。渡鴉随時監控着他們的行動。”索隆說:“半獸人和地獄雜碎早已在末日火山集結多時,正恭候大駕。”
“你想說,這場愚蠢的角逐,你會獲勝?”瑟蘭迪爾掩飾着內心的焦灼。
“我想說,通過這場愚蠢的角逐,令我很佩服那個創世的老頭。”索隆笑了笑,“天堂,人世,地獄,天使,人類,惡魔,正義之中有愚忠,孱弱之中有勇敢,邪惡之中有樂趣……而煉獄有什麽?吸血鬼殘暴嗜血,龍吝啬貪婪,怨靈陰暗無聊,半獸人根本連意志都沒有。”
“你想說,你不但要這個天地,還要這個天地別樣有趣。”
“你看,你立刻理解了我的意思。”索隆對瑟蘭迪爾的反饋表示出滿意,“可是他們只會問我,什麽叫有趣?”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需要有幫手為我打點這個天地,就像那個老頭子有米迦勒,路西法和耶和華一樣。我讨厭道貌岸然的天使,不認為懦弱貪婪的人類能夠擔當重任,只有我多年的鄰居,令我印象深刻。”
竟然是這個意思?瑟蘭迪爾想,他本來只想着索隆多少有拉攏一下鄰居,減少一點征途中的負擔的意思,但并沒有想到他如此“深謀遠慮”,“有點意思。談一談你對于天地的構想吧。”
“天堂需要留着,天使這種令人讨厭的種族就不必再存在了;人世和人都可以留下來,我喜歡他們的熱鬧勁兒;地獄将和煉獄合并,為那些無聊而野蠻的種族提供繁衍栖息之所。”索隆似乎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侃侃而談,“我将成為天地之間唯一的神,而陛下和你,将成為我最好的助手。”
瑟蘭迪爾略微沉吟。
“你覺得這個想法有創意嗎?”索隆揮了揮手,問。
瑟蘭迪爾看見戒指在黑暗中劃過一道金光,“有創意,但我需要想一想。”
“你可以有兩天時間思考。”索隆說,“多說一句,你最好的同伴,大天使埃爾隆德先生,在你離開之後,也帶着一隊人馬離開了。看行進方向,應該是追蹤你而來。”
“多謝你的消息。”瑟蘭迪爾說,心情先松了一松,無論如何,埃爾隆德沒有受到米迦勒的傷害,值得慶幸;随後心情又緊張了,索隆不會無緣無故提這麽一件事,更不會放過任何一位天使,“我需要很好的睡眠才能夠清醒地思考。”
瑟蘭迪爾不太可能獲得很好的睡眠。索隆的手和手指上的那枚戒指總是在他眼前的黑色虛空中閃現。我要拿到這枚戒指。瑟蘭迪爾想,然後想出了一百種辦法,再否決了一百零一種辦法。多出來的一種就是他以後有可能想到的所有辦法。
沒有辦法。瑟蘭迪爾在極度疲倦中睡着了。好吧好吧,睡在這裏,至少不用擔心半獸人的攻擊。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近第二日的中午。拜日光所賜,天地間有了一絲亮色。站在高處看了一會兒西邊不斷墜落的火光,瑟蘭迪爾興致欠佳,想了一想,幹幹脆脆進了索隆的行軍大帳。“想好了?”索隆問,“比我預想的快。”
“沒想好。”瑟蘭迪爾依然坐在了索隆面前,只不過坐姿有些懶洋洋的,“看着你,能想得明白些。”
索隆大笑,“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恭維話,尤其是從殿下口中說出來。”
當索隆聽到“把埃爾隆德弄過來”這句話從瑟蘭迪爾口中吐出來的時候,很是有些疑惑,但考慮到瑟蘭迪爾好像還沒有和他開玩笑的先例,就很認真地問:“為什麽?”
“關于昨天探讨的問題,我想了很久,沒有找到合适的辦法。”瑟蘭迪爾說:“埃爾隆德知識淵博,很可能能找到辦法。”
索隆點頭,他當然聽說過埃爾隆德的故事,“埃爾隆德足智多謀,英勇善戰,一路過來,我們追擊他的人馬,傷亡慘重。”
瑟蘭迪爾揮手,“啪”地一聲将一柄佩刀拍在索隆面前,“把這個拿給他看,就說我在這裏。”
索隆拾起刀,從刀尖到刀柄細細看一遍,又細細看瑟蘭迪爾一遍。
“不許讓半獸人的髒手碰它和埃爾隆德!”瑟蘭迪爾擡了擡下颌。
“讓安格瑪巫王帶着它?”索隆的目光增加了一些玩味。
安格瑪巫王,瑟蘭迪爾對這位原來的偉大人類國王沒有敵對雙方應有的情感之外的厭惡,于是點頭,“然後交給埃爾隆德。”
“我可以将你的行為理解為同意成為我的幫兇嗎?”看着安格瑪帶走了佩刀,索隆又問。
“不可以。”這個問題很令瑟蘭迪爾困擾,所以他的語氣也很不和善,“我只是對如何能夠在保留自我意志的前提下得到這枚戒指感興趣。”
“不可以就不可以,為什麽要解釋?”索隆追問,“是心虛嗎?”
可惡!瑟蘭迪爾暗罵,只哼一聲,不答。
“在我看來,這兩件事本來就是一件事。”索隆興致很好,像逗老鼠的貓,“你如此辨別,正好說明了很想同意我的建議,卻偏偏要跟自己過不去。何必呢?”
瑟蘭迪爾自此決定在最後的那一刻或者埃爾隆德到來之前,都不要再跟索隆說話。
埃爾隆德到來得很快。他本來就一路被半獸人圍追堵截,安格瑪找到他毫不費力。當他跨入索隆的大帳,毫不意外地看見了瑟蘭迪爾,卻很意外地看見後者賴在椅子裏,手臂擱在扶手上,雙腿交疊着擱在桌案上,案子對面索隆是正在仔細查看一副宏大的作戰圖的索隆。
聽見他進來,兩只惡魔同時看向他。不同的是,瑟蘭迪爾看向他的時候挑了挑眼角,飛了個不明就裏的眼神;索隆看向他的時候目光很定很專注。
縱是埃爾隆德見多識廣,也被這樣的相逢弄糊塗了。
“我的刀呢?”瑟蘭迪爾問。
埃爾隆德擡手,微笑着将隐于寬袖之下的佩刀遞過去。
“你臉色很差。”瑟蘭迪爾接過來,皺了皺眉頭,“半獸人碰你了?他們很臭。”
埃爾隆德看着瑟蘭迪爾粗粗的濃眉像小烏鴉的翅膀一樣飛揚,笑了,“你走得太快,我追起來不是很容易。”
“我腿長。”瑟蘭迪爾說,順便展示了一下——給埃爾隆德勾過來一把椅子。
埃爾隆德坐下來,面對着一直沒說話,只看着他倆的索隆,很溫和地問:“索先生可以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索隆正在思索,為什麽眼前的天使和惡魔首次與自己照面,都跟看見隔壁家友善和藹的鄰居一樣淡定,是否因為自己威儀不足?
“把你叫過來,主要是要請你幫我解決兩個問題。”瑟蘭迪爾開始從自己的角度幫索隆回答這個問題,“第一,我想要他的戒指,但不想被他控制意識;第二,他要求我在今天之內答複他是否同意成為他的幫兇,我想知道該提出什麽條件最為劃算。”
雖然埃爾隆德見多識廣,這兩個問題也對他形成了挑戰。但他到底不愧是埃爾隆德,僅僅幾分鐘時間,已經大致完成了對已發生事件的還原,甚至還可以問問題了,“關于第一個問題,可能有辦法,需要深入研究;關于第二個問題,我覺得你應該直接拒絕,為什麽還要考慮條件?”
說完之後,埃爾隆德又感覺有些奇怪。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一點點擔心或者焦慮,問題是,對着瑟蘭迪爾如此不靠譜的想法和行為,難道不應該擔心或者焦急嗎?他這一路上一直都是很擔心很焦慮的。
“為什麽不考慮條件?”瑟蘭迪爾露出了習慣性的高傲而鄙視的神情,“我看他比看米迦勒順眼。”
這是個不靠譜的回答。但埃爾隆德從這不靠譜中找到了對自己不擔心不焦慮的靠譜的解釋。解釋太簡單了,那就是因為瑟蘭迪爾正坐在他面前,帶着他已經習慣了的高傲和鄙視,還有在條件允許情況下的小小不靠譜,這都能表示瑟蘭迪爾是完全靠譜的。
天父啊,我是有多麽信任他,埃爾隆德在心底小小地禱告了一下,而且,我從心底認為,就算他不靠譜,能和他一起死,也是很好的。
“關于第一個問題,我需要做出補充。”經過和面前一魔一天使的儀容着裝進行對比分析,索隆完成對自己的威儀的評估,相當不錯,但跟面前的一天使一惡魔比較起來,只能說差強人意,“我更希望能夠離開戒指而存在。這也是我和殿下探讨的話題之一。”
雖然埃爾隆德見多識廣,也為這聞所未聞的想法而吃驚,愣了一愣,搖頭。
“您似乎不贊同我和殿下的決議?”
“作為一只天使,尤其是協助米迦勒的前傳令官,我不可能贊同這個想法。”埃爾隆德說:“但作為瑟蘭的朋友,我願意為他的一切目标付出努力。”
滴水不漏的答複。索隆和瑟蘭迪爾分別對此表示了滿意。
“你也可以考慮一下是否加入我們。”索隆表态,“雖然我不喜歡天使,但作為幾乎在所有種族中都享有盛譽的埃爾隆德先生,,我非常歡迎。”
“第二個問題比較着急,我們先讨論。”瑟蘭迪爾交代任務,“第一個問題,我們可以再研究。至于你補充的話題,再說吧。嗯,我們三個代表着煉獄、地獄和天使的最高智慧,應該足夠了,需要更多的信息和幫手嗎?”
這是在幹什麽?埃爾隆德的心中升起一抹不可名狀的詭異之感,卻依然微笑,“就在這裏讨論?”
“你認為他會同意我倆單獨讨論?”瑟蘭迪爾朝索隆翻了個小白眼。
“有趣的談話不多見,我不想失去這樣的樂趣。”索隆說。瑟蘭迪爾不大能理解索隆的笑點,僅僅将其原因追溯為,作為一位如此高智商的邪魔,卻命中注定面對一群無腦雜碎所遭受的苦悶與無聊。
時間就在瑟蘭迪爾對索隆的仔細觀察中一分一秒地逝去。他不得不承認,索隆的形态相當不錯。動作幹脆利落;說話簡潔明确;思路周到慎密;态度恩威并重……
“你似乎對我的戒指很有興趣。”索隆忽然問。
“事實上,我很想把它取下來。”瑟蘭迪爾毫不抵賴,沒辦法,他做不到完全不看這枚擾亂他整夜睡眠的戒指。
“取下來之後呢?”索隆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你會戴上它嗎?”
瑟蘭迪爾搖頭。
“為什麽不呢?”索隆追問,“戴上之後,你就可以擁有我的力量。”
“那條龍呢?”瑟蘭迪爾問。
索隆一愣,意識到瑟蘭迪爾在問他附身的那條龍,于是指指自己,“在這裏。”
“不,我的意思是,”瑟蘭迪爾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角,”他在哪裏?”
索隆回答得很幹脆,“被我的意識覆蓋了。他完全聽命于我。。”
瑟蘭迪爾帶着一點點深究的神色,“用什麽方法可以保持意識?”
“這條龍是煉獄中最強悍的戰士,沒有之一。”
“換句話說,如果再厲害些,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索隆盯着瑟蘭迪爾,沉默片刻,“是的,如果你的意志和能力不弱于我。”
瑟蘭迪爾偏偏頭,用手掌托住了面頰,垂下目光,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還有一種可能性。”索隆不得不承認,地獄王子的神情有趣極了。而且這麽敏感的話題用這樣直接坦誠的方式來談論,也是從來沒有過的有趣經歷。
瑟蘭迪爾擡了擡眼簾,讓目光停留在索隆臉上。
“我同意你保留你的意識。”
瑟蘭迪爾搖頭,“那依然是你的意識。”
索隆想了想,點頭,“但我不認為當你戴上了這枚戒指,你和我還能區分得如此清晰。”
“我喜歡這枚戒指,但受不了有人在我腦子裏跑來跑去,任意妄為。”瑟蘭迪爾越發直接了,上上下下打量着索隆,“你怎麽受得了始終受制于一枚戒指?”
太有趣了,這才是真正的挑戰。索隆想,怎麽這麽多年都沒有誰跟我提過這個?“如果你能夠找到一個方法,讓我可以不依附于戒指而存在,我可以把它送給你”
“現在讨論這個話題為時過早,”瑟蘭迪爾起身,往外走,“我還沒有同意成為你的幫兇。”
“一天再半天之後,你就會成為我的幫兇。”索隆信心十足。
萊格拉斯舉起酒杯輕輕碰了碰瑟蘭迪爾的杯,“你找到索隆想要的方法了嗎?”
“有辦法,但并不是我想要的。”
“神啊,Ada,你簡直太令我吃驚了。”
“一切都糟糕透了。”瑟蘭迪爾皺起眉頭,“實力不足,做什麽都是錯,更別提那些小把戲。”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馬屁,而且是萊格拉斯的馬屁,居然不管用了?萊格拉斯站起來,擠到瑟蘭迪爾身邊坐下來,擠得緊一些,“教教我你的把戲。”
“不必把關注浪費在這些不上臺面的小動作上。”瑟蘭迪爾得到了萊格拉斯刻意的示好,心情愉悅起來,伸出手臂搭在後者肩上,按了按,“雖然我成功地引起了索隆的興趣——你知道的,一旦對某事某物有了興趣,防備就會少了——但實力才是決定結局的關鍵。”
不得不說,瑟蘭迪爾的策略是準确而有效的。
對于一個經年久月生活在冷酷的環境中,雄心勃勃,高瞻遠矚,卻必須面對着一群面目可憎,只會唯唯諾諾的下屬的準霸主來說,一個有趣的,時刻能讓人感覺到新鮮的談話夥伴,而且這個談話夥伴還有着不俗的風度容貌和戰力,是多麽的可遇而不可求啊。
索隆忍不住開始希望時刻與瑟蘭迪爾交談,就算後者不同意交談,只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等待他下一句話的沖擊,都是很有趣的。
第一天就在這樣的“有趣”中度過。
瑟蘭迪爾躺在床上,集中精力衡量“砍斷他的手”和“騙他脫下戒指”的利弊。問題是,無論哪種辦法,都不能夠解除歐洛費爾的累卵之危,除非他同意成為索隆的“幫兇”。
幫兇?也沒什麽不好。瑟蘭迪爾寬慰自己,至少可以吓唬吓唬該死的米迦勒。米迦勒?靈光一線,瑟蘭迪爾想起了那個絕不應該被忽略的天使——埃爾隆德。他會不會有辦法?可是,就算他有辦法,怎麽才能和他聯絡?除非他到了自己跟前。到自己跟前?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就會沒命。可是,跟着米迦勒那個雜種,難道不是更危險?到自己跟前,至少還有自己照顧他。就算不小心死了,難道我會讓他死在前面?再說了,跟我死在一起,有什麽不好……
經過一番長久天人交戰,瑟蘭迪爾做出了最後的裁決:埃爾隆德應該來到自己身邊,一起對付索隆。
“你這個決定可真是夠冒險的。”萊格拉斯嘆口氣。瑟蘭迪爾并未将那一番天人交戰詳細描述,只簡單地說,覺得需要埃爾隆德的幫助,就這麽決定了。
“那種時候,豈容細想?”瑟蘭迪爾對他的嘆息表示了不屑,“再說,他現在不活的好好的?”
“阿拉貢說,他去尋找戒指了。這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任務。”萊格拉斯說,“我想,我們應該提供協助。”
瑟蘭迪爾沒有回應,只緩緩地抿一口酒,讓略帶刺激的冰冷酒液調戲着味蕾。
“綜合我長久的觀察以及這條龍近距離的記憶影像,殿下是一個能幹有趣熟悉各方環境善于處理各種棘手的問題善于與各種族交流的惡魔。我很希望能得到殿下的幫助,這樣彼此大家都省力。”索隆說:“但是,如果殿下執意不肯,那麽我也不介意多花一些力氣另尋合适的人選。”
“聽起來,”埃爾隆德嘆息,“瑟蘭你在索先生心裏其實毫無價值呢。”
瑟蘭迪爾輕輕哼了一聲。
“所以,我們還是不要談條件的好。”埃爾隆德繼續,“先聽聽索先生的安排吧。”
如果說索隆沒有一絲對那個開創天地的老頭子的嫉妒,那是不誠實的。他不但嫉妒,簡直嫉妒得要死。看看那個老頭子幹的好事,惡魔是那麽的直接有趣、創意無限,天使是那麽的溫順柔和,善解人意。我一定要造出比天使和惡魔更好的種族!索隆暗自立志。
“如果殿下沒有異議,我會先迎接陛下來此地,再去地獄迎接王妃和小王子,以及殿下覺得重要的惡魔。接下來,我會用山之心打開那扇門,讓煉獄的種族盡快臨世。當然,這個時候,地獄會因為靈魂被吞噬而坍塌消失......”
瑟蘭迪爾牽扯了一下嘴角,埃爾隆德在桌子底下拍了拍他的手,及時扼殺了他插話的意圖。
“然後,因為地獄的消失,将會引起天地的失衡,人世和天堂不可避免受到沖擊,我的征戰之途将會更加快速順利。最後,這個天地歸我所有,但不能指望煉獄的種族和半獸人軍隊能将這個天地建造得比現在更加美好有趣,所以需要殿下和閣下這樣的惡魔和天使來協助我。”索隆侃侃而談,在埃爾隆德謙和誠懇的注視下,感覺甚為良好。
“索先生的安排非常合理。”埃爾隆德在瑟蘭迪爾鄙視的目光中,對索隆表達着贊賞,“既考慮了效率,也兼顧了情感,而且避免了過度的傷亡。一舉多得。”
“埃爾隆德先生果然明智。”索隆在瑟蘭迪爾的冷哼聲中做出了回應。
“謝謝索先生誇獎。”埃爾隆德說:“恕我愚鈍,還有幾個問題要請教。”
“請說。”
“據我淺薄的認識,天堂,人世,地獄三者一直相互制衡,一旦地獄消失,對天堂和人世造成的影響很可能是天崩地裂,複歸混沌。索先生預計需要用多少的時間再造天地?”
這是個尖銳的問題。索隆之所以嫉妒那個老頭,除了只能栖身于煉獄之外,更因為那個老頭是個絕頂的創造者,而他,只會破壞。
“創造天地以開創者的意志為主,以索隆先生的魄力和意志,這應該不算難題。”埃爾隆德及時送上了臺階,“但接下來的問題,卻令我有些擔憂。”
“說出你的擔憂。”能抵抗埃爾隆德僞裝在溫良下的步步為營攻城拔寨的種族大概不多,至少旁邊這兩只惡魔大概都不成。
“創造天地之後的建設需要大量的瑣碎的細致的工作,這既不應該由索先生承擔也無法由您承擔,而應該交由巨大數量的執行者,比如現在的天使、人類和惡魔。”埃爾隆德說:“現在的狀态是經過大家數千年的努力形成的,一旦被摧毀,至少需要在同等能力下的數千年才能恢複。我個人認為這太漫長而且浪費了。”
瑟蘭迪爾露出了略帶譏诮的滿意笑容,他領會了埃爾隆德的意思,難免認為自己英明極了,“別做夢了,埃隆,就靠那群離開了索隆王什麽都不是的雜碎和半獸人?別說要建造天地了,只要不給索隆王制造麻煩,已經很令人驚喜了。”
“你的意見?”
“從索隆先生的安排來看,您是一位不吝惜善意的王。那麽,是否可以考慮将天地的損毀降到最低?”埃爾隆德說:“天地自身具有調節制衡的能力。如果能量的變動的頻率和程度得到控制,天地是有可能能夠承受的。”
“你的意思是煉獄的雜碎們排着隊出入地獄?”瑟蘭迪爾毫不留情面地大笑起來,“地獄可不是幼兒園。”
“效率低下。”索隆從另一個方面表示了否定,又看了看笑得停不下來的瑟蘭迪爾“而且很不安全。”
“大概是我沒有解釋清楚,令兩位誤會了。天地的調節能力并不像兩位想象的那麽弱,而煉獄的種族通過地獄所需要的能量也并不像兩位想象的那麽多。我們可以通過各種變化将這二者的峰值計算出來,再進行安排。”埃爾隆德微笑,“兼顧效率與安全。”
“能不能兼顧地獄的安全?”
“這個......沒有經過測算,很難講。”埃爾隆德據實回答,“畢竟,能量只能由地獄的靈魂産生。”
“哼哼,你是在代表天堂與索隆協議嗎?”瑟蘭迪爾萬分不滿,“我覺得要你過來簡直是我這一生犯下的最可怕的錯誤。”
“親愛的瑟蘭,”埃爾隆德試圖安撫瑟蘭迪爾——至少在索隆看來如此——“我并不代表誰。事已至此,我只是試圖使用我的方法盡量降低彼此的損失和傷害。”
瑟蘭迪爾神情不善,但并不多說。
“你需要多少時間完成這項工作?”索隆對埃爾隆德的想法有興趣,這種省力省事的技術流派方法是他的擁護者們榨幹腦汁都沒辦法承擔的。
“抱歉,我想我應該先為瑟蘭解決問題。”埃爾隆德微微欠身,“畢竟,這才是我來到這裏的原因。”
“這件事情與他的第二個問題是一致的。”索隆指出,“他可以延遲至你拿出具體的方案的時候再給出答複。”
“非常感謝。”
“至于他的第一個問題,”索隆看了看瑟蘭迪爾,看得比從前任何時候都仔細,“無可否認,如果殿下在成為我的附身之體的同時,能保持清醒意志,不但有趣而且很有挑戰。所以,也務必請你費心。”
瑟蘭迪爾冷笑,索隆的目光讓他極不愉悅。不過,就目前看來,他們贏得了時間;只要有時間,他相信他們能夠找到對策。這樣的認知緩和了他的不快。
“但是,你必須給出時間。”索隆說:“我無法無限期地等待。”
“一切資料迅速到位之後,十天之內可以完成測算和具體的方案。”埃爾隆德說:“但關于第一個問題,坦白說,就我所了解的信息,從來沒有種族進行過相關的探索,很可能是一個無解的問題。我只能說盡力。”
坦誠的态度顯然是索隆所欣賞的。于是,協議達成。
首先,索隆,瑟蘭迪爾,埃爾隆德将讨論出整個測算框架,接着戒靈之首安格瑪巫王——目前為止,唯一一位被瑟蘭迪爾同意觸碰他可能觸碰的東西的他們三個以外的人物——負責收集所有需要的資料,然後,埃爾隆德在瑟蘭迪爾的幫助下進行細致測算和方案安排。
至于第一個問題,那屬于試驗性問題。大家想到哪裏算哪裏,只不過安格瑪可能會更辛苦些,因為不可預估瑟蘭迪爾那不可控制的腦袋會冒出什麽樣的古怪想法。
匆匆忙忙的午飯之後,大家進入了正式工作的階段。這可能是開天辟地以來,煉獄、地獄和天堂的首次合作,而且是核心高層的合作。
所以,可想而知,這樣的合作......
在索隆第二百零三次想要弄死瑟蘭迪爾、瑟蘭迪爾第三百二十一次想要拔刀相向、埃爾隆德第六百四十次充當和事老之後,整個測算框架基本确定。
然後,埃爾德隆在索隆和瑟蘭迪爾恨不得吞了對方的目光中,将一疊堪比鬼畫桃符的讨論稿逐條梳理彙總,整理成一個長達數十頁的完整文件,再抓住劍拔弩張的兩人,一一确認簽署。
最後,安格瑪帶走了這份文件,按照其後長的沒邊的附錄去收集資料。呃,所有的資料都不能讓半獸人觸碰,必須他親自整理攜帶而回。
這個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
“我們的效率不錯。”埃爾隆德拍拍手,帶着欣慰的神情,“趁着安格瑪巫王大人去尋找資料的空閑,我們可以研究第一個問題。明天早上七點鐘開始?”
“NO!”
“NO!”
瑟蘭迪爾和索隆異口同聲,然後又同時瞪了對方一眼,各自別過臉。
“既然這樣,那麽明天我先開始吧。”埃爾隆德寬容地笑,“兩位可以先忙一些更重要的事。”
“我盡量跟你一起。”瑟蘭迪爾說,挑釁地望向索隆,“你不需要看着我們嗎?或者我們會讨論一些如何毀滅你的辦法。”
“除非戒指銷融,否則我将永存。”索隆咬牙切齒,“殿下不會連這最基本的常識也不具備吧?”
“哦。”瑟蘭迪爾毫不在意地轉過頭,看埃爾隆德,“走吧。去我那裏,他覺得他不必看着我們,而且我那裏至少還不算太臭。”
終于走了。已經被埃爾隆德缜密的思維和今日事必須今日畢的态度以及瑟蘭迪爾的挑剔和精益求精的要求折磨得精疲力盡的索隆罕見地舒了口氣。原來,管理高智商的下屬竟是如此高難度的挑戰,還是讓那個讨厭的完美狂魔和這個可怕的技術狂魔相互折磨吧。
為了我的新天地,再忍耐忍耐,索隆安慰自己,這真是